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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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輩子加起來活了三十多年, 容眠第一次被別人以這種方式觸碰到腺體。
    本能的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興奮。
    他不自覺地攥緊了宋洋的衣服,一時間腦子裏想了很多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被牙齒咬破皮膚的話會不會很痛?
    會不會滋小豬崽一臉血?
    不會嚇到他吧?
    會不會咬到一半, 小豬崽發現咬不動就放棄了?
    他們說的信息素融合是什麽感覺?
    等他想了一圈回過神,發現湊在他脖子上的腦袋一動不動。
    腺體被牙齒摩擦到, 有點發癢, 但並沒有被咬到。
    “可樂?”
    容眠低聲問。
    不會是哭累了睡著了吧?
    宋洋哭得聲音沙啞:“眠眠,好疼啊。”
    容眠:“……”
    你還沒咬呢!
    被咬的也不是你啊!
    讓小豬崽親一下都不肯,讓他咬破腺體是不是真的太為難了?
    容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可是他等不了了。
    信息素在暴走的邊緣,好像隻要他一不注意就會失控。
    哥哥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一旦開始接受治療, 他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宋洋在咬和不咬之間瘋狂橫跳。
    咬下去,是小兔子要求的,他隻是照做罷了。
    不能咬,會把他弄髒。
    咬下去,小兔子需要他來穩定信息素。
    不能咬,之前的一切努力不能白費。
    兩種想法在宋洋腦子劇烈拉扯, 最後隻留下一個聲音——想要這個人, 很想要。
    宋洋忍得一身汗, 用盡了所有的克製力才微微退開一些。
    “洋洋……”
    容眠無力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宋洋猛地一頓。
    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因為強烈的愧疚感, 容眠的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對不起……洋洋, 對不起……”
    聽著他在耳邊虛弱地叫自己的名字, 不斷地道歉, 宋洋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崩塌了。
    “唔——!”
    腺體突然傳來火辣辣地疼, 容眠感覺到陌生的信息素長驅直入,像一陣清風吹滅了燎原的火,卻又帶起點點星火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整個人都麻了,但是和電擊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容眠從沒感受過這種暢快。
    信息素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個好東西,它總是雌伏在看不見的角落裏,伺機摧毀他。
    可現在,信息素明明沒有被壓製下去,那種抵觸感卻消失了。
    沒想到在這種狀況下,他第一次和自己的信息素達成了和解。
    濃鬱的酒味裏摻雜著淺淡的血腥味,宋洋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攥得很緊。
    他拉過那隻手捂在手心,直到懷裏的人不再顫抖。
    感覺到容眠的信息素四處亂竄,宋洋鬆開一些。
    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帶血的牙印。
    宋洋下意識地舔掉滲出來的血珠,嘴裏彌漫的血腥味卻讓他更加興奮了。
    他小心地攏好容眠的領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稍微平複一些。
    “眠眠,疼不疼?”
    “眠眠?”
    可喊了幾聲,容眠卻靠著他的肩膀沒有反應。
    宋洋勾勾手指,召02下來。
    “幫我看看。”
    02從燈泡的一端伸出一個小爪子,在空中變成一個聽筒的樣子摁在容眠額頭。
    “主人閉著眼,目前體溫37.8c,初步判斷是體力透支了。”
    宋洋抱著汗津津的小兔子還是有些緊張,片刻後耳邊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睡著了?
    宋洋稍微鬆了口氣,抱著人靠著石壁,這才有心思去好好品味這又甜又烈的信息素。
    “原來你的信息素是這個味道。”
    他低低自嘲了一句,“幸好我酒量比你好。”
    幾分鍾後,外麵傳來動靜。
    醫療團隊戴著防毒的隔離麵罩和防護服,用容時給的授權通過了01的檢驗。
    結果一進山洞卻發現,不止有容眠,宋洋也在,對方身上什麽防護用品都沒有。
    帶頭的醫療人員嚇得趕緊讓手下去拿防護用品。
    “殿下,請您先行回避,這裏有我們在——”
    “沒必要。”
    宋洋將懷裏的人打橫抱起往外走,“我和他一起過去。”
    醫療隊的直升機就降落在洞口外不遠的空地上。
    宋洋走過去,突然想到什麽,偏頭看向洞口兩旁的近一人高的草叢。
    那些小黃花隻有二三十公分的高度,夾在草叢中十分不起眼,但仔細看的話,卻能發現一大片。
    醫療隊隊員:“還有什麽事沒處理嗎?”
