282 影帝超難追(10)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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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祁哥,  我整個人都快被咬麻了。”陸同光接過那小小的盒子時笑道。
    “不客氣。”祁喻笑了一下,將另外一盒遞了過去道,“幫我把這一盒交給萇姐。”
    陸同光的臉色略微僵硬了一下道:“祁哥,  你能不能自己去送?”
    “你們吵架了嗎?”祁喻問道,“我看你們昨天還好好的。”
    “沒有吵架。”陸同光有些蔫,捂著心口側過頭勉強笑了一下道,  “就是跟她對戲的時候,  她比導演還凶狠。”
    什麽課都白上了!
    什麽讓你挑釁,  不是在撒嬌!
    你以為叫姐有用嗎?叫奶奶都沒有用!
    諸如此類,嚴厲且凶狠,直插心窩,相對而言,  祁哥就溫和多了,沒有一點兒前輩的架子,  還陪他對好多遍戲都沒有不耐煩。
    祁喻看著他沉痛的表情,將其收了起來笑道:“好吧。”
    “祁哥,我能不能繼續找你對戲?”陸同光期待問道。
    “好。”祁喻遲疑了一下笑道。
    回去闕哥也在忙,本來以為陶輝住進旅館,會有什麽實質性一點兒的進展,但是沒有。
    宗闕跟著他來到這裏,工作其實還是很多的。
    ……
    宗闕在看電影,  他已經看到了祁喻封影帝的那一部。
    沒有華麗的服飾,也沒有精彩的打戲,有的隻是一個提著行囊,  告別家鄉奔赴傳說中大城市的青年。
    有些破爛的工字背心換成了沒有任何標識的短袖,青年提著蛇皮袋,臨行前因為發現上麵抽了幾條線,  怕城裏的人笑話,硬是騰出了另外一個袋子,帶著煮熟的雞蛋,一路顛簸換乘,坐上了綠皮火車,奔赴了那個傳說中能致富的城市。
    可即便如此,他進入那個城市的時候還是拮據的,被曬的有些黃的皮膚,偏偏領口那裏因為長年沒曬到,露出了裏麵一圈的白色,手上帶著繭,看起來胳膊有些細,搬起東西時肌肉卻會展露出來。
    看起來拮據是因為自身,充斥希望是因為這座城市真的很繁華。
    而電影的名字就叫繁華。
    心懷夢想,卻未必事事能夠如願,方言是問題,想要詢問也被人躲避,好容易碰上來接的人,跟上了,卻局促的守著自己的包袱,力圖鎮定去分享自己帶來的東西,卻發現這裏的夥食比他帶的要好的多,沒人稀罕那一兩個雞蛋,他隻能自己坐在那裏默默剝了皮吃完。
    打工,一成不變的打工,卻被欺騙著克扣了工資。
    不明白人情世故,被排擠時一忍再忍,然後打了一架,丟了工作,也像是被丟出了那座城市。
    處處找著工作,卻處處碰壁,慘到坐在路邊被人當成了乞丐扔了點兒錢。
    想要退縮,卻在其中躊躇,想要去幹壞事,卻一念之差差點兒把自己嚇死,看著別人的繁華,他終究學會了幹壞事,學會了抽煙,用那東西去麻痹自己,賺到一點錢,被人教唆著進了娛樂場所,以為自己終於觸碰到了那座城市的繁華,而一切又因為沒錢被趕出去而破滅。
    但他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曾經被曬黃的皮膚因為不再勞作而變白,學會了城裏的一些話,開始變得像個城裏人,一身行頭,讓他撈到了一點,然後更加裝模作樣,也終於敢回到那片大山之中,成為他曾經羨慕的有錢人,讓年輕人更加向往那座城市。
    就像是一個循環,而他自己爛透在了其中,卻又無法掙紮出來。
    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拮據,破破爛爛,一無所有,隻在晨起時換上了那身行頭,身後是那座繁華之地,前路未卜。
    很晦暗的色調,從一開始的滿懷期望最後變成了市儈利用,那未必是所有人,卻是那個時代鮮明的色調,而青年演的極好,每一份小小的向往,每一份掙紮沉淪,躊躇不安都像是那個活生生的人身上所擁有的東西,不刻意反而真實。
    青年在他未知的地方,已經成長到了十分出色的地步,這個影帝實至名歸。
    片子偏小眾,卻打破了青年以往的固有印象,而現在拍攝的這部劇,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形象。
    片子播放完,宗闕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多,這兩天祁喻那裏沒有夜戲,在晚飯後還會出去一趟,回來的很遲。
    宗闕關上電腦起身,門卻在此時從外麵打開,青年拿著劇本進來,在看到他時笑了一下道:“闕哥,你要出去啊?”
