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的臉色頓時鐵青。
    欺人太甚！這是找上門來警告他啊！不過是個皇族紈絝而已, 他好歹是個神海境，他怎麽敢這麽下他的麵子？！
    但是，曹嵩的視線卻又被明玉昭的手指吸引。
    在那細白的手指間, 正在把玩一塊玄鐵令牌……一塊寄居著神光化身的玄鐵令牌。
    有這令牌在，哪怕是聖胎境的強者想要對明玉昭出手，都會立刻被神光化身察覺，並出來與之交戰。神光不滅, 明玉昭就不會出事。
    而且，這玄鐵令牌內化身的神光都隱約有些溢出, 就足以證明化身中包含的神光不少, 輕易無法消耗殆盡——在消耗完之前，甚至足以讓這化身將敵人盡數殺死！
    曹嵩陡然反應過來，這神光化身隻可能是來自東雲帝。而據他所知, 哪怕是他跟隨的飛奕皇子, 以及那位揚親王, 都沒有這樣一塊令牌。
    ·
    事實也是如此。
    神光化身並不易得, 東雲帝總共分出來的不到五尊, 分給明玉昭的就有兩尊。
    其中一尊守在了明家的玉照院, 另外一尊則寄居玄鐵令牌，被明玉昭隨身攜帶——並且令牌裏的神光化身足足用上了十縷神光, 花費了東雲帝不少心血, 也是他做成的化身中蘊含神光最多的一尊。
    此外，不僅鳳飛奕和鳳飛揚沒有神光化身，東雲帝所有的子女中，除了鳳飛霜以外, 任何人都沒有這玩意。而且就連鳳飛霜的那尊, 也在她常年與明英玨的曆練中消耗掉了。
    剩下的還有兩尊化身, 季越可以在需要的時候調用一尊，東雲帝手裏還私藏著一尊備用——在他閉關的緊要關頭時，用來給他自己守關。
    在東雲帝看來，他的子女太多了，該自己去拚搏，隻要不互相殘殺或者損害東雲帝國的利益，他都不會刻意地去做些什麽。當他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最讓他滿意又有足夠實力的那個則可以繼承帝尊之位。
    但明玉昭是他心尖上的小外孫，實力又微弱，當然需要他全方位的保護，他才不會因外力而失去他。所以明玉昭就有了神光化身、八階寶車，以及多種防禦之物。
    ·
    認出了令牌後，曹嵩的神情從鐵青變成了死灰。
    即使有再多的憤怒，他都隻能死死地壓在內心深處。
    一旁的鄭青宸有點尷尬，就沒想到明玉昭可以在麵對神海境強者的時候也這麽囂張，但與此同時，他暗搓搓地還覺得有點蘇爽。
    ——也不怪鄭青宸有這樣的心思。
    畢竟他和呂靈珂關係逐漸親近、接觸也多，就明擺著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要結親的默契，這難道呂家會不知道嗎？他們肯定知道，隻是還向往更高的利益，才會暗地裏請曹嵩相看呂靈珂而已。如果曹嵩沒有看中她，呂家恐怕就會同意鄭青宸和呂靈珂的親事了，畢竟鄭青宸也不算太差，是能達到聯姻標準的。
    曹嵩則必定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鄭青宸跟呂靈珂之間的事，稍微一查就都很清楚了，呂家主的心思那麽多，當然不會瞞著曹嵩，搞出什麽隱患來。何況呂家還要拖延一段時間再把人送去，也需要曹嵩的應允。但就算這樣，曹嵩非但沒有成人之美的意思，還仍舊要納呂靈珂為妾，可謂半點也沒把鄭青宸放在眼裏——往更深處想，他說不定還暗中覺得壓過皇親國戚一頭，心裏痛快呢。
    既然如此，鄭青宸看著明玉昭又壓製了曹嵩，怎麽能不覺得舒坦呢？
    至於同為外孫，自己卻沒有什麽護身的令牌的事……他並不在意。