    宋洋:“你幫我摘一些那種小黃花,放隔離箱裏帶走。”
    醫療隊隊員不明所以,還是點頭照做了。
    岩石上,陳隊等人待在原地,等趕過來支援的機甲部隊。
    宋洋來時把附近絕大多數黃蜂都電死了,他們基本是坐著聊天等救援。
    一些隊員好奇地往岩石
    “容眠不會有事吧?”
    “竟然就在這麽近的地方,之前怎麽一直找不到呢?”
    “你看那裏!好多黃蜂屍體!”
    “話說回來,剛才宋洋駕駛的機甲好特別啊!”
    在宋洋來了之後,顧飛倒不是那麽著急了,聽到這些人的討論,他在人群裏看了一圈,朝一顆樹下走過去。
    秦越正坐在樹下發呆,突然被提起衣襟。
    他剛回過神,就被顧飛一拳呼在了臉上。
    “人明明就在
    顧飛又是一拳,“我以為你隻是嫉妒容眠比你優秀,沒想到你是想他死!”
    秦越用力掙脫,餘光見其他人看過來,他大聲反駁:“我真的沒看見!”
    顧飛還要再打,被幾個一年級的攔住。
    徐濤朝秦越看看,拍拍顧飛:“又沒大仇,不至於不至於,別太衝動。”
    趙遠架著顧飛另一隻手,低聲說:“別在這裏鬧,會被ai判定違規。”
    顧飛實在氣不過,甩開他們的手,指著秦越,惡狠狠道:“今天容眠要是出任何問題,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秦越咬著牙:“我怕你啊?!”
    陳隊正在給秦瑞處理傷口。
    之前隻是隨便包紮了一下,連消毒都沒做。
    見那邊吵起來了,陳隊衝著喊:“戰場上就是隨時會發生意外,沒可能護住每個人的周全,受傷是常事,都坐下來冷靜冷靜!”
    秦瑞看看那邊的秦越,又轉頭朝岩石下看。
    這邊的視線被樹木遮擋,基本看不到岩洞那邊的情況。
    當時容眠那個狀況,他很確定是進入發情期了。
    但似乎又不太一樣。
    為什麽容眠的信息素是酒味的,他怎麽莫名其妙就走回來了?
    回想從走出洞口到和大部隊回合的這段路,意識是模糊的。
    想到一種可能性,秦瑞皺眉。
    怎麽可能呢,容眠姓容,絕對不可能是改造體。
    可是他從來沒感受過那麽強勢的信息素,好像被一個不可名狀的巨獸踩在腳底,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片刻後,一艘軍用飛船懸停在山頂,從上麵下來一架直升機,徑直朝岩洞的方向飛。
    桑果又打架又哭,有些體力透支,看到直升機,急忙走到岩石邊緣往下看。
    “二寧,你看那是醫療隊嗎?”
    桑寧扶著他,釋放了一點點信息素,眯眼朝那邊看。
    “下來的人穿著醫用防護服,應該是了。”
    桑果抹了把臉:“他會沒事的吧?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他。”
    桑寧拍拍他:“有宋洋在呢。”
    直升機飛進飛船的停機艙。
    宋洋不讓其他人碰,自己抱著容眠下來。
    直升機外,一行人做好了充足的救治準備。
    站在最前麵的是個頭發花白的apha老人,見宋洋下來,立刻迎了過去。
    “眠眠怎麽樣?”
    看到他,宋洋有些意外:“紀老?”
    這個老人叫紀明,是容眠的外公,oga信息素研究領域的專家,也是改造體修複劑的核心研發人之一。
    宋洋把容眠放到他們準備的醫療艙內。
    “遇到一些意外,提前進入發情期了。”
    紀明讓手下的人將容眠送到最近的醫療室,自己和宋洋一起跟了過去。
    “做過什麽急救措施?”
    宋洋視線一刻都沒離開醫療艙。
    “抑製環起效了,應該注射過抑製劑,還有——被我咬了一口。”
    紀明本來正在腦子裏快速篩選救治措施,聽到最後幾個字,表情裂了。
    “你、你小子——!”
