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眠飛到森林上方時, 這裏已經被炸得千瘡百孔，三級變異蛛四竄，倒是幫軍團解決了很大一部分的二級變異昆蟲。
    容眠查看整個森林的掃描圖。
    現在變異蛛基本集中在西南部, 往東延伸到海邊, 往南進入深山老林，往北有軍團的戰線攔住，隻有西邊有可能會衝破隔離帶進入其他省市，而且相對來說數量也最多。
    容眠在陳晨新建的救援公頻發了幾條指令，示意前鋒部隊擋住東北部，救援部隊攔住南部, 將變異蛛往回趕。
    “02, 開啟信息素模式, 壓縮率1200，冷凝彈壓縮率280, 炮口直徑80。”
    02：【已就緒——】
    下方, 不斷有白毛蛛爬上樹頂, 試圖朝他的方向噴射蛛絲。
    容眠隨意地左右移動躲避, 雙手手心包裹的金屬從中間裂開，在哢哢聲中變成兩個炮口。
    等到周邊所有的機甲和戰機都飛離後, 他將兩個炮口對準下方的蛛群。
    大口徑的一發信息素彈像一道閃電瞬間擊碎變異蛛的外殼，超高壓縮率引發連環爆炸，白毛蛛的碎末飛濺到空中被高溫瞬間汽化。
    爆炸引起的強烈氣波折斷了周圍的樹枝, 從高空看，在密集的綠植中留下了一個洞, 像一塊難看的斑禿。
    不過相對於其他炸彈來說, 這已經算是對環境的最小傷害了。
    視線中彈出好幾個窗口, 顯示著這一發子彈過後那附近殘存的變異種數量, 以及信息素擴散的範圍。
    比容眠預想的要好，在爆炸的十秒鍾後，空氣中的信息素殘存量不足1。
    這個壓縮率下，白毛蛛就像原地消失了，什麽都沒留下。
    除了對環境造成了一定的影響，這種攻擊強度算是比較高效的。
    主艦指揮艙裏，指揮席前懸浮車幾十麵虛擬屏，畫麵裏對應容眠的那個標記點一路西行，路徑上的變異蛛群，一個一個的消失。
    四散到其他方向的變異蛛數量也在可控範圍內。
    宋洋隨意地坐在地上，背靠容時的腿，手裏吃著小餅幹。
    “這武器怎麽樣？”
    容時：“不錯，看看門檻能不能壓低一點。”
    宋洋：“材料受限，暫時隻能這樣了，不過也許可以讓那些改造體試試。”
    容時視線掃過監控器，黑戰甲每一次抬手，就會引發劇烈地爆炸，而且這種爆炸隻針對活體。
    “目前不行。”
    “不信任他們？”
    宋洋吃著小餅幹，悠悠道，“那放出來幹嘛？把我家眠眠累成那樣。”
    “問題總要解決。”
    容時沒什麽表情，“放出來隻是第一步，後麵的九十九步要怎麽走，全看他們自己。”
    宋洋冷嗤：“那也不能都放在眠眠身邊，你是嫌他走得太快？”
    “正好相反，他的心病不解決，會被一直困那裏。”
    容時低頭看著他，“倒是你，很享受他被困住的樂趣？”
    宋洋抬頭：“我有這麽變態？”
    陳晨走向指揮席，將一份調查報告投放出來推到容時麵前。
    “西南區域的輻射指數相比其他地區更高，這應該就是三級變異種出現的原因。”
    容時：“增派人手，對高輻射區域重新掃描。”
    陳晨：“是。”
    戰場上，救援部隊和前鋒部隊都在密切關注公頻裏的動態。
    容眠每一次射擊就會讓02將情況反饋到公頻內，以便協作部門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到最新動態。
    “這誰攔得住？！殺神本神啊！”
    “這個子彈的效果和之前打四級蟻後的類似呢，都是這種極致爆炸，對變異種同級別的傷害下，其他導彈至少要炸出大十倍以上的坑。”
    “關鍵是綠色環保無汙染啊，不知道給後勤部隊少了多少工作呢。”
    “我掰著手指數，它都開了108發了，這電量真耐用。”
    容眠沿路往西飛進a81區域，再往前就是西沙省了，和葫蘆洲隔壁。
    a81區域雖說離戰線有一定距離，但在戰線的延長線上，為安全起見，這兩天也在轉移民眾。
    城區上方能看到許多的救援飛船，分部在各個定點位置。
    密密麻麻的直升機正在忙碌地轉移人員。
    各條街道上能看到清剿部隊的裝甲車和後援部隊的山地車，一切都在亂而有序中進行。
    視線裏突然出現一個紅色警告窗口，一個坐標被標紅，就在城區東南邊緣。
