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2更】信你信你然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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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宮的宮人們都嚇壞了, 任誰都沒見過能把屋子劈壞,地上裂出那麽一道大縫的一劍。他們並不知道,這還隻是岑雲諫收著靈力且精準控製的結果, 是以盡管威力巨大,卻沒有傷著哪怕一個人的性命。
然而,蓮州王子竟然把這一劍給接下來了!
澹台蓮州用折劍指著岑雲諫的鼻尖。
氣氛僵滯的就像被拉作圓月般的弓弦, 隻待一放手, 名為敵意的箭就會疾射而去。
澹台蓮州窺見岑雲諫的眸中掠過深感荒謬的光, 心想:岑雲諫現在在想什麽呢?怕是在想, 區區凡人也敢用劍指著我?
盡管他跟岑雲諫的實力懸殊似雲泥之別, 但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又怎樣!
兩輩子,澹台蓮州第一次覺得,自己跟岑雲諫在靈魂上真正地平起平坐了。
屋頂上還有碎瓦礫淅淅瀝瀝似地落下, 塵粒在透進來的一束光中紛遝飛旋。
澹台蓮州不似岑雲諫, 周身運轉著靈力可以撣拂開灰塵, 以致於不染塵埃,所以,他身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灰,被正午過於明熾的光照著,恍然似雪一般。
澹台蓮州:“不放。除非你放過他。”
“放過也不可能。妖魔就是妖魔, 他現在尚算孱弱, 在你麵前裝模作樣, 你怎麽知道他以後不會行妖魔所為?你打算到時候再後悔嗎?”
“他在路上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害我, 他沒有, 我信他。”
“婦人之仁。你就不覺得蹊蹺?一個妖魔處心積慮地跟隨在你身邊。此妖元種已定,靈智開啟, 他未必不知道你是誰,其中必有陰謀。你信他不信我?”
岑雲諫不懂,澹台蓮州為什麽不信他。
“擋不住也要擋。你這一劍我覺得不對,我就要擋!”
澹台蓮州咬死不肯鬆口,那麽,就隻能由岑雲諫作了一步妥協,他硬生生地把劍拔弩張的強硬“弓力”舉重若輕地一點一點卸下來。
斬妖除魔是他的準則,不光源自於父母之仇,更是應當他作為仙君領袖該要樹立起來的道德標尺。可是,眼下他能怎麽辦?
澹台蓮州弱小到讓他無法抵抗。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弱小又不自量力的凡人,弱到他一點也不敢發力。
這個小妖不配跟澹台蓮州比。
岑雲諫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冷靜地說:“我不殺他也可以。我給你和他之間結一個言靈之契,從此他聽你服從,生死掌在你一言之間。“
那不就成了主奴嗎?澹台蓮州矢口拒絕:“不要。”
岑雲諫隻願退到這一步:“那我殺了他。”
身受重傷的白狼深喘一口氣,他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腳步踉蹌虛弱地走到岑雲諫麵前,低下頭,作出同意的動作。
澹台蓮州:“……”
岑雲諫睨視一眼這隻白狼,再看著澹台蓮州,用眼神說:這妖魔自己都同意了,你還要強著嗎?
難道是他自己鑽牛角尖了?澹台蓮州一時間下不來台。
岑雲諫收劍,他遲疑了下,也收了劍。
岑雲諫揮手一指,白狼眉心傷口裏的鮮血如一絲紅線般被抽了出來,纏在他指尖,他對澹台蓮州說:“伸手。”
澹台蓮州伸出手。
岑雲諫在他掌心快速畫了個言靈驅使的契紋,血紅的契紋呼吸般明滅,又說:“咽下去。”
澹台蓮州把掌心往唇邊一遞,作了個吞咽的動作。
這團契紋像是變成了一顆活的小湯圓,他剛張嘴就跳進他的嘴巴裏,滑溜滾燙,嗖地一下就躥進了他的腹腑,燙得他難受了一下。
澹台蓮州沒有靈力,岑雲諫隻想起來這個不需要靈氣的法契。
岑雲諫叮囑:“這個言靈契你知道要怎樣驅使嗎?應當……”話還沒說完就被澹台蓮州不給麵子地打斷了:“我知道。我在藏書閣看到過,不用你教。”
被堵回去的岑雲諫便不再多言:“那好。”
澹台蓮州又咄咄逼人地問:“仙君,我隻是請你來吃個飯的功夫,你不光對我的夥伴打打殺殺,還把我的宮殿拆了,這很無禮吧?”