    宗闕看著他的笑容道:“去找你,在跟朋友對戲?”
    “剛開始在外麵對戲,後來萇姐說麻將四缺一,我就補了一把。”祁喻笑道,“然後就跑了。”
    “嗯。”宗闕上前問道,“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祁喻看著他近前的身影,心跳略微加速。
    宗闕繞過他的身側,給車門上了鎖道:“洗漱一下,早點休息。”
    “好。”祁喻回眸看了一眼他的動作,走向了洗手間。
    夜色安靜,四處都安靜了下來,房車的隔音很好,但躺在床上,還是能夠聽到隱隱約約蟋蟀鳴叫的聲音。
    陶輝並不在車上住,可之前裏間的兩個床並沒有合並在一起,仍然隔著一條較窄的過道,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祁喻翻了一下身麵向了床裏,聽到了身後清晰平靜的詢問聲:“睡不著?”
    “可能這兩天文戲比較多。”祁喻又翻了個身,看向了那邊模糊的輪廓道。
    宗闕轉身看向了那邊道:“要說會兒話嗎?”
    祁喻聽著他的聲音,心中漾起了波紋:“說什麽?”
    他們其實很少有像現在這樣夜半談話的時候。
    “今天看了你的電影。”宗闕說道。
    祁喻僵了一下,將被子拉過了頭頂的道:“我好困,睡覺吧。”
    為什麽夜半談話也要回顧黑曆史?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拍的很好。”
    祁喻在被子裏翻湧了一下,聲音略帶了些悶:“上次的權謀劇你也說拍的很好。”
    粉絲受粉絲濾鏡的影響,有時候可能會昧著良心,有時候也是並沒有過高的要求,但是闕哥的眼光準的很,那些十分權威的電影節提名的作品,還沒有公布之前他就已經能夠精準預測到獲獎人是誰,也因此對方選擇劇本都選的十分好。
    隻是後來看似是他在帶著他,其實很多時候宗闕隻是會給他一些篩選過的劇本讓他自己選擇,而後期大多都是楊斌在帶著他。
    就好像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彼此分開的準備一樣。
    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對方更多的是在培養他自立的能力。
    而以對方的眼光,宮廷權謀那部劇,瑕疵可以說是多到數不勝數,就這都能睜眼說瞎話。
    “是繁華,實至名歸。”宗闕說道。
    之前說很好帶了些寬慰的成分,因為他一看,青年就一副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的感覺,而繁華是真的很好,每一個細節都很好。
    祁喻心中微動,拉下了頭頂的被子,心中漾著熱意:“謝謝。”
    其實很久之前,他最期盼的就是能夠聽到對方的誇獎,但對方說的卻全是實話,隻偶爾似乎被他直白的問有沒有一點點優點時,會沉默片刻告訴他有進步。
    雖然他知道自己當時演技糟糕的很,但也在期盼著未來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完全肯定的話,那樣的肯定,比獲得任何獎項都來的有價值。
    而它在這個深夜到來時,的確比獲得獎杯時還要來的開心和踏實。
    渾身都在漾著幸福,卻有一種無法宣泄的感覺,似乎需要深呼吸才能夠勉強平複一些。
    “我更睡不著了。”祁喻翻了兩下身說道。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閉上眼睛放空思維數數。”
    “好。”祁喻閉上眼睛,心裏默念著,從一數到十,10,20,30……瞬間飆到了百,數字一亂還要思考,瞬間心浮氣躁。
    宗闕聽著青年時輕時重的呼吸,就知道他的思維很是活躍:“思維放空,我來數。”
    “啊?!”祁喻驀然睜開了眼睛,轉身看向了那一側,心跳瞬間灼熱鼓動了起來,“你數?”