    容眠掃了一眼，迅速朝那個方向飛過去。
    02：【檢測到高於二級變異種的能量。】
    這種情況要麽是一個區域內的二級變異種數量過多，要麽就是三級變異種。
    進入低空飛行，通過02的接收器可以聽到城區裏隱隱約約的尖叫聲和鳴笛聲。
    城區上空幾個方向的戰機迅速朝坐標點附近移動。
    又飛行了二十公裏，雷達上出現了清晰的變異種目標點，放大的監控器裏能看到它們的實時情況。
    果然是白毛蛛。
    a81的清剿部隊在接收到公頻內的警告後高度警戒，趕過來的機甲部隊和戰機部隊將白毛蛛擋在城區外，卻還是有個別白毛蛛越過戰線跳進了城區。
    碩大的白毛蛛爬一百多米的高塔，隨時都會噴射出蛛絲。
    街道上還有沒轉移的民眾，戰機在上空盤旋了幾圈就是無法開炮。
    白毛蛛啃掉了高塔的尖端，又精準地將蛛絲粘到了戰機上。
    等戰機駕駛員發現白毛蛛跟著他的跳上來，發現不對已經晚了。
    白毛蛛順著蛛絲躍到戰機上方，螯肢和駕駛員的頭頂隻隔著兩道保護罩。
    駕駛員抬頭就能看到它可怖的口器，他操控戰機猛地一個180°翻轉接橫向魚鉤回旋，可就算這樣也沒能把白毛蛛甩下去。
    “操！”
    第一層保護罩的破裂聲和私頻裏的呼叫同時響起。
    “c96415，塔台檢測到你的戰機正在遭受攻擊，情況怎麽樣，收到請回答。”
    駕駛員朝城外飛，盡可能地讓戰機做出更大幅度的翻轉來甩開白毛蛛，可螯肢鋒利的尖端已經刺向第二層保護罩。
    “c96415收到，無法擺脫白毛蛛，隻剩一層保護罩。”
    剛回答，死頻裏又響起了一個聲音。
    “老餘，我在你前麵！”
    “老林？！”
    老餘秒懂，轉正機身後直直朝前方飛出去。
    在兩架戰機接近時，老餘機頭朝下，老林機頭朝上。
    砰砰砰！
    幾發炮彈精準命中白毛蛛的頭部。
    兩架戰機錯開交匯，老餘再次一個180°翻轉。
    白毛蛛成功墜落。
    老林急轉回來，兩架戰機並行，對準下墜的白毛蛛就是一頓掃射。
    老林：“請我吃頓大的！”
    “好說！”
    老餘笑笑，將機身回正，餘光見一隻白毛蛛朝老林的戰機跳過去，“老林後麵！”
    “操。”
    老林剛要加大推進器，監控器裏突然黑影一閃，白毛蛛被踹飛。
    隻聽轟得一聲響，白毛蛛原地消失了。
    老林老餘：“……”
    這什麽炮，打擊的精準度也太高了！
    容眠懸停在高空，最靠近城區的58隻變異蛛。
    “啟動追蹤彈模式，信息素壓縮率270。”
    02：【已就緒——】
    容眠：“最多同時能打擊多少目標？”
    02：【這要看我還有多少能源。】
    容眠秒懂。
    “能源管夠。”
    01：【為什麽我不能吸信息素嗚嗚嗚——我也要管夠。】
    容眠失笑：“我會跟哥哥申請你的口糧的。”
    01：【謝謝小主人，愛您~】
    02：【謝謝主人，愛您~】
    容眠慢慢後移，找到時機後，立刻發射追蹤彈。
    就像被放了氣的氣球，所有被命中的白毛蛛趴在地上不動了。
    飛到城區大樓上的白毛蛛正在肆意地啃咬大樓，不遠處的街道上後援部隊正在緊急疏散轉移人員。
    “啊——！”
    人群裏突然發出尖叫。
    大樓上的白毛蛛直直下墜，掉到地上發出巨響。
    清剿部隊的裝甲迅速將它包圍起來，緊張地等了半天，結果它一動不動，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最難搞的區域容眠包攬了，清剿部隊和後援部隊的壓力瞬間減輕不少。
    這場對付變異蛛的戰爭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6點。
    當監控中心發出的報告顯示該區域三級變異種歸零後，所有人繃緊的神經總算鬆了下來。
    要是在荒星，對付三級變異種基本沒什麽難度，軍團針對每一個等級的變異種都有特定的幾套方案。
    可在居住星球，要保護人、環境、居住環境等，難度成倍攀升。
    能在成功轉移了所有人，沒有對環境造成太大破壞的情況下打贏了這場仗，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容眠飛了一天一夜，本想回a98前鋒部隊的臨時指揮部，可半路卻突然停了下來。