    反正連外祖父的親子女都沒有，他又有什麽可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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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飛奕自然看到了令牌，也看到了曹嵩的神色，心中有些羨慕明玉昭的同時，對曹嵩的反應更不太滿意。鄭青宸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不由暗暗有些懷疑，這曹嵩能對鄭青宸那般輕視，不知道對他鳳飛奕的忠誠又有幾分？鄭青宸是全靠他的外祖母撐腰不假，可他也隻是個全靠皇兄撐場子的普通皇子啊。
    ——在原本的命運裏，鳳飛奕事務繁忙沒細查內情，隻當是呂家想給曹嵩送妾，但偏偏外甥也看中那姑娘還以勢壓人娶走了姑娘，才杜撰“外甥和姑娘兩情相悅雲雲”，找個好聽些的說法給曹嵩台階而已，同時還用了厚禮安慰曹嵩。但現在可不同，兩情相悅不是借口了，而是本來就有的事實，曹嵩的用心，自然就引起他的懷疑。
    暗暗有了些計較，鳳飛奕麵上不顯，卻已經打算去將這事同皇兄說一說了。
    鳳飛奕笑著拍了拍曹嵩的肩，打圓場道：“玉昭說笑了，此事也是緣分。待到青宸成婚時，咱們也去送上一份賀禮。是吧，曹叔？”
    曹嵩勉強收回心思，又勉強也跟著笑了笑，說道：“這是自然，曹某介時一定前往，還望鄭公子不要嫌曹某打擾才是。”
    鄭青宸連忙說：“曹先生言重了，婚前一定將請帖奉上，請務必賞光。也多謝飛奕舅舅賞光，給外甥臉麵。”
    鳳飛奕微微地笑，還又拍了拍鄭青宸的肩。
    ……無論是曹嵩還是鄭青宸，現在的心情都是一言難盡。
    ·
    明玉昭把一切看在眼裏，也不在這話題糾纏，又把聶驍輕輕地推了推，歡快地說道：“飛奕舅舅你看，阿驍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鳳飛奕一怔，話題也變得太快了。
    但他反應更快，立刻說道：“的確英俊，不過瞧著是個生麵孔，玉昭不給舅舅介紹麽？”
    明玉昭果然介紹了，說道：“這是我的未婚夫聶驍，新的未婚夫，比以前那個強一百倍。飛奕舅舅不給見麵禮嗎？”
    鳳飛奕難得看見這位驕傲的小外甥這麽讚賞一個人，不由失笑，與此同時，他卻很自然地從乾坤戒裏取出幾隻乾坤袋，給明玉昭、聶驍一人發了兩個。
    明玉昭揚揚眉毛，問：“飛奕舅舅給雙倍？”
    鳳飛奕輕拍了他一下，笑道：“做夢的雙倍，還有一份是你飛揚舅舅給的。他去年就閉關了，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出關，也不知你什麽時候來東雲城玩，就提前備好放在了我這裏。前日聽說你來了，正想著再過幾天你還不過來玩，就讓人給你送去。”
    明玉昭詫異道：“飛揚舅舅怎麽還提前給阿驍備下了？”
    鳳飛奕說：“這是給你未婚夫備下的，你什麽時候把人帶來見麵，什麽時候就給他。”
    ——這話半點不假，明玉昭的未婚夫是舊的還是新的不重要，真帶來見麵的才是真“未婚夫”，該有的就得有。
    明玉昭明白了，高興地說：“還是舅舅們惦記我。”
    鳳飛奕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
    在跟鳳飛奕對話的同時，明玉昭一心二用，還用心聲跟聶驍打起商量來。
    [阿驍阿驍，咱們幹脆寫幾張帖子給舅舅、姨母們，約個時間請他們過來吃飯，到時候你的見麵禮都能到手！]
    聶驍默然，他倒也沒有特別想要見麵禮……
    不過既然明玉昭這麽興致勃勃的，他當然不會潑冷水。
    再說，他也確實應該見見那些皇族的子弟，總不能以後見到親戚了，還都不認識吧？
    於是，聶驍幾不可察地朝明玉昭點了點頭。
    明玉昭眉眼彎彎。
    [那就這麽說定了，回頭就讓翠瑛她們準備帖子。]
    聶驍又幾不可察地點頭。
    ·
    鳳飛奕跟明玉昭聊著聊著，也隨他們一起坐在了花榭裏。