    對方的聲音透著獨特的冷質和平穩,說話時極易撥動人的心弦,而在這樣的黑夜不可視中,更加清晰和不可忽略。
    “可以嗎?”宗闕問道。
    “嗯……”祁喻不太確定自己睡不睡得著了,但是他想聽,就像是被對方哄著一樣。
    “找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宗闕說道。
    “嗯。”祁喻輕應,側躺著壓住了被角,然後聽到了在夜色中讓他心熱的聲音,“一隻羊,兩隻羊……”
    節奏很平穩,一聲聲讓耳朵心尖發癢,聽起來絕對不會發生在宗闕這個人身上的事情,如今卻在為他做著。
    要是能錄下來就好了……祁喻模糊聽著聲音的遠去,想要從其中掙紮出來,卻已經有些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
    k市的風景很美,樹林幽深,枝葉虯結,葉片四季長綠,湖光山色,光影參差,偶爾還會遇到一些奇形怪狀的蘑菇和從其中竄過的小家夥們。
    隻是導演一個不讓亂采,一個不讓亂追,除了拍戲,各人手機裏的照片倒是堆了一大堆,倒真像是拍戲順便旅了個遊。
    “祁哥,來拍照啊,幹嘛坐這裏?”陸同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你們自己去玩吧。”祁喻回神,看著他笑了一下道。
    “祁哥你有心事啊?”陸同光坐在了他旁邊的小板凳上問道。
    “沒有,我揣摩一下劇本。”祁喻笑道,“我下場戲快到了。”
    陸同光看了一眼他,又瞧了瞧手機道:“這不還有半小時呢,走走走,這麽好看的自然風光,光揣摩劇本有什麽意思,你都能背下來了。”
    “真的不用了。”祁喻深吸了一口氣拒絕道。
    “好吧……”陸同光捋了一下馬尾,起身離開,並抓了一個壯丁,“周哥,你幫我拍一下唄,我想留個念。”
    “你在這裏留的念都有幾百個了吧。”一身青衣的男人說道,“又不是這輩子不來了。”
    “我怎麽覺得你在咒我呢?”陸同光嚷嚷道。
    祁喻看著那追逐打鬧的兩個人笑了一下,看向了那正在收起來的布景和忙碌的工作人員輕歎了一口氣,他收攏著劇本,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問詢聲:“有心事?”
    聲音入耳,祁喻身體微怔,轉身看向站在身後高大的身影道:“沒有,隻是想過兩天又要換景了。”
    宗闕看著青年含笑的眉眼,走過去坐在了他身旁的凳子上道:“以後想來,隨時可以來。”
    “你打完電話了?”祁喻看著他坐在身旁的動作道。
    “嗯,你這部戲拍完是想休息一段時間,還是想繼續?”宗闕問道。
    “休息一段時間吧。”祁喻笑道,“調整好狀態再拍下一部。”
    “好。”宗闕問道,“換景之前,想去周圍看看嗎?”
    “嗯。”祁喻輕應了一聲笑道,“明天下午收拾道具,應該能空出來。”
    “好。”宗闕說道。
    “導演那邊好像布置的差不多了,我先過去了。”祁喻抿了一下唇,看著布景那處,起身說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看著青年匆匆過去談笑的身影,眸光輕斂了一下。
    ……
    這一布景的群戲拍完,劇組又要大動,各種道具收拾整理著,倒是空出了一個下午。
    演員的戲服紛紛換下,隻是客串這一段的揮手告別,劇組忙碌,演員卻是比之前空了很多。
    留下的人在四處取景,腳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叢林茂密,不遠的地方就是村鎮。
    宗闕走在青年的身側,對方之前在忙著拍戲,現在空閑下來,倒也是難忍的拿著手機拍攝著各處的景象。
    “闕哥,要不要在這裏拍個照?”祁喻握著手機轉向了他問道。
    “好。”宗闕應道。
    “等一下,我找個角度。”祁喻左右看了下,找了個彎折又茂盛的樹木道,“站這裏吧。”
    宗闕走了過去,站在了他所說的位置看向了他。
    祁喻後退了幾步,用手機的鏡頭收攏著,他的拍照技術其實不太好,但男人在畫麵中卻十分的高大俊美,隨手一拍,似乎都能夠成為一幅頂級的畫報,將人和景都記錄在了其中。
    他如果去做模特,也一定是最頂尖的,因為好像任何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一種筆挺高級的感覺。
    “好了。”祁喻連拍了數張後招了一下手。
    宗闕走了過去,看著仍然在尋覓著景色的青年道:“你要拍嗎?”