    02：【主人，您累的話可以啟動自動模式。】
    “不是累。”
    容眠想了想，給容時發了視訊。
    通訊很快接通，容眠問：“哥，還有哪裏需要我協助嗎？”
    容時：“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可以回主艦嗎？”
    見容時眼神看過來，容眠清了清嗓子，“有些情報我想當麵和你交流，這樣說不清楚。”
    容時：“不是想見洋洋？”
    容眠：“……那也是想的。”
    容時：“……”
    餘光見陳晨過來匯報工作，容時沒再說什麽。
    “注意分寸。”
    容眠木著臉：“哦。”
    掛斷通訊，容眠調轉方向，美滋滋地朝主艦全速衝刺。
    這個點，希望小豬崽已經睡醒了。
    進了主艦停機艙，剛一落地，容眠腿都軟了。
    備用能源消耗了43，體力幾乎耗盡。
    有腳步聲靠近，容眠眼神一閃：“可——”
    “不是他，是不是很失望？”
    吳晗笑笑，走到他麵前，“需要攙扶服務嗎？”
    “不用，稍微適應一下就可以了。”
    容眠輕笑，偷偷掃過整個空間，“洋洋他在忙？”
    吳晗跟在他身邊慢慢往裏走。
    “昨晚事多，他5點才換班，可能剛睡下不久。”
    到維修艙，一些換班回來的士兵紛紛打招呼圍過來。
    “您好強啊！”
    “沒想到黑騎士竟然是您。”
    “以後一定會留在第一軍團吧？”
    見他們開口閉口用尊稱，容眠不好意思地笑笑。
    “叫我小容就可以了，以後能不能留軍團裏，要看指揮官的意思。”
    其他人一聽，這不就妥了嗎？
    哪有把親兄弟往外推的？
    聽到他們邊討論邊離開，容眠搖搖頭，心道那可不一定。
    就算哥哥肯，金老也不肯。
    幾個軍醫從外麵回來路過。
    “哎，小容回來了，身體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容眠：“已經好了。”
    他現在隻想見小豬崽，哪都不想去。
    軍醫：“順便複檢一下吧？”
    容眠：“……”
    見容眠發愁，吳晗忍笑：“他連續工作24小時了，等休息夠了再去吧。”
    說著他看向容眠：“主艦上休息艙有點緊，要麽你就去跟小宋擠擠？”
    容眠給了吳晗一個讚賞的眼神，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轉身就往宋洋的休息室去。
    身後，幾個軍醫和吳晗對了個眼神，笑得一個比一個賊。
    年輕人嘛，愛黏在一起，能理解。
    休息室們打開，裏麵一片昏暗，容眠輕手輕腳地進去，先去了衛生間洗漱。
    這一天流的汗都給他醃入味了，就這麽躺下去睡，估計能把小豬崽嗆哭。
    洗了澡，身體輕鬆了不少，容眠站在快幹風口，甩了甩濕發。
    等他擦幹身上的水，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
    拿了條新的內褲穿上，容眠伸手去拿換洗的衣服，見架子上隻掛著一件寬鬆的t恤和大褲衩。
    他拿下來聞聞，很淡，但確實有小豬崽的味道。
    這是提前給他準備的？
    不管是不是，容眠換上衣服，心情很好。
    走出衛生間，外麵依然很安靜。
    床上的宋洋大字仰躺著，看起來是真的累了，睡得很熟。
    容眠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放下去，在一側躺下。
    熟悉的氣味讓他立刻放鬆了下來，突然有種被幸福包圍的感覺。
    來的路上還想過要不要趁著小豬崽睡著偷偷幹點什麽，結果剛躺下容眠就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
    旁邊突然傳來動靜，宋洋一個側身將他攬了過去。
    “眠眠……”
    容眠順勢依偎在他身前。
    “乖，睡吧。”
    美夢被刺耳的鬧鍾吵醒，容眠下意識地伸手抱住暖呼呼的抱枕，貼過去蹭了蹭臉。