    宋洋站在醫療室外,看著容眠被推進去。
    “我沒辦法,我拒絕不了……”
    紀明有一肚子想說的話,最後卻什麽都沒說,丟下一句話走了進去。
    “你先去休息吧。”
    看著門在眼前關閉,宋洋背靠著牆緩緩坐在地上。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五個小時……醫療室的門依然關著。
    宋洋煩躁地捋了把頭發,突然開始不確定容眠的身體狀況。
    在山洞裏他明明感覺已經抓住了,可現在,又好像隨時會失去。
    過道的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軍靴踏著金屬地麵,刺激著耳膜。
    片刻後,宋洋眼前出現了一雙修長的腿。
    “還在裏麵?”
    過了半天,宋洋才回過神。
    “師父,眠眠他——”
    說到一半,宋洋卻怎麽都說不下去了。
    容時朝醫療室的門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長凳上。
    “他會沒事。”
    宋洋歪過去靠到容時大腿上,聲音很低:“他一定舍不得丟下我。”
    容時揉揉宋洋的頭,什麽都沒說。
    等到第七個小時,門突然打開。
    宋洋猛地起身走過去。
    “怎麽樣?眠眠呢?!”
    紀明拍拍他示意別著急,偏頭看向走過來的容時。
    “你也來了,戰場不要緊嗎?”
    容時:“有老陳他們在,問題不大,確定眠眠沒事就回去。”
    紀明輕歎了一聲,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
    “眠眠現在已經送去觀察室了,現在還沒脫離最危險的時候。”
    宋洋唇線繃得筆直:“在山洞裏的時候我感覺他已經有意識在控製信息素了,而且情況有所好轉,為什麽——?”
    紀明示意他們去斜對麵的辦公室。
    關上門,他坐在宋洋對麵的單人沙發裏,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好比腺體是氣球,信息素就是灌進去的氣,一般人在成年前氣球的大小就已經固定了,但眠眠不一樣,他灌進去的是鋼珠,會不斷衝撞氣球,而且到現在還沒固定下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算鋼珠不把氣球撞破,也會被撐破。”
    容時:“之前的治療沒有幫助?”
    紀明:“有,不然他哪撐得到現在?”
    宋洋皺眉:“那讓鋼珠從口子裏放出去不就好了?”
    “我已經給他做了緊急腺體治療,可以讓他的信息素活躍度適當下降,減少一定程度的傷害。”
    紀明看向宋洋,“現在就等他自己找到那個正確的出口。”
    宋洋很煩躁,冷靜不下來。
    他起身走了幾步,低聲問:“最壞的結果呢?”
    紀明:“信息素沒有正確被引導,會給腺體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在發現這種情況時就得立刻將他送入休眠艙。”
    辦公室裏氣氛有些凝滯。
    見宋洋繃得很緊,紀明安慰道:“他這次的情況不是最嚴重的,所以希望還是很大的。”
    “沒關係。”
    宋洋坐回去,“大不了——再來一次。”
    紀明沒明白,可容時卻聽懂了。
    他深深地看了宋洋一眼,低聲說:“你別亂來。”
    宋洋偏過頭,托著下巴不再開口。
    紀明見他們師徒倆又鬧矛盾了,想了想問:“眠眠這次是實習途中受到了驚嚇嗎?我聽老秦說他最近情況不錯的。”
    說起這事,宋洋回過神,讓人把帶過來的隔離箱送進來。
    “就是這種花,眠眠聞到這個氣味反應很大。”
    這些花長得平平無奇,花香也很普通,就跟路邊的野花沒什麽區別。
    紀明拿起一束放到鼻子前聞聞。
    “你是說他聞到了這個氣味才進入發情期的?”
    宋洋當時不在,但到那裏聞到這個氣味,他大概就猜到原因了。
    為了確保誘因準確,他撥了顧飛的視訊。
    視訊一接通,就傳來了顧飛的大嗓門。
    “哥,容眠怎麽樣了?!”
    宋洋掃了眼他周圍的環境,應該是在戰機上。
    “眠眠出事的時候誰在他身邊?”
    剛這麽問,桑果就從邊上擠進了畫麵。
    “我在!”
    宋洋:“他當時什麽情況?”
    桑果:“我們被黃蜂追了一路,容眠說要去岩洞那邊躲避,可不知道怎麽回事,走到那裏突然就發作了。”
    機艙裏人多,他沒有說得那麽直白。
    容時:“突然?”
