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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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柳貴君過於心急算計司牧被關冷宮後, 柳家連貶三級勢力便大不如前。
    在這種時候,柳家有兩種選擇。一是就此辭官回鄉,遠離朝堂紛爭。二是想辦法東山再起。
    接觸過權力甚至幾乎站在過權勢頂峰的人, 哪能那麽輕易的就放棄那種呼風喚雨眾人恭維的滋味。何況柳家樹敵頗多, 就是想歸隱怕也沒那麽順利。
    從高處下來的人,要麽自己跌得粉身碎骨,要麽會被別人踩進泥裏。她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很多時候站的高低早已身不由己。
    柳大人出於多方考慮, 這邊柳貴君剛出事, 那邊便決定把養在老家的庶子柳盛錦接回來。
    柳盛錦就是她們柳家東山再起的希望。
    幾年前柳貴君還沒進宮時, 十一二歲的柳盛錦便已經出落的比他嫡長兄還要清冷絕塵。當時柳家根本沒打算讓庶子進宮,畢竟嫡長子在呢,君後的位置豈能便宜了庶子。
    加上柳大人的正君不容庶子庶女,尤其是比他兒子還好看的庶子, 就隨便尋了個理由, 把柳盛錦送回老家陪老人家去了,說是替他們盡孝。
    可現在,柳貴君成了柳氏,在冷宮中已經是半清醒半瘋癲的狀態,再也指望不上, 柳家若是想重新爬起來, 就必須有另一個兒子能站出來。
    這時候今年下半年及笄的柳盛錦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無論是進宮侍君還是用來巴結旁人, 柳盛錦都是一枚合適的棋子。
    若是能得了皇上的眼, 柳盛錦這個長相進宮至少也是個貴君。萬一長皇子勢力強盛,用柳盛錦巴結長皇子這邊的人也不是不行。
    有時候想要展示能力, 總得有個門路, 而長相好看的兒子便是最好的社交結盟路子。
    出於這種思考, 柳家庶子柳盛錦於六月六回京了。
    譚柚為何會記得日期,主要是這天柳盛錦的馬車當街發狂,眼見著就要傷亡無數,而女二譚橙正好路過,降伏了受驚的馬,救了柳盛錦。
    正因為這一救,譚橙見到柳盛錦驚為天人的美貌,從而感歎這世間竟還有這般出塵絕世的男子。
    譚橙覺得這等謫仙般清冷脫俗的人,不應該活在京城這種複雜的染缸中被玷汙,而應該隨心所欲不被束縛,於是開始了她戀愛腦舔狗的一生。
    雖說柳盛錦並非是女主安從鳳唯一的官配,可好歹也是八個夫郎裏麵的唯一一個正君,既然是女主的人,哪能是女二能肖想的。
    譚柚陪譚橙坐在馬車裏的時候,還在想原書劇情。
    那時應該是柳盛錦十五歲及笄這才從鄉下回來,而回京之時柳主君不甚高興,怕庶子搶了柳貴君的風頭,被皇上司芸看上,這才示意府中下人做點手腳。
    馬在剛進街道沒多久便受到驚嚇,柳盛錦倒是冷靜,知道事情不簡單,正在考慮要不要跳馬車的時候,遇上了譚橙。
    譚家的嫡長女、老太傅的親親孫女、朝堂上的新秀,這幾個頭銜足夠柳盛錦多看譚橙幾眼。
    柳盛錦初來京城如履薄冰,還沒進府就有人要他難堪,若是沒點依仗如何能在柳家這個大家族中活下去。
    與其成為旁人利用的棋子,不如給自己謀條後路,而譚橙在安從鳳出現之前,便是最好的人選。
    譚柚想,譚橙沒辦法放手,可能跟柳盛錦沒打算讓她放手有關。
    若是今天能避開回京的柳盛錦,亦或是不讓柳盛錦跟譚橙扯上關係,她阿姐是不是能改變戀愛腦的結局?
    “阿柚?”譚橙坐在譚柚對麵,雙手搭在腿麵上,身體不自覺前傾看向譚柚,見她眉頭緊擰,不由目露關心,“可是不舒服?”