    額頭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然後是眼睛，鼻梁，最後落在唇上。
    感覺到拂過臉頰的熱氣，容眠突然驚醒，睜開眼就看到了宋洋放大的臉。
    淺色的瞳孔注視著他，好像會把人吸進去。
    大清早就被小豬崽的神顏暴擊了。
    容眠愣愣的回不過神。
    宋洋退開一些：“還沒睡醒？那再來一遍叫醒的流程。”
    容眠推開：“你怎麽沒經過我同意就親過來？”
    “你不也沒經過我同意就鑽進我的被窩？”宋洋反駁。
    對視了片刻，容眠先笑了出來。
    “那下次我回主艙，不來你這裏了。”
    “不行。”
    宋洋抱住他猛吸了一口，聲音委屈，“你再不回來，我就沒電了。”
    容眠摸摸他的頭：“這幾天有沒有好好休息？”
    宋洋：“難得早上能睡個好覺，又被你占了一半的床。”
    容眠：“那我走？”
    宋洋蹭著他的臉撒嬌：“眠眠，你對我好一點嘛。”
    容眠：“……”
    就會撒嬌。
    這麽可愛，讓人怎麽放得下？
    老牛吃嫩草也情有可原吧？
    溫馨的氛圍再次被鬧鍾無情打斷，兩人磨磨唧唧的拖了兩分鍾，還是被現實打敗，到餐廳正好趕上吃午飯。
    剛一進去，容眠就感覺氛圍不太對，一個個看著他就跟看到唐僧肉似的。
    以前隻有小豬崽是，怎麽現在他也是了？
    “小容，人多位置不少找吧？來坐我們這，都吃好了！”
    “我這也都吃好了！”
    “我這位置寬敞！”
    容眠：“……”
    “都給我坐下。”
    宋洋視線掃過去，眾人紛紛坐回去。
    宋洋端著盤子，牽住容眠的手：“不要打擾我們二人世界。”
    眾人：“……”
    大清早就發狗糧。
    見其他人表情微妙，容眠微笑地補充了一句：“父子二人世界。”
    眾人：“……”
    可惡，小情侶的把戲。
    宋洋：“……”
    怎麽才能讓眠眠把這兩個字戒掉？
    吃了飯，容眠送宋洋去維修艙換班，等容時發信息過來才起身往指揮艙走。
    等陳晨匯報完工作，趁著容時有空，兄弟倆坐著聊了一會兒。
    容眠：“林悅關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自從林悅被關起來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是時候去看看了。
    “在c8區。”
    說起這事，容時合上麵前的文件，“我沒派人去看過，這事你看著辦吧。”
    還真是甩得幹幹淨淨。
    容眠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裏：“你們到底知道多少，別讓我一個人在繞圈子。”
    “不比你多。”
    容時雙手交叉在身前，“五年前，小瑜父親聯係我們，說發現有人在偷偷轉移改造體，我們跟蹤過一段時間，轉移出去的孩子被送回了他原本的家裏，除此之外沒什麽奇怪的舉動。”
    “所以你們想看看他們要幹什麽，順便將計就計，也派了一波人暗暗將改造體運送出來，因為沒想好怎麽安置，就試探著按照他們自己的意願來？”
    見容時點頭，容眠接著說，“富農是運輸改造體的主要中樞，也是個靶子，那些人知道這裏有大批的改造體，一定會蠢蠢欲動，而且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畢竟他們自己也成功把改造體送出來了。”
    而所謂的改造體的“假身份”，已經暗中被政府認證，早就是“真身份”了。
    趁機攪混水，將事態放大，在己方掌控的節奏中讓敵方逐漸暴露野心，掉進設下的陷阱。
    容眠看向容時：“但你們似乎對這整件事都不太上心，為什麽？覺得他們成不了氣候？”
    容時搖頭。
    “我們處理不了，隻有你能解決。”
    容眠微微皺眉：“因為我也是改造體？”
    “林權早已經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價，但他製造的仇恨卻還在延續，這種仇恨我和小瑜都無法化解。”