    “嗯?”祁喻停下動作轉頭看向他,驀然笑道,“闕哥,我可是在這裏拍了好幾天的戲,同光他們也幫我拍了不少,發了一大堆的圖。”
    “嗯。”宗闕應了一聲,跟上了他的身影。
    密林之外通著道路,雖然是村鎮,但來往的大多數是車,路上的行人很少。
    並不是什麽稀奇的地方,但從大城市來到閑適的村落,卻容易產生新奇感。
    “其實住在這樣的村莊裏還是很舒服的。”祁喻深吸了一口氣,眺望著遠處的阡陌桑田笑道。
    “以後一起去體驗農家樂。”宗闕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道。
    真的村莊是很辛苦的,想要體驗且舒服,最好是去完整的設施。
    “好。”祁喻笑道。
    村鎮清淨,反而田間勞作的人很多,宗闕看著眺望著遠處的青年開口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他能察覺他的心裏藏著事情,但是什麽無法清晰辨別。
    祁喻步伐停住,輕抿了一下唇轉頭看著男人落在身上的視線笑道:“有心事不是很正常,每天的事情很多,總會有一點兒心事,闕哥你不會有心事嗎?”
    宗闕沉吟道:“會有。”
    祁喻輕怔了一下,看著他問道:“你也會有解決不了的事嗎?”
    “嗯,正在想。”宗闕看著他說道。
    祁喻眸光輕動,笑了一聲道:“那我就不問了。”
    對方不說,應該是想自己解決的,而他的事情其實也隻能自己消解。
    “你是祁喻嗎?”旁邊傳來了小聲的問詢。
    兩人聞聲回眸,看到了幾個背著書包的少年少女,書包顏色不一,有的身上還穿著校服,看起來卻很挺拔青蔥。
    在看到兩人轉過去的身影時有幾個人眼睛亮了。
    “真的是祁喻嗎?”
    “會不會是長的像的人?”
    “應該不會,我聽我爸說這幾天好像有劇組過來拍戲,不讓離得太近。”
    “你是祁喻嗎?”一個女生不好意思的仰著頭問道。
    “是。”祁喻看著他們好奇喜悅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們是放學回來了?”
    “嗯,我們一起坐校車回來的。”一個男生開口道。
    “真的是。”
    “我是你的粉絲,特別喜歡你拍的戲。”
    “能給我簽個名嗎?”幾個孩子有些羞澀又熱切的說道,臉上都有些泛紅。
    “等我一下。”祁喻跟宗闕說了一聲走了過去,被幾個孩子幾乎半包了起來。
    “嗯。”宗闕應了一聲,看著青年接過孩子們從書包裏掏出來的本子貼畫一類,熟練又溫柔的在上麵簽著名字,回答一些讓他們好奇又興奮的問題。
    “祁喻,這個娃娃送給你。”女生從自己的書包上解下了一個巴掌大的公仔捧了起來,臉上紅撲撲的。
    “這不是你喜歡的玩具嗎?我就不收了。”祁喻看著那個可愛的小公仔笑道。
    “就是喜歡,所以才想送給你。”女生期待道。
    “好,那謝謝你的禮物。”祁喻接了過來,握在手中看了兩眼笑道,“很可愛。”
    其他人見此,也有人摸書包,祁喻見狀阻止道:“不用了,這個就可以,謝謝。”
    “不客氣。”
    被眾人簇擁,青年也仍然溫柔如初。
    “早點回家,再見。”祁喻簽了一輪,跟孩子們揮手說了再見,看著他們依依不舍跑遠後走了過來道,“等久了嗎,沒想到在這裏會碰上小粉絲。”
    “沒有。”宗闕看著他問道,“一會兒還要簽嗎?”
