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仙君是你的丈夫他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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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蓮州一直沒回來。
到了下午,車隊要啟程出發,黎東先生隻好留下等他。
車隊的其他人都走了。
除了黎東先生,另外還有隻小商隊也留了下來,人不多,僅三輛馬車,比較特別的是,為首的是個女當家,是個寡婦,丈夫死後便妻承夫業,四處做生意。
寡婦來問黎東先生:“可要派人去附近林子裏找找蓮州公子?”
黎東先生搖頭:“應當沒出事。若是連他也出事了,那麽派誰去都無濟於事。再等等吧。”
傍晚。
澹台蓮州雖沒回來,但白狼回來了一趟,叼著一塊布。
布上有字,是澹台蓮州的手書,說他暫且安全無事,他救了一隻象,象受了傷,走不快,大概得明日才能返回。
隔日正午。
大家生火做飯,剛用石頭壘好灶台,卻被地麵的震動給震散了。
咚、咚、咚……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望向林子,因未知而恐懼。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寡婦。
她厲聲大喝:“一個個的,還愣著幹什麽!快跑啊!”
見黎東先生不上車,寡婦還去勸了一句:“先生,別等人了。你等自己先活著才能等人回來呀!”
黎東先生緊皺眉頭,半有把握地說:“應當不是妖怪,是蓮州公子帶著象回來了。”
寡婦著急不已,問:“什麽是象?”
黎東先生說:“象是一種長鼻長牙的巨型之獸,我在書上看到過,也沒見過實物究竟長什麽樣。”
“夫人,走嗎?”
有人催促。
寡婦雙手緊攥,她咬了咬唇,說:“先不走。再等等。”
總覺得今天的日頭格外熱辣,地麵還在一直在震個不停。
寡婦藏在袖中的手用力到指甲刻破手心都沒注意,每一秒她都在想下一秒要是還沒確認安全,她就跳上車逃跑,到了下一秒,看黎東先生仍然麵不改色,又想,還是再等一等。
終於,當一個熟悉的青色身影映入眼簾時,她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她也聽見黎東先生長長地重重地歎了口氣。
黎東先生快步向澹台蓮州走過去,喚道:“公子!公子!”
恰好澹台蓮州轉過身,又其身後招招手:“我在這裏,跟著我,別走錯了。”
他走到半路,就看到澹台蓮州所說的象,隻是這象情況實在不算好,渾身上下都是傷痕,鮮血淋漓。
怔了半步,他繼續拔步走至澹台蓮州身邊,問:“這是怎麽回事?被妖怪傷的?”
澹台蓮州答:“被人砍的。”
小白象身上的傷已經被簡單處理過了,可看上去仍然十分猙獰可怕,它見到遠處有不少人,心裏害怕,停住腳步。
澹台蓮州對它招招手,溫柔地哄:“過來,香香。”
小白象這才羞答答地從林子裏走出來,身邊伴著個小女孩。
它雖然體型龐大,但是生得憨態可掬,一雙眼睛更是水汪汪的,人們見到它以後就不覺得害怕了,隻覺得頗為驚奇。
澹台蓮州看到那個行商的寡婦走過來,因為與她說過兩句話,認識她是誰,像看到救星一樣趕緊上前,請求說:“秦夫人,您可以幫忙給那個小姑娘換身衣裳,梳洗一下嗎?我是男子不太方便。要多少錢盡管與我說。”
“對了,若是她身上有傷的話請告訴我,我再去弄些藥來。”
寡婦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並且說:“您不必給我錢,一件衣裳而已,值不得幾個錢,我同為女子,您就是不說,我也不會不幫她的。”
澹台蓮州還是向她欠了欠身子,連聲道謝。
還得給小白象換藥,澹台蓮州揎臂捋袖。
黎東先生挪步到他身邊,看了一會兒他那袖子滑落下去以後露出的手臂,冷不丁地問:“我先前見你日日戴著的珠串怎麽不見了?”
澹台蓮州愣住:“呃。”
黎東先生問:“想必是跟這隻象有關吧?……恕我冒昧,那珠串一看就非同凡物,想必是您父母送您的吧?是不是認親的憑證?您就這樣用掉了?”
老頭兒都快急死了,澹台蓮州卻一臉無所謂:“哦,不是。”
黎東先生聞言剛要鬆氣,就聽見澹台蓮州說:“是昆侖掌門送我的仙物。”
瞬時間,他像是咽下一顆石子,卡在喉嚨,吐不出來。
“……?”
澹台蓮州簡單把事情講了下。
當時他出麵要救下小象與女孩,那些人自然不肯依,要血債血償,澹台蓮州便說自己有辦法能救人——掌門送他的珠串他後來認出來了,每顆珠子都長得差不多,但隻有其中有一顆暗紅色的珠子是是昆侖山上的那棵萬年菩提樹十年才結一次的菩提果,有療傷的功效。
澹台蓮州將這顆珠子摘下來,喂給了受傷的少年。
少年立即有了好轉,不過小半日的工夫,人也活了,傷也好了不少。
當時在場的人都見證了這仙藥起死回生的神力。
既然人已經救回來了,那麽,他再提出要買走小象和奴隸,戚家商隊的人欣然接受。
一番討價還價,以兩顆珠子為代價成交了。
對方還提出要再買一顆,澹台蓮州起初怎麽都不肯答應,對方用一百兩金子跟他換,他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喏。”他指了下小包袱,狡黠地笑說,“就在那裏麵。都是金塊。”
“用一顆小石頭換的。”
黎東先生陪著笑了兩聲,實在是笑不出來:“公子,這不是拿小石頭,是拿一顆能死而複生的靈藥換的。並不值得吧?”
澹台蓮州笑意漸斂,說:“不,我是拿那靈藥換了三條命,那個少爺的命一條,白象與女孩的命各一條,也消除了這個本性純良的白象的殺孽,怎麽不值得呢?”
黎東先生依然不解:“這樣的好東西,您應該留著以後您自己遇上危機的時候用啊!”
“您就這樣拿去為了一個畜生和一個女奴用了嗎?”
澹台蓮州理解黎東先生為什麽這麽說,但他並不認同,是以鄭重其事地糾正:“別這樣說。”
“都是命,沒有誰更貴重,誰更低賤。”
澹台蓮州笑了,他眨了下眼睛,不過交睫刹那,許多畫麵與舊語浮出在他腦海中。
——“仙君是你的丈夫,他總會救你吧?”
——“我不會拿一個魔將去換一個凡人。”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岑雲諫覺得不值得,那些人都覺得不值得。
但他自己覺得值得。
既如此,那麽畜生值得,奴隸也值得。
……
女孩整理好了儀容後再來見澹台蓮州,洗幹淨臉,梳好頭發,有張清秀的麵孔,她還特意跟秦夫人學了更為標準的禮儀,在車裏向他笨拙地行了個叩首禮,以謝救命之恩。
澹台蓮州坦然受之,再說:“你們無處可去,就暫時先跟著我吧。今後你在我這便不再是奴隸,負責照顧香香就好。到時候,路上要是覺得哪兒住著好再安頓下來,作一個家。”
女孩唔了一聲,哭音顫顫。
她已經在寡婦那裏哭過一場,眼角泛紅,此時又有點想哭,眸中淚光閃閃,信任感激地說:“我被他們抓了以後,他們知道我能使喚小象才留著我。”
“恩公,其實我沒跟他們說全部實話:我叫蘭藥,通曉百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