    容時聲音低沉，“對普通人來說，改造體是異類，反過來說也是，而你是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紐帶。”
    容眠眼神一閃，沉默了片刻。
    “如果讓你來處理的話，你會怎麽做？”
    容時：“關在雪星，直到這批人老死，反正他們也生不了孩子。”
    說得這麽直白，容眠嚇了一跳，轉頭看看身後的門，壓低聲音：“哥，你是少將又是親王，說話謹慎點。”
    容時表情沒任何波瀾：“這是最省事最安全的處理辦法，小瑜和我的想法一致。”
    “是，對帝國來說，他們的存在就是定時炸彈，什麽時候引爆根本不知道，關在雪星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容眠視線落在茶幾上，心情有些沉重，“但他們都是無辜受牽連，很多人被拐賣的時候還記得家人的長相，就這麽被關在雪星一輩子，和被判無期徒刑有什麽區別？”
    容時：“身在高位，很多時候不得不以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來換取大多數人的利益，這你不會不懂。”
    容眠看向他：“那又為什麽改變主意？”
    容時摁住他的頭胡亂地揉了揉。
    “契機是因為你。”
    容眠不解：“我？”
    容時點頭：“如果要一棍子打死，你也必須得關到雪星。”
    容眠猛地皺眉，這事他可沒聽說。
    容時移開視線：“既然你能正常長大，那為什麽其他改造體不可以？我和小瑜討論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可以。”
    容眠：“……”
    容時：“既想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又覺得他們不可能回歸正常的生活，所以我們決定賭一次。”
    容眠：“把賭注壓在我身上？”
    容時點頭。
    “如果這件事還有成功的機會，那這個機會就是你。”
    容眠靠著沙發背，心很累。
    “你這麽一說，我壓力好大啊。”
    如果這個時候小豬崽在就好了，好想親親摸摸咬耳朵。
    容時：“我本來不想說，你逼的。”
    容眠：“……”
    容時：“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三十多了，這點壓力頂不住？”
    容眠：“…………”
    你這張嘴開了滿級嘲諷吧？
    說起這事，容眠湊過去低聲問：“哥，洋洋是不是也從那裏回來？”
    他說得隱晦，但容時聽懂了。
    “你自己不會問？”
    容眠：“你覺得我問了他會老實回答？”
    容時：“他不老實回答你就沒辦法了？”
    容眠：“……”
    他為什麽會想試圖從哥哥這裏得到什麽信息？簡直自取其辱。
    走出指揮艙，容眠回想剛才的對話，覺得哥哥還是隱瞞了一些事，但正如他說的，對異類是沒什麽同理心的，能做到不虐待已經是優待了。
    就算改造體的事對公眾公開，可能絕大多數人都會支持關到死。
    那換成是他，會怎麽做？
    從指揮艙出來到c8區，容眠想了一路。
    主艦上的關押室比飛船上更嚴密，容眠拿著授權經過了五道關卡才真正進到關人的地方，陰森森的，看著更像是監獄。
    透過鐵柵欄，容眠看到林悅抱膝坐在金屬床上，雙手雙腳扣著鐐銬，脖子上戴著他之前用的那種抑製環。
    “林悅。”容眠叫他。
    林悅偏頭，用呆滯的眼神看著他，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容眠……”
    容眠用授權開鎖，進去後隨手把門關上。
    “之前的問題，想清楚了嗎？”
    林悅又低下頭，過了好半天才開口。
    “不招，隻有我一個人死，招了，除了我都得死，有得選擇嗎？”
    容眠坐在他對麵的金屬床上。
    “竟然你知道會死，為什麽還要配合他們？才過去十幾年，他們已經忘了以前那些人是什麽下場了？”
    林悅嗤笑：“因為我姓林啊。”
    看到他一臉徹底放棄的表情，容眠皺眉。
    “跟姓什麽無關。”