    譚橙手握著膝蓋,攥了又鬆,鬆了又攥,還是出聲嘮叨:“若是不舒服便回府休息,不用陪著我。”
    今日譚橙休沐,便打算跟以往一樣去幾位夫子那邊拜訪一下。
    “幾位老師年齡都不小了,有的家裏隻剩妻夫兩人,女兒都外出做官不在身邊。我每次休息都過去坐坐,陪她們閑聊幾句。”
    以前譚橙隻覺得做這些事情是因為養成了習慣,可自從譚柚給蘇白蘇吳四人當夫子後,譚橙瞬間體會到夫子的不易,今日這次過去,態度格外尊敬,內心極為感慨,帶的禮物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她做這些隻是希望將來阿柚的那些學子也能如她這般對待阿柚。
    譚柚微微搖頭,溫聲道:“沒事,可能是昨夜沒休息好。”
    “難得你也有沒休息好的時候,”譚橙露出笑意,語氣裏又難掩擔心,“是不是婚期將至過於緊張?”
    光是想想以後譚柚要跟陰晴不定性情乖戾多變的司牧同塌而眠,譚橙這個當姐姐的都有些睡不著。
    她甚至在想,往後是該多支持些長皇子,如此他在朝堂上事事順心脾氣好了,才不會把火氣都回府裏牽連譚柚。
    為了妹妹少受點氣,她這個當長姐的在朝堂上吃點苦算什麽。
    譚柚靠著身後的車壁,抬眼看譚橙,“謝阿姐關心,我沒事。”
    “阿姐,”譚柚撚了撚指腹,眉眼平靜地望向譚橙,溫聲問,“你覺得個人情感跟江山社稷比起來,孰輕孰重?”
    說到這個,譚橙腰背挺直,態度瞬間認真不少,“自然是江山更重。”
    她毫不猶豫,“個人事小,江山事大。若是山河破碎百姓流離,我這樣本能為國出力的臣子卻耽於個人的小情小愛,那便是不忠不臣,往上愧對百姓,往下愧對自己。”
    邊疆戰士駐軍邊境,便是舍小家為大家。外放官員任職它省,也是舍小我為大司。
    若是隻因兒女情長,將軍不願意打仗了,官員不願意外放了,那朝堂還不全亂了。
    譚橙看向譚柚,眉頭深擰,“阿柚,但你不同,你若是當真不想娶長皇子,大可以不用考慮譚府,我與祖母自會護你。”
    譚橙隻當譚柚是不想娶司牧,這才問這個問題。畢竟如果譚柚悔婚,便代表譚家跟長皇子撕破臉麵,以長皇子記仇又狠辣的性格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若是出手對付譚家,皇上肯定不會不管,到時候還真有可能因為一場婚變造成朝堂徹底分裂成兩派。
    譚柚笑,“阿姐方才剛說過莫要耽於個人的小情小愛,怎麽到我這兒就不同了?”
    “自然不同!”譚橙雙標的理直氣壯,“因為你是我妹妹,不管出了什麽事情,在你之上都有我跟祖母為你但著。”
    何況就如今這個朝局來看,不管譚柚悔不悔婚,朝堂眾臣遲早會在皇上跟長皇子之間分裂成兩派甚至三派。
    譚柚聞言心裏一熱,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的動容。
    還沒等這份酸澀溫熱的情緒流到心底,譚柚就聽譚橙語氣略帶沉痛的說,“若長皇子對譚府實在不肯放手,那便由我替你娶他!”
    委屈誰也不能委屈她妹妹!
    譚柚,“……”
    譚柚瞬間所有多餘情緒都沒了,淡聲道:“謝阿姐,但這事我可以自己來。”
    譚橙伸手拍拍她膝蓋,“無須跟阿姐客氣。”
    這真不是客氣。
    譚柚不禁想,按著譚橙剛才那番話,應該不是個戀愛腦,那為何就是放不下柳盛錦呢?
    在大司被外敵覬覦吞並時,她們這群本應為國效力的年輕人都去哪兒了?
    以大司如今的經濟跟國力,不應該亡國啊。
    “到了,”譚橙掀開車簾看了眼,跟譚柚說,“夫子上次在這兒給她夫郎做的首飾,今天正好能拿便叮囑我這次過去幫她捎帶著,方能給師公一個驚喜。”
    兩人從馬車上下來。
    就這麽巧,譚橙跟譚柚前腳下車,後腳便遠遠聽見慌亂的人聲傳來。
    “快讓開快讓開,馬受驚了!”