    舅甥兩個剛剛話題急轉如風，似乎隻敷衍了一下那件“搶婚”事件後就把它拋開了，讓曹嵩有一種自己被生生晾在一邊的感覺——當然，這感覺倒也不假。明玉昭的確是不太注意這方麵的事，但鳳飛奕則隱隱帶著些有意為之。
    曹嵩心裏又生出了無數情緒翻湧，他並不想看到這樣和樂融融的場景，漸漸就仿佛背上生了毛刺似的，感覺待不下去了。終於，在幾人要往花榭裏走時，他忍不住地先對鳳飛奕開了口：“殿下，曹某還有事要辦……”
    鳳飛奕很是善解人意，溫和地說：“曹叔隻管去，不要太辛苦了。”
    曹嵩隨口答應一聲，連看也沒看明玉昭等人一眼，就飛快地走了——他現在是不敢看，就擔心自己露出什麽惡意來，被明玉昭向東雲帝告了狀，讓自己以後被處處打壓……
    隻眨眼的時間，曹嵩就徹底地消失不見。
    這時候，明玉昭才輕哼一聲：“飛奕舅舅，我看你找的這人不太行。”
    鳳飛奕有些無奈，又像是賣慘似的，說道：“玉昭你向來聰慧，難道還不明白？若真是個沒什麽缺陷的神海強者，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跟在我這一窮二白的尋常皇子身邊？那等強者，要麽自立門戶，要麽就會追隨親王們博前程。”他輕歎一聲，“曹嵩的潛力耗盡，已經沒可能晉入聖胎境，對資源就沒有太大的追求，更偏好享受，所以他能留在我身邊為我辦事。而我的皇兄頗有本事，又跟我感情好，如果日後有了什麽能彌補潛力的好東西，我去求一求，多半就能到手。而他若是追隨我皇兄，皇兄手下人才濟濟，他未必能爭得過那些人，立下足夠的功勞。”
    明玉昭撇撇嘴，說道：“那這個姓曹的缺陷可太大了，心思也夠多的，我也不是挑撥離間，但飛奕舅舅你還是多留心吧，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別太沒防備了。”想了想後，他又問，“你說跟著你的神海境都有缺陷，還有一位是什麽毛病？”
    鳳飛奕笑道：“另外一位年歲不小了，壽元隻有百年就會耗盡。他答應護我百年，期間也換取到更好的資源給他的家族，用來培養後輩。我們也有約定，倘若他族中的子弟裏有足夠出色的，可以通過我來推薦給皇兄，獲取更大的前程。”
    明玉昭了然，直言道：“就是拿飛奕舅舅你做跳板。”
    鳳飛奕並不在意這些，反倒一笑：“如果全無所求，如此強者多的是去處，跟隨我這區區中輪境的窮皇子做什麽？人活於世上，哪怕是感情極為深厚的，也總要求些什麽。這些求利益的還簡單些，圖真心的反倒是更加難得。”
    明玉昭深以為然：“飛奕舅舅的話很有道理。”
    鳳飛奕又爽朗地笑了。
    鄭青宸安靜待著沒說話，別看他性子上跟明玉昭有些相似的地方，但跟人相處起來，自覺還真沒有明玉昭那麽討人喜歡，以往也沒跟親戚們怎麽聯絡感情。所以這時候他乖乖地縮小存在感，就隻聽著那邊聊天，自己不怎麽發言。
    聶驍則暗中打量了這位二十三皇子。
    這位分明是個十分包容也很清醒的人，待人也很寬厚。然而他在原本的命運線中，卻擔了個汙名，成為那位“小寡婦”報複的借口——或者說，呂靈珂要報複曹嵩，他必然是不可繞過的……也是很可惜了。
    ·
    明玉昭跟鳳飛奕聊得還挺開心，不過他本來就沒什麽耐性，沒有太多感興趣的話題時，就又想走了。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很自在地向鳳飛奕告辭了。
    鳳飛奕了解這外甥的性子，也幹脆地沒有留客，更沒覺得這告辭太突然。
    明玉昭感覺就更自在了，臨行前，他還大聲提醒一句：“雖然見麵禮已經給了，但我請客的時候，飛奕舅舅你也一定要來啊！”
    鳳飛奕不由好笑，但依舊爽快地答應道：“好。”說著他又促狹地說，“要不先還給舅舅，到時候再給你們？”
    明玉昭更大聲了：“我不！”
    然後拉著聶驍就跑。
    鄭青宸：“……”他還能怎麽辦呢？他隻能跟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