    林悅看向他：“那你為什麽不反抗你哥？他就做什麽都是對的嗎？”
    見容眠沒說話，林悅接著說：“這世上有很多事和對錯無關，隻是因為你生在了這個家庭，處在了這個位置，不做就活不下去。”
    “至少，如果我哥為了得到利益讓我用信息素迷惑誰，我不會同意。”
    容眠看著他，“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應該要有自己最基本的原則，如果你完全被別人左右，那說明你自身也有問題。”
    “那我換一種說法。”
    林悅笑笑，“如果你家人說，你不迷惑他就把你扔了，你做不做？”
    容眠深深地看著他。
    “所以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些話，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你隻是不想被拋棄。”
    “自由、平等，嗬——”
    林悅收緊手臂抱住自己，眼眶泛紅，“我為了不被拋棄就已經用盡全力了，哪來那麽高的追求？”
    空氣壓抑得容眠喘不過氣。
    是不是變成“異類”後，就再也無法回歸到“同類”中？
    容眠：“你覺得為什麽你能從雪星出來？”
    林悅：“他們救了我。”
    “不對。”
    容眠起身，在林悅看過來時，低聲說，“是帝國想再給你一次得到自由和平等的機會。”
    林悅眼神閃爍，表情詫異。
    “什麽意思？”
    “你並不是沒有容身之地。”
    容眠打開門出去，“好好想想，過兩天我會再來。”
    見他要走，林悅慌了，從床上下來時被鎖鏈絆倒，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
    “容眠，你說清楚！什麽叫帝國想給我一次機會？你說清楚啊！”
    聽到身後壓抑的啜泣聲，容眠腳步一頓。
    “林悅，出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但人生是自己的，誰都無法替你做決定，現在還來得及。”
    走出關押室，容眠心情很差。
    就像哥哥說的，那時候的仇恨還在延續。
    哪怕林權和那個組織已經不在了，隻要改造體還在，仇恨就在。
    追逐利益和權利的人永遠不會放棄改造體這麽好用的工具。
    哪怕今天秦家分家安分了，可能明天林家又出來搞事，甚至還有趙家、王家、林家等等等等，永遠不會消停。
    一個月後，前線戰事趨於平緩。
    考慮到新生課程緊張的問題，軍團考慮先送新生回校。
    林悅天天搞自閉，關到現在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中午，容眠從指揮艙出來，在過道裏和宋洋打了個照麵。
    宋洋：“怎麽樣？ ”
    容眠和他一起往外走。
    “我和哥哥說了，等學校放長假，我想去一趟雪星。”
    宋洋：“去雪星？”
    容眠點頭 ：“去看過，也許就知道應該要怎麽做，能做什麽了吧？”
    宋洋：“很冷的，你身體受不了。”
    容眠：“多穿點就是了。”
    “穿再多還是會冷。”
    宋洋一本正經的，“不過要是有個移動暖寶寶在身邊的話——”
    容眠失笑：“你說02？”
    宋洋：“……”
    要回校了，兩人得和各自的部門交接。
    容眠隻是實習，沒什麽需要交接的東西，宋洋在機械部更像是顧問的存在，工作上也沒有和別人有太多牽扯。
    兩人先去了機械部，吳晗聽說他們要走，去自己辦公室拿了兩個盒子遞給他們。
    “剛做的小玩意兒，拿去玩吧。”
    容眠接過來：“謝謝吳哥。”
    出了機械部後，兩人去前鋒部隊找劉宏。
    訓練場裏一如既往地熱鬧，劉宏正在和手下的弟兄們過招，圍了好幾層人。
    見容眠和宋洋進來，劉磊和鄭宇先跑過去打招呼。
    “剛還在說你呢，去過兩招？”
    容眠笑笑：“不了，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下午要回學校了。”
    一聽要回學校，劉磊和鄭宇瞬間不開心了，轉頭就招呼兄弟們一起過來。