    祁喻有些疑惑:“什麽?”
    “這條路通往市區,今天是放假的日子。”宗闕說道。
    一輛校車送回來的可能隻是一個學校的孩子,後續應該還會有不少。
    祁喻回頭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拉上了他的手臂道:“還是算了,要是孩子們本子上都有明星簽名,會被說成誤人子弟的。”
    “不會。”宗闕跟上他的身影道,“你很努力。”
    或許他曾經的成績不突出,但一個人是否能夠帶來正向的力量,並不僅僅局限於成績上。
    祁喻沉吟了一下,捏著手上的公仔笑道:“嗯,努力的成果,可愛吧?”
    “嗯。”宗闕看著那隻被展示的公仔,目光落在了青年帶著笑意的眸上應了一聲。
    他們一起進了林地,落葉嘩啦作響,劇組一應道具還在收拾整理著,而那隻公仔則在兩個人上了房車時被掛在了青年行李包的拉鏈上,捧著自己的花盆輕輕晃悠著。
    ……
    劇組轉移了拍攝的地方,雖然還有林地,卻處於了一處標準的拍攝基地,在這裏需要拍攝一些群雄匯聚,飛簷走壁的江湖戲份。
    拍攝基地造景,除了叢林還有竹林,風聲一動,嘩嘩作響。
    而主角紀舒也是在這個地方受了第一次重傷,險些命隕於此。
    布景搭建,導演組也在尋找著各式的場景和氛圍,夜半時分,竹影晃動,偶爾有雷霆閃過,點點細膩的雨聲拍打在竹葉上,足以讓一些極細微的動靜隱藏在其中。
    祁喻穿著一身黑衣,頭和臉皆是覆蓋,降雨塔散下密密的水珠,他的身上也被潑灑上了水霧,處於密雨之中,飛身經過叢林,輕點而過,扶牆而上,直入樓頂,細碎的瓦礫聲輕響,卻不足以驚動屋中的人。
    雨不斷覆蓋,他的動作卻很輕,翻找的戲份留待後來,集中拍攝整場雨的戲份。
    這是夜戲,地麵被整個澆濕,劇組不斷調整著方位,可即使沒有真的雨,那麽多的水揮灑,裹挾著夜風,還是讓很多人手腳凍的冰涼。
    而那一身黑衣的青年入雨夜的戲份拍過,在拍全身的雨戲時,身上更是被澆上了大桶的水,不是溫水,而是涼水,因為大雨傾盆,不能起霧。
    青年渾身濕透,中了一箭,倒飛跌在了泥地之上。
    “好,這段過了,道具。”導演看著錄製的影片說道。
    道具上前,渾身沾著泥的青年身上插上了箭羽,之前倒飛的戲又來了一次,帶著泥濘起身,捂著心口,身後似有無數追兵!
    宗闕在一旁屏息看著,這一段並不是一次過的,且雨量在加大,細細密密的雨水順著青年的身上灑落,可即使吐出的氣息已經形成了白霧,每每再來之時,他都能夠演的合情合景。
    雨勢綿密,嘩啦啦的大了很多,血液滴落在枯葉上,被腳隨之劃過,終是氣力不濟,在大雨中嚴重失血失溫,扶著的竹竿不穩,終是滾下了坡體,踉蹌倒在了其中。
    雨聲綿密衝刷,帶走了他身上的血液,似乎讓血腥的味道也散了很多。
    追兵過去,昏睡在地的人勉強睜開眼睛,卻看到了另外一道停在麵前的腳步。
    手摸向了武器,抬眸時卻滿是錯愕驚訝:“大哥?!”