岑雲諫:“……”
他捏了兩個法訣,揮了揮袖子,地上的坍破的屋屑便自行補上了斷壁殘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修複如初。
宮人們再而驚歎。
澹台蓮州不在管他,心疼地把自己的斷劍撿起來,問:“這個呢?快給我修好。”
這不是昆侖那兒別人都要的那種劍嗎?岑雲諫說:“我給你再送一把新的過來。”
澹台蓮州倔強地說:“我就要這把。”
岑雲諫原想說那我帶回去給你修,還沒來得及說,澹台蓮州卻自己回答了:“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修好了。就是你用仙力補好,看上去一樣,也不是之前那把劍了。”
岑雲諫總覺得澹台蓮州仿佛意有所指,但他卻無法解讀究竟是什麽。
澹台蓮州為什麽性情大變,究竟隱瞞了什麽?
岑雲諫現在消氣了一些,語氣軟和下來,將一麵巴掌大的雙鳳銜枝圖案的青銅傳音鏡放在桌上,不作任何解釋,接著轉身走出宮殿。
澹台蓮州一步也不送他,看著他在宮殿門前乘上紫雲車飛而離去了。
……
過了許久,宮人們還是不敢靠近。
澹台蓮州把小鏡子收進袖子裏,再去查看白狼的傷勢,說:“你看看你,真夠倒黴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見這樣的事。”
白狼這會兒又不樂意搭理他了,澹台蓮州說:“坐下。別動。”
白狼便如被什麽無形的力量瞬間桎梏住,按照他所說的話,終於不亂動了。
在他的語言驅使下,白狼前所未有的乖巧,非常順利地給他清理、縫補好傷口。
澹台蓮州在地上撿到一顆碎掉狼牙,這顆牙是白狼原型大小的比例,足有一尺長,燦白的隱隱閃著金屬般的光澤。
得按回去嗎?他讓白狼張開嘴看看,發現這家夥嘴裏已經長出了新牙。
忽然間,一個大膽的、但他覺得應該行之有效的想法,隨著牙尖上的光閃進他的腦裏。
楊老將軍在碎月城時因為沒有銅鐵補給,不得已之下,隻能用妖魔的爪牙煉進刀劍之中,那麽,他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做呢?
澹台蓮州便拿著這顆狼牙去找楊老將軍。
楊老將軍道:“或可一試。”又說:“原來小白還是個小狼崽啊,竟然換了乳牙下來。真是看不出來。隻是你這把削鐵如泥的好劍,怎麽就斷了呢?”
澹台蓮州道:“萬物皆是如此,時間久了,自然就斷了。”
楊老將軍自誇說:“我們碎月軍中,我的煉劍技藝最好,王子等著,我親手來幫你錘一把新劍。”
岑雲諫來了昭國這件事,除了王宮以外沒人知道。就是在王宮,也隻有小部分人知道。
王後回宮以後將宮中治理得如鐵桶般密不透風,她命令不能外漏,就沒有人敢對外界透露半個字。
所以,即使是王都的百姓,也隻是有人看見了一片紫雲落入宮中,大家還交口議論說,一定是因為他們的王子得上天眷顧,才會在回國之後,各種吉祥之相連連發生。
他們昭國有蓮州公子真是太好了。
而楊老將軍接下煉劍的任務後,除了日常出操訓練,其餘時間都泡在冶煉室中,揮汗如雨地幫澹台蓮州練劍。他怕自己一個人幹活太慢,還是找了別人一起。當他休息的時候,就讓軍中其他技藝比較精湛的工匠來代替,三個人輪班,十二個時辰不停,花了三個月的功夫,終於把新劍煉成,送給澹台蓮州。
再拿到手的這把劍較之以前大有不同,金屬劍身在光的折射下有羽毛般的銀白淺金的紋路,楊老將軍還給他的新劍做上了玉璧劍鏜與劍把,按照澹台蓮州的手指刻出恰到好處的凹槽。
以指彈之,錚聲如龍吟。
楊老將軍用妖魔骨爪煉過那麽多次劍,這也是他見過的最好的一把,讚歎說:“好劍!”
澹台蓮州亦愛不釋手。
楊老將軍說:“王子給這把劍取個新名字如何?”
澹台蓮州毫無猶豫地想好了:“嶔危幾岣嶁,深蔚似琅琊。取自‘狼牙’的諧音,就叫‘琅琊劍’吧。”
楊老將軍鼓掌而讚:“好名字。”
就在白狼傷勢大概痊愈,澹台蓮州喜獲新劍的第二天傍晚。
仙君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