    聽到這個聲音,顧飛和桑果朝宋洋身後看看,見是容時都嚇了一跳。
    竟然連容少將都趕過來了?!難道容眠情況很嚴重?!
    桑果心一緊,努力回想,可怎麽想都沒發現問題。
    “是那種花香。”
    旁邊突然傳來秦瑞的聲音,顧飛和桑果偏頭看過去。
    秦瑞躲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壓低聲音說:“從聞到那個花香開始,容眠就出現了不正常的反應,之前都好好的,也沒有被黃蜂劃傷,不是毒素造成的。”
    秦越那天晚上說過,容眠對那種花的毒性很敏感。
    這個結果和宋洋猜想的一樣。
    他剛要掛斷,就被紀明阻止。
    紀明:“他注射過幾次抑製劑?”
    秦瑞看看另外兩個人,見他們沒說話,再次開口:“我幫他注射過一次,但那個針劑和我們平時用的不太一樣,尾部有兩圈藍色。”
    紀明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桑果慌忙問:“醫生,容眠怎麽樣了?”
    紀明扯出一絲微笑:“他現在情況還不錯。”
    桑果眼睛又濕了:“請您一定要救救他。”
    紀明點頭:“我會盡力的。”
    掛斷視訊,紀明讓手下進來,把花遞過來。
    “拿去分析成分,結果出來立刻發給我。”
    醫療隊員接過去:“知道了!”
    他剛走出去,另一個醫療隊員匆匆進來。
    “院長,小少爺有情況!”
    宋洋猛地起身,第一個衝了出去。
    觀察室隔壁,通過玻璃可以看到觀察室內的情況。
    容眠躺在醫療艙內,此刻雙目緊閉,眉頭緊縮,胸口劇烈的起伏。
    宋洋看看他又看看虛擬屏上不斷閃現的數字,焦急地問:“他現在怎麽樣?到底怎麽樣!”
    醫療隊員坐在儀器前:“數據顯示他正在自主釋放信息素,不過濃度時高時低,並不太順利。”
    紀明揮手召過虛擬屏看了片刻,對手下說:“清洗他血液裏的抑製劑。”
    醫療隊員抬頭:“信息素失去阻礙,恐怕會突然爆發,會對他造成——”
    紀明抬手打斷:“照做就是了。”
    醫療隊員猶豫地應下:“好。”
    他在儀器前快速操作,醫療艙上相應的指示燈點亮。
    宋洋看到血液順著管子從容眠體內流出,又從另一端重新流了回去。
    片刻後,醫療隊員突然驚醒道:“有效!信息素濃度比剛才穩定了!”
    紀明劃開信息素濃度和曲線圖,看到有兩條互相纏繞的曲線在上下波動。
    他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容時有些費解:“怎麽有兩條?”
    紀明隨手一指:“哦,另一條是這臭小子的。”
    容時眉頭一皺,朝宋洋看過去。
    宋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這一記眼刀子,一臉無辜:“怎麽,你還想讓別的apha咬他?”
    容時:“……”
    宋洋重新將視線落在容眠身上。
    “隻要他能醒過來,大不了被你踢飛幾次,反正又不痛,還能讓眠眠心疼心疼我。”
    容時:“…………”
    這詭計多端的臭小子。
    紀明看著各項數據,示意容時看看:“洋洋的信息素在引導眠眠,他們的融合率很低,既不會被眠眠的信息素影響也不會被吞噬,希望能起到作用。”
    容眠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他此刻好像站在時間的盡頭。
    雲端上橫七豎八地陳列著各種巨大的玻璃鏡,鏡子上是他從小到大的記憶片段。
    他想走過雲端去看看,可身體卻無比沉重,一步都邁不動。
    不知道該怎麽從夢裏醒來,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容眠隻能坐下來。
    玻璃鏡裏出現很多人的臉,父親、爸爸、哥哥,還有從小到大的小豬崽。
    四歲的時候,他和小豬崽一左一右掛在哥哥的腿上被送去上課。
    六歲的時候,他幫小豬崽換上小學製服。
    八歲的時候,小豬崽抱著他哭,說要和他一個宿舍。
    十歲的時候,小豬崽拿了第一個機甲設計大獎,那個獎杯轉頭就被他扔了,說是太醜,不符合審美。
    容眠看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體好像都沒那麽重了。
    果然小豬崽是治愈他的天才。
    在視線的遠處,有一塊玻璃鏡播放著他前世的記憶。
    哥哥出事後,他被瑜哥接到了軍艦上。
    當時正處在帝國內戰,瑜哥忙得經常沒時間睡覺,他身體弱什麽忙都幫不上,整天無所事事,就待在哥哥的病房裏看書學習。
    哥哥雖然沒死,但對外界已經沒有任何反應,隻能靠呼吸機維持。
    他每天會讀一個小時的軍論,再把聽到的時事說給哥哥聽,雖然他也知道對方一定聽不到。
    每天,瑜哥會讓專人定時送飯過來,就放在病房外的小客廳裏。
    可能瑜哥喜歡甜食,每天晚飯會額外多一塊奶糖。
    玻璃鏡裏的畫麵切到客廳,一道人影從餐桌前閃過,迅速地走出了大門。
    這應該是他某次剛好看到他們過來送飯。
    容眠偏頭去看其他鏡子,過了片刻突然感覺不對勁。
    他猛地站起身,重新看向剛才的鏡子。
    那個背影為什麽有些眼熟?