    “卡!”有人喊道。
    “結束了嗎?”陶輝在一旁很是著急,被那雨霧偶爾沾上身,難免冷的跺著腳。
    “還沒有。”宗闕看著那處說道。
    這樣的戲最好一次拍完,免受第一次罪。
    陶輝看了他一眼,看向那雨霧之中滿是擔憂。
    青年起身爬出,導演已經走了過去:“還好嗎?”
    “沒事。”祁喻深吸著氣說道。
    “行,再補拍一些鏡頭,今晚結束了。”導演說道。
    “好。”祁喻點頭。
    血漿補充了一些,他重新踏入了那片雨霧之中,雨水不斷的帶走體溫,睫毛上落下層層的水珠,在可以的聲音傳出時,祁喻的渾身已經冷透了。
    “祁老師沒事吧。”
    “快拿毛巾……”
    有人擁了上來,祁喻朝著人群走過去時,身上驀然被極厚實的衣服裹住了,即使內裏還是冰的,可裹在身上的衣服卻層層的透著屬於原主人身上的溫度,讓他的渾身激靈了一下。
    “回去。”身旁的聲音響起,祁喻抬眸時顧不上思索,已然被他的手扣住了手臂,帶著前行離開了此處。
    夜有些深,有些看不清身旁的人,衣服上的溫度卻似乎因為身旁的人而一直留著,尤其是手臂上貼著的掌心,源源不斷的透著滾燙的感覺。
    房車的燈光亮著,上去時一切冷風被隔絕在了外麵。
    祁喻被扶著坐在了沙發上,一滴滴的水滾落,也讓他看清了鬆開他的人。
    心有所感,即使沒有看清,也知道是他。
    對方從一旁拿過了杯子遞了過來,祁喻伸手接過時,頭頂覆上了溫暖而柔軟的浴巾,而麵前的男人蹲身在了他的麵前,擦拭著他身上的雨水。
    “裏麵是薑水,身體暖一點兒再去洗澡,要不然寒氣會留在體內。”宗闕取下了他頭頂的黑布,擦拭著青年濕漉漉的發絲說道。
    “唔。”祁喻捧著保溫杯,已經嗅到了其中的味道,他低頭喝了一口,那種綿密辛辣的熱度從口中劃過,胃裏的熱度蔓延了出來,讓手指上的僵硬似乎都緩解了幾分。
    耳側發頂是溫柔的力道,祁喻抬眸,目光落在了麵前男人的身上,對方的眸仍然是平靜而深邃的,似乎沒有什麽關切的情緒,但他拍戲時不讓他留意是真的,那時的溫度也是真的。
    發頂擦的不再滴水,他的眸垂了下來,修長的手指解著他的衣帶,沒有半分的遲疑,隻有全然的關心:“濕衣服先脫了。”
    “嗯。”祁喻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了他同樣有幾分打濕的肩頭衣領上道,“你的衣服也濕了。”
    “一會兒再換。”宗闕看了一眼,將青年身上的濕衣服脫下時,那原本離的極近的身影靠近,他的唇上印上了濕潤又帶著些冰涼的觸感。
    他的動作微滯,湊到麵前的青年已緩緩退開了,那雙被雨水打的濕潤的眸中帶著羞澀和滿滿的情意,卻沒有避開視線。
    “這樣,你會覺得不適應嗎?”祁喻看著他抬起的視線輕聲問道,心上的熱度比胃中的熱度傳遞的更快,一層層的驅散著身上的寒意,隻是更多的是不安。
    “什麽?”宗闕斂眸,手上剛才滯了一下的動作卻未停下。
    “就是……”祁喻覺得他們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適合說這樣的事,因為這個人在幫忙脫著他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卻對他好像有些視若無睹,“我親你的事。”
    會不喜歡嗎?或者不適應?或許他是喜歡他的,但是對男人的身體並沒有什麽興趣?
    “不會。”宗闕將他身上的濕衣脫下,從頭到身上一應擦幹,大衣取下,將一旁的幹燥的毯子裹在了他的身上問道,“好一點兒了嗎?”