    劉宏擦著汗，見氣氛不對。
    “咋了，一個個上墳的臉給誰看呢？”
    容眠：“劉哥，我要回去了，過來跟你說一聲。”
    劉宏一愣：“回學校了啊？這麽快？”
    “再不回去，我們都成輟學兒童了。”宋洋聲音涼颼颼的。
    劉宏掐指這麽一算，竟然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了。
    “好快！要麽別回去了，軍團裏多好玩啊。”
    其他人附和：“別回去了。”
    容眠：“不行，趕不上期末考的話，我和洋洋下個學期就要被趕去最差的班了。”
    劉宏咬著嘴，心裏很不爽，可是也不能不讓孩子上學啊！
    “那走之前，按我們前鋒部隊的規矩來送別。”
    容眠：“規矩？”
    五分鍾後，容眠和宋洋擠在沙發中間，看著整個空間幾乎要把人閃瞎的燈光，和一屋子飆高音的糙漢，整個人都不好了。
    劉宏體貼地給他們手裏都塞了話筒。
    “來，跟哥一起唱！”
    宋洋：“我能砸了這裏麽？”
    容眠：“不行，劉哥會哭。”
    離開前，劉宏拿出兩把軍刀遞給他們。
    宋洋看了一眼：“你拿我家做的軍刀送給我？”
    劉宏一噎：“重點不是軍刀，是軍刀上刻的字！是字！”
    容眠抽出來，在刀身上刻著第一軍團的字樣。
    這種定製軍刀每個軍團都有，並不是多稀有的東西，但用料很好，外麵買不到。
    軍校論壇上偶爾會有人曬自己收集的各個軍團的軍刀。
    隻有表現很好的實習生，才會從指導軍官手裏得到這個獎勵。
    這是容眠第一次收到和第一軍團有關的東西。
    “謝謝，我會好好收藏的。”
    容時派了專用飛船將各個區域的新生接上來，直接送回學府星，這是其他軍團都沒有的待遇。
    回到沒多久，所有人的軍功都下來了，全部紀錄到個人檔案裏。
    周二的第一節課，千帆親自到一班上軍論。
    上課前他喜氣洋洋地看著所有人。
    “這次實習大家表現得都非常好，我們有10位同學的軍功已經達到了少士軍銜！”
    班級裏一片歡呼，有人吹起了口哨。
    千帆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看向坐在最後一排的容眠。
    “還有一位已經升到了上士，恭喜！”
    顧飛桑果等人起哄。
    “大佬求抱大腿！”
    “連升三級，不愧是我男神！”
    “大佬666”
    容眠湊到宋洋耳邊：“和你還差幾級？”
    宋洋算了算：“差遠了。”
    容眠：“……”
    出征前，宋洋答應過顧惜要去帝都星做機甲設計決賽的評委，眼看著日子要到了。
    剛前線回來又要外出，容眠拉著他晚上一起做卷子，至少得清楚目前的教學進度。
    容眠做完一套物理卷子，抬頭一看，宋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躺在沙發裏睡著了。
    一米九幾的大高個縮在小沙發裏顯得有些可憐。
    容眠拉過毯子蓋他身上，蹲在沙發旁看著他睡。
    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摸著摸著就想親兩口。
    在軍團裏親過兩次，後來他要在前鋒部隊學習，又要完成哥哥布置的任務，他們經常很多天碰不到麵，就算碰到了也隻是吃個飯，休息一下又可以開始工作了。
    算算都一個月了。
    容眠看著宋洋的臉，慢慢湊近。
    都親過兩回了，應該沒事吧？
    隻是碰一下而已，不會把人弄醒的。
    容眠不停地給自己找借口，嘴唇剛碰到，他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就宋洋突然伸過來的手抱住壓在了沙發裏。
    宋洋撐起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眠眠，你剛才是不是對睡著的我做了什麽壞事？”
    容眠：“……”
    你根本就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