    他不停地去回想剛才那一段。
    果然,玻璃鏡裏再次播放那個畫麵。
    容眠反複看了好幾次。
    就在他走出客廳的一瞬間,那個人放了一樣東西在餐盤裏,見他出來,沒打招呼就走了。
    那個位置,是奶糖?
    奶糖不是和飯菜一起拿過來的嗎?
    容眠讓畫麵定格在那個人影上。
    可那個人速度太快了,畫麵是一道虛影,根本看不清楚。
    會給他送糖的是誰?
    想到某一種可能,他心口劇烈地跳動起來。
    腳底突然一空,雲端上的一切全部消失,他從空中直線墜落。
    不行,還不能死!
    他還沒搞清楚那個人是誰!
    “不想死……我不想死……”
    容眠猛地睜開眼,被強烈的光線刺激,他眯著眼適應了片刻,這才逐漸看清眼前的一切。
    圓弧的玻璃罩,和兩旁無數指示燈。
    他又躺進治療艙了?
    容眠想抬手,可用盡了全力卻隻能輕微動動指尖。
    這和當年沉睡十年後醒來的感覺好相似。
    沉睡十年……
    這個念頭剛閃過去,容眠就慌了。
    小豬崽不會已經變成老頭了吧?!
    他費力掙紮,可怎麽都坐不起來。
    為什麽每次都這樣。
    隻有他的時間永遠跟別人對不上。
    宋洋被耳邊輕微的動靜驚醒,抬頭一看,容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試圖自己從治療艙裏爬出來。
    他一驚,連忙打開保護罩把容眠摁回去。
    “你現在還很虛弱,得再躺一天。”
    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容眠恍惚了一瞬,一時間不知道有種時光飛逝的感覺。
    他聲音幹澀:“你、是可樂——的兒子嗎?”
    宋洋正要點頭突然頓住:“……”
    容眠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還是孫子?”
    宋洋:“…………”
    宋洋看了他片刻,直接伸手摁了呼叫鈴。
    容眠急了,掙紮著要起來:“我想見他。”
    宋洋把他摁回去。
    “乖,先等醫生過來。”
    很快,紀明就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了。
    “眠眠醒了?!”
    宋洋:“你快給他看看,好像精神混亂了。”
    容眠看看紀明,有點懵:“外公?”
    “哎!”
    紀明高興地應了一聲,看向宋洋,“這不是挺好的嘛?!”
    “挺好個屁!”
    宋洋指著自己,“他都不記得我了!”
    紀明翻出儀器,扣在容眠的頭部和手部:“那說明你不重要。”
    宋洋咬著嘴巴,眼眶紅了:“眠眠,你好過分。”
    會哭的。
    那一定是小豬崽沒跑了!
    容眠猶豫地問:“我躺了多久?”
    紀明查看著檢查數據,笑道:“你躺了三天,洋洋就陪了你三天,你忘了誰都別忘了他,哭起來誰都哄不住。”
    容眠看向宋洋,後者也正看著他。
    容眠突然笑了,笑得停不下來。
    “不對啊。”
    宋洋看向紀明,擔心得要死,“快看看眠眠哪裏出問題了。”
    紀明:“我在看,別吵!”