    “嗯,好多了。”祁喻身上溫暖,渾身上下都在透著熱度,像是極冷之後的轉暖,再沒有之前那樣冷到心髒好像都在收縮的地步,但他看著麵前的人,心髒極暖卻在緩緩下沉著。
    這個人一如既往的好,對他也或許是喜歡,但真的會有不想觸碰對方的喜歡嗎?或許有,類似於柏拉圖的那種,隻是心靈上的交匯,卻沒有耳鬢廝磨的親昵。
    其實這樣也很好,不能太貪心,至少這個人在他的身邊,一回頭就在。
    “你的吻是代表接受嗎?”宗闕蹲身在他的麵前,看著他垂下的眸問道。
    “什麽?”祁喻聞言抬眸,帶了些疑惑。
    “接受我成為你的戀人。”宗闕直視著他說道。
    祁喻與他對視,眸中驀然露出了驚訝的情緒:“我們不是早就是了……”
    他都收花了,告白了,一起同飲同食……同居那麽久!
    宗闕眸色輕動,握住了他有些微涼的手道:“你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
    對這個虧欠過的人,總是難免多出幾分謹慎,而他們的理解似乎存在著偏差。
    祁喻怔了一下,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偏差,他略微沉吟,臉頰上染上了熱度,帶著一些莫名的羞惱感:“你送花的時候我就接受了,早就接受了。”
    他喜歡這個人,被他追求很開心,可收到他炙熱的愛情,不回應也不拒絕,那跟吊著人的渣男有什麽區別?
    愛情是一瞬間的事,彼此都是心甘情願的去回應,舍不得讓他等太久的。
    宗闕看著麵前紅著臉頰的青年,伸手托住了他的臉頰,將那手中握著的杯子抽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聲音落定,祁喻驚訝抬眸時,已被略微蹲起的人捧著臉頰吻住了唇。
    他的眼睛瞪大,心髒驟縮,在察覺唇上的觸感時腦海中一片的空白,所有的觸感似乎都匯聚在了那方寸之地,裹挾著對方的氣息,溫暖又柔軟。
    原來這個人的唇也是柔軟的,帶著讓人血液沸騰的溫度,從唇際一路蔓延到了心尖,後背灼熱泌著汗水,溫柔愛惜的讓人幾乎能夠溺斃在其中。
    這是屬於宗闕的吻,溫柔又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道。
    一吻分開,額頭輕抵,祁喻的氣息很重,卻似乎有些憋著發不出來。
    “呼吸。”宗闕看著青年溢滿了水光的眸和飛霞的臉頰,輕輕沉下了氣。
    祁喻緩緩放鬆著呼吸,卻帶著自己無法輕易屏住的力道,讓他與麵前的人對視著,聽到的都是自己灼熱又有力的心跳聲,一時無法回神。
    “去洗澡吧。”宗闕鬆開了他有些微汗的頸側,略微後退道。
    “啊?現在?!”祁喻怔了一下,心跳聲比剛才更大了許多。
    會不會太快了?
    宗闕看著青年的神情眸光輕斂,按了一下他的發頂道:“隻是洗澡。”
    “哦……”祁喻領悟了他的意思,卻是瞬間尷尬了起來,羞恥心爆棚,十分想挖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我沒想……”
    他一個27歲的男性,跟男朋友親到氣氛了,又說洗澡,想一想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他想了,也沒想現在,就是表達一下驚訝,色.迷心竅,腦子沒反應過來……
    “你可以想。”宗闕起身,幫他拿來了拖鞋道。
    祁喻亂七八糟的思維瞬間戛然而止,隻剩下了心髒的跳動聲,他輕抿了一下唇起身,眸光輕動,聲音輕喃:“我還以為你對我沒興趣呢……”
    “不會。”宗闕看著他紅的滴血的耳垂道。
    “哦……”祁喻看了他一眼轉身道,“我先去洗澡了。”
    “嗯。”宗闕應道。
    祁喻深吸了一口氣,抿住了唇角的笑意進了洗手間。
    薑水……又或者不止薑水的效果將寒意驅出,熱水澡又將其帶走,祁喻捋過發頂的水,連看著花灑中層層灑落出來的水珠好像都親切了很多。
    宗闕聽著些微的水聲,將那放的有些微涼的薑水倒進了收集桶中,杯子清洗放好,他收拾著沙發上的衣服和濕漉漉的毯子,暫且晾了起來。
    沙發上下的水跡抹除,宗闕看著肩頭已經微幹的痕跡,洗過手進了裏間。
    水聲停下,祁喻換上衣服時吐了一口氣,要出去時心髒卻是砰砰跳了起來,帶著自己也分辨不明晰的思緒,開門時強撐著鎮定,視線探出時卻看到了從裏間拿著衣服走過來的人。
    方才接吻的人近在眼前,祁喻看著對方疏闊的眉眼,幾乎是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屏住了呼吸:“你要用洗手間?”
    蠢問題!
    “嗯,身上沾了些水。”宗闕說道。
    “哦……”祁喻從裏麵走出,讓開了位置道,“那你洗吧。”
    “嗯。”宗闕應了一聲進了洗手間。
    門拉上,剛才還顯得有些狹窄的空間似乎瞬間寬敞了起來,祁喻輕鬆了一口氣,摸了一下臉上的溫度,暗歎了一聲,可想著之前的吻又覺得沒什麽。
    他看著已經恢複整潔的房車,擦著發絲拿過了吹風機,發絲吹幹,他將毛巾晾了起來後走向了裏間,拍的是夜戲,又是武戲,折騰了幾個小時,這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了。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打開裏間的門時卻愣在了原地,一點兒輕微的瞌睡都在瞬間清醒了。
    燈光溫暖,原本兩張分開的單人床消失不見,一張大床擺放在裏麵,能容一個人滾上幾個來回的那種。
    祁喻扶著門,心跳帶來的熱度一瞬間直衝到了腦海之中,這個車廂裏隻有他跟宗闕兩個人,能把兩張床拚成一張的也隻有他。
    不是說隻是洗澡嗎?
    雖然說他色迷心竅了很多次,但是這樣會不會進度太快了?他其實不太有這方麵的經驗,告白之前倒是有考慮研究一下,但是感覺不太美型,好像還有點兒猥.褻褻.瀆的嫌疑,隻看了一眼就沒再看。
    大概用的地方他倒是知道,但是闕哥他會嗎?好像接吻還是很會的,闕哥他學什麽都很快,那他怎麽會學這個,跟誰學的?
    祁喻的思緒跑偏著,看著鋪的整齊的大床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旁邊按了一下,起身去檢查了一下房車的鎖,確認沒什麽問題後返回到了床邊,又是起身去摸了一下手機,有些無意識的打開了消息頁麵。
    那裏有楊哥發來的消息,告知著他新達成的合作。
    還有陶輝發來的消息,說他先跟著劇組回賓館了,讓他注意身體,隻是最後麵還跟了一句:明天還要拍戲,一定要把持住。
    祁喻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抑製不住臉上的熱度。
    其實就算睡一張床,也不一定會發生什麽,闕哥可比他靠譜的多,但是……祁喻低頭摸上了自己的唇,那裏好像還殘留著那個人留下的觸感,隻是想起,就令人心熱沸騰。
    哢噠一聲,洗手間的門似乎打開了。
    祁喻頓時渾身繃起,手瞬間拿下,剛才隻是流淌著熱度的心口迅速對此做出反應,讓人麵紅耳赤。
    他聽著外麵的動靜,卻發現出來的腳步聲好像遠了些,應該是去吹頭發了。
    呼吸微鬆,祁喻看著門口,腦海中反複試圖找回理智,轉頭時上了床,拉過靠墊坐在了那裏,低頭試圖刷著手機,耳朵裏傳來的卻全是外麵的動靜。
    這麽大的床,兩個人就算睡在一起也不一定挨在一起,都是情侶了,也不是小年輕了,睡一張床而已……祁喻腦海裏一片混亂,在聽到靠近的腳步聲時屏住了呼吸,然後門被從外麵打開了。
    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餘光的範圍內,還未觸及,心跳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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