    宋洋握住容眠的手,貼著治療艙的邊緣躺下,和他麵對麵。
    “眠眠,你別嚇我了。”
    容眠勾住他的手指,偏頭看著他:“你沒變成老頭,真好。”
    宋洋:“……”
    紀明:“你昏迷的時候,小時來過。”
    容眠一頓:“哥哥現在人呢?”
    “回去了。”
    宋洋坐起來,“你情況好轉一些就走了。”
    容眠點點頭:“你幫我撥個視訊,我想給他報平安。”
    宋洋十分不情願,不過在容眠期待的眼神下還是撥了過去。
    視訊很快接通。
    畫麵那頭,容時正坐在軍艦指揮艙裏,麵前滿滿當當幾十麵虛擬屏。
    “眠眠醒了?”
    宋洋把畫麵轉向容眠:“醒了,看到了吧?拜拜。”
    容時:“……”
    容眠看著畫麵:“讓你擔心了。”
    見他聲音有些無力,但精神不錯,容時繃著的神經也鬆了一些:“最近別訓練了,好好休息。”
    容眠點點頭。
    前線戰事很緊,兄弟倆說了幾句就掛了。
    一番檢查後,紀明拉出檢查報告,坐在醫療艙旁。
    “腺體發育還不是很成熟,不過這次的事情就像是提前給氣球開了口子,鋼珠被疏導了一部分,給你的身體減輕不少了壓力,是好事。”
    聽到他說腺體發育還不成熟,容眠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我第一次發情期算過去了還是沒過去?”
    之前秦教授說過,如果挺過第一次發情期,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算過去了,但是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
    紀明給他看報告上的一排赤字,“因為這次是意外,並非自然發情,總結來說,最難的那道坎是過去了,但後麵還有很多問題。”
    容眠:“隻要不休眠,都無所謂。”
    這麽多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紀明摸摸他的頭:“放心,外公會治好你的。”
    一放心下來,容眠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紀明笑笑:“我去廚房弄點吃的過來。”
    他一走,病房裏就隻剩下了容眠和宋洋。
    剛才還不覺得,這會兒容眠感覺腺體那裏有一點點異物感,是之前被宋洋咬的,可能牙印還在。
    意識到這件事後,他心突然開始怦怦跳。
    真的幹了。
    他真的逼小豬崽咬了他。
    要不是現在不能動,容眠就挖地洞鑽進去了。
    宋洋見他耳朵紅了,有些擔心:“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容眠搖搖頭:“你扶我一下。”
    宋洋小心地將人扶起來,脫下外套給他披著:“你之前體力透支,又餓了三天,還不乖乖躺著?”
    借著披外套離得近,容眠順勢環住他的腰抱緊。
    宋洋一頓。
    “眠眠?”
    容眠靠在他肩上,聞著熟悉的氣味,一本滿足。
    沒有落下太多時間,真好。
    這次,他一定可以看著小豬崽長大。
    宋洋猶豫一瞬,拍拍他的背:“怎麽了?”
    容眠:“餓得難受,借我趴一會兒。”
    宋洋:“……”
    沒多久,紀明就端著餐盤回來了。
    “這兩頓你吃不了難消化的東西,將就著喝點粥。”
    容眠向來對吃什麽並不在意。
    “謝謝外公。”
    說著他就要去端碗,卻被宋洋搶先了。
    容眠:“我自己能吃。”
    宋洋挖了一小勺吹吹:“我怕你把碗打翻在自己身上,最後還是我收拾。”
    容眠:“……”
    宋洋喂到他嘴邊,看著他吃進去:“好吃嗎?”
    容眠點點頭:“很甜。”
    “是嗎?”
    宋洋給自己喂了一勺,“還真的不錯。”
    紀明見他喂著喂著就喂自己嘴裏了,笑罵了一句:“這是給病人的,臭小子!”
    宋洋喂給容眠,隨口說:“我和眠眠從小吃一碗飯長大的,他的就是我的。”
    紀明:“……就沒見過比你臉皮更厚的。”
    看著他們鬥嘴,容眠輕笑。
    餘光掃過餐盤,他突然想起夢中看到的畫麵,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夜裏,宋洋被容眠趕去睡覺。
    這三天小豬崽幾乎沒怎麽休息。
    等房間裏沒人後,容眠自己慢慢地挪到洗手間洗澡。
    上衣脫下來後,透過鏡子能看到腺體上殘留的牙印,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
    看起來他多慮了。
    小豬崽牙口不錯,並不會咬不動。
    容眠忍不住輕笑。
    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印子不消失。
    剛這麽想,他就聽到了01的聲音。
    “這種程度的傷痕,再過兩天就徹底消失了。”
    容眠:“……”
    洗澡時,他撫過自己的脖子。
    第一道坎已經過去了,但他的信息素威脅性依然存在,明天得把抑製環重新戴回去。
    第二天,聽到容眠的這個要求,紀明和宋洋都很不讚同。
    紀明:“那個是罪犯專用的,雖然有強效抑製作用,但我不建議你佩戴,像你這次在野外出意外,被電擊真的很危險。”
    “我知道。”
    容眠猶豫道,“不戴著那個,我沒辦法安心去任何地方。”
    紀明皺眉:“你這孩子——就算信息素不小心爆發了,也不一定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容眠苦笑:“您也說了,是不一定,不是一定不會。”
    紀明:“……”
    宋洋:“脖子上不戴點東西,你會沒安全感?”
    容眠點點頭。
    宋洋舉起右手,手環自動變大,漂浮到空中。
    “那你戴這個吧。”
    看到這東西,容眠幾乎立刻想到了01。
    “這是什麽?”
    宋洋對手環說:“連接他的腦部芯片。”
    很快,容眠腦子裏就響起了一個男童聲,和01的聒噪不太一樣,聽著沉穩很多。
    【主人,我是k002,今後是您的專屬戰甲。】
    容眠眼神一閃:“專屬戰甲?”
    宋洋接過變大的手環,讓它變成抑製環的形狀扣在容眠脖子上。
    “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容眠:“……”
    容眠摸摸脖子上的金屬環,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豬崽什麽時候做的02?為什麽他不知道?
    02:【在您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做的哦。】
    容眠:“……”
    見小兔子傻呆呆的,宋洋解釋:“你之前植入的是01的附屬芯片,而02的芯片是根據這塊芯片定製的,也就是說,你現在能同時控製01和02,但師父隻能控製01,不能控製02。”
    突然收到這麽貴重的東西,容眠懵了。
    “我還不是軍官……”
    “這和你是不是軍官有什麽關係,我想送就送。”
    宋洋隨口說,“本來想讓01跟師父回去的,想想還是算了,師父可能會憋不住打我。”
    容眠:“……”
    01偷偷從手環裝飾扣裏飛出來,和02貼貼。
    “之前就感覺到了,我又有弟弟啦嘿嘿嘿嘿——”
    02:“01哥哥。”
    01:“02弟弟。”
    容眠:“……”
    突然有種多了兩個兒子的錯覺。
    他一個學生,手裏捏著兩個帝國最高科技的戰甲,這合適嗎?
    紀明湊過去看看,給宋洋比了個大拇指:“好看!”
    “它可不隻是好看而已。”
    頂著容眠好奇寶寶的眼神,宋洋解釋,“我在01原有的動力係統上添加了信息素動力係統,可以以信息素作為能源,不過這種係統我第一次做,本來想等再測試幾次再給你的。”
    容眠:“信息素動力係統?”
    剛這麽問,他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幾個說明窗口。
    02:【我可以儲存信息素,也可以轉化成動力,就算遇到特殊時期,我也可以保障您的安全哦。】
    宋洋:“就算你信息素不受控製,它也能全部吸收,比抑製環好用吧?”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說,02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容眠聲音有些幹澀:“你研究這個研究了多久?前段時間會那麽忙——”
    “也不是很久。”
    宋洋笑笑,“你也知道我想到就要做。”
    容眠很高興,又很難過。
    在對方為他做這麽多的時候,他卻在變著花樣的想把人拐騙到手。
    紀明:“既然今天這麽高興,那我也說一件事讓你們高興高興。”
    容眠和宋洋偏頭看向他。
    “還記得之前讓你反應很強烈的那種花嗎?”
    見容眠點頭,紀明接著說,“我發現它有一種成分具有致幻作用,會讓吸食的人產生假性發情。”
    容眠:“假性發情?”
    紀明點頭:“但這種成分很低,自然狀態下,一般人聞到不會有任何感覺,但你感官比較敏銳,所以反應強烈。”
    容眠搖搖頭:“但我的信息素確實——”
    “我說過,你的腺體還沒完全成熟。”
    紀明雙手交叉在身前,認真道,“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通過類似這次的事情,逐步疏導你的信息素,減少對你身體產生的負擔。”
    宋洋:“您的意思是,多來幾次?”
    “人為控製強度,那我們就有主導權了,不用像之前那樣隻能幹等發作。”
    紀明輕歎,“這段時間我看看能不能把藥弄出來。”
    見容眠不說話,宋洋勾住他的手指把玩,“有新的治療方案了,不開心嗎?”
    容眠動了動手指,苦笑:“就像做夢一樣,我怕突然醒了。”
    宋洋拖著聲音,透著慵懶的性感:“我倒是希望做夢,師父已經約我訓練,這頓打我怕是逃不過去了。”
    容眠:“……”
    宋洋偏頭看著他笑:“你可要幫我。”
    容眠跟著笑了:“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挨打。”
    等他們回到第二軍團時,已經是七天後了。
    因為容眠最近不易劇烈運動,仇天浩就安排他和宋洋去了機甲維修部。
    其他人經過這八九天的探測隊實習後,也被調到了其他二線部門,一來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二來可以學習更多的東西。
    晚上回到宿舍,見容眠回來了,桑果高興得撲過去就來了個熊抱。
    “沒缺胳膊斷腿,太好了!”
    容眠被他撲得差點跌倒。
    “咳咳咳……咳咳……”
    桑果臉色一變,忙扶著他坐下。
    “你還沒大好?”
    容眠罷罷手:“最近需要靜養。”
    說著他看向另一頭的秦瑞,對方正在整理換洗的衣服準備去洗澡。
    見對方往淋浴間走,容眠叫住他。
    “之前的事,謝謝了。”
    秦瑞腳步一頓,緊了緊手裏的衣服。
    “欠我的人情,不是一句謝謝就算了的。”
    容眠輕笑:“隻要在能做到的範圍內,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秦瑞轉頭看過去,雙眼亮晶晶的:“說好的,不能反悔!”
    容眠:“……嗯。”
    果然還是孩子。
    等秦瑞進去洗澡後,桑果和桑寧分坐在容眠兩邊,也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容眠被盯得頭皮發麻。
    “怎麽了?”
    桑果賊笑:“後來發生什麽好事了?有沒有和宋洋——哎嘿嘿嘿——”
    桑寧:“他那天來救你,可著急了。”
    想到那天在山洞裏的事,容眠忍不住捂臉。
    “沒有,沒發生什麽。”
    “這都沒發生?!”
    桑果大為震驚,突然想到秦瑞之前提到的第二冊。
    他拍拍容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去給你找攻略。”
    容眠搖搖頭,急忙道:“不用,不用攻略了。”
    桑果不解:“為什麽?你不追了嗎?”
    “已經沒關係了,我現在有很多時間,可以等他慢慢長大。”
    容眠自嘲道,“我不想再逼他做任何事了。”
    桑果和桑寧對視了一眼,都沒聽懂這話的意思。
    是之前趕時間,現在不趕了?
    另一個宿舍,宋洋也被顧飛來個熊抱,他直接把人一腳踹了。
    其他人興奮地圍過去。
    “你那天的機甲好帥啊!”
    “容眠沒事了嗎?我們擔心了好幾天!”
    “機甲是第二軍團的嗎?好特別哦!”
    宋洋懶得聽他們聒噪的討論,躺到床上翻身就睡。
    眠眠的大危機已經解決了。
    他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不知道明天,眠眠會跟他玩些什麽小把戲。
    期待住。
    可一連過了好幾天,容眠白天專心觀察學習,晚上老老實實地回宿舍睡覺,和平時無異,卻再沒有像之前那樣撩他了。
    宋洋逐漸煩躁。
    這節奏,不太對勁。
    直到實習最後一天,他在午休時間去找容眠,卻意外聽到他和桑果的對話。
    桑果:“你每天和他一起實習,這麽好的機會都不把握啊?”
    容眠:“算了,我不喜歡那樣。”
    宋洋一頓。
    不聲不響對他出手,又半途而廢。
    他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