    有人大喊,隨之而來的是行人躲避尖叫的聲響。
    譚柚跟譚橙幾乎是出於本能,在所有人都往後跑的時候同時抬腳往前。
    姐妹兩人上前幫忙維持秩序,示意周邊人退到旁邊的店鋪裏免得被誤傷。
    “阿柚,你也進去!”譚橙作為世家女,文武兼備,自幼學習騎射功夫,雖說比不得武將,可在文臣中也是能拿出手的。
    譚柚見譚橙抬腳就要上前去控製馬車,微微皺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阿姐,讓花青去。”
    若不是怕譚橙跟男一柳盛錦有牽扯,譚柚是做不出這種攔著譚橙救人的舉動。
    她眉頭擰的死緊,側頭看向花青。
    花青伸手將衣擺塞進腰帶裏,收起吊兒郎當的站姿臉上神情正經起來,“主子放心,瞧我的!”
    譚橙被拉住手腕的時候先是一愣,緊接著目光順著譚柚的手看向本來站在譚柚身後的花青。
    花青已經大步就朝馬車跑了過去。
    她借著旁邊的柱子跟小攤當跳板,三兩下飛身騎在了狂奔的馬上,一把薅住馬繩雙腿夾住馬肚子用身體扯著馬往後仰,讓它停下來。
    別看花青五大三粗做事不如藤黃精細,甚至也不會舞文弄墨,可她打架騎馬卻是好手。
    再野的馬,花青都能降住!
    “籲——”
    隨著馬揚起前蹄一陣嘶鳴,馬車往前跑了一陣,可算停了下來。
    車後也算狼藉一片,但好歹沒傷著人。
    周圍百姓對著馬上的花青用力鼓掌喝好,花青卻是撓著後頸,憨憨笑著。
    她從馬背上幹脆利落地翻身下來,直奔譚柚而去,老實地站在譚柚身後,眼睛鋥亮地看向她,像隻邀功的大狗。
    譚柚毫不吝嗇地誇讚,“幹得好。”
    花青這才嘿笑著低頭把衣擺扯下來。
    主子誇她了。
    馬車穩住,車上下人驚到臉色發白,確定馬兒不會再發瘋後,連忙轉身看向身後的車廂,低聲詢問些什麽。
    緊接著下人跳下來,搬出腳凳放在車邊,車廂門打開,有人從裏麵彎腰鑽出來。
    柳盛錦彎腰垂眸從車裏出來的那一瞬間,周圍其餘顏色仿佛都暗淡了。
    譚柚見過柳貴君,能被皇上選中甚至坐到貴君之位的人,除了端莊大氣的品性外,首先得是長得好看。
    而柳盛錦跟柳貴君比起來,容貌氣質更讓人驚豔。
    他像是高山頂峰的一捧白雪,清冷疏離不染濁塵,又如雪山盛開的一朵白蓮,幹淨卓絕不沾俗事。像他這樣猶如謫仙般的仙子,就不該踏足人間而應該住在人跡稀少的世外桃源。
    這便是眾人對柳盛錦的第一印象。
    柳盛錦對於這種落在身上的目光像是早已免疫,目不斜視地從車上緩步下來,走到譚柚麵前,朝她身後的花青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連聲音都是清清冷冷。
    花青連連擺手,“沒事沒事,別謝我,要謝就謝我家主子。”
    跟這麽好看的人說話,她有點緊張跟不好意思。
    柳盛錦被她說的一愣,側身看向譚柚以及譚橙,視線主要落在譚橙身上。
    柳盛錦眼睛好像亮了一瞬,臉上浮出清淺笑意,拱手福禮緩聲喚:“譚姐姐。”
    他道:“好久不見。”
    譚柚微怔,視線在譚橙跟柳盛錦之間來回。她本以為譚橙跟柳盛錦今天相遇是一方驚為天人,一方借此利用,但現在好像有內情。
    譚橙單手負在身後,手指虛攥,“好久不見,阿錦你都長高了許多。”
    三人對麵,柳家人一臉茫然地站著。
    柳家人聽說自家馬車出事,如今已經來人接柳盛錦,現在瞧見他站在譚橙跟譚柚麵前一時間也不敢過去打擾,彼此之間小聲交流:
    “少爺是怎麽認識這兩位的,尤其看起來關係很好,像是舊識。”
    “都喊譚姐姐了,肯定認識啊。但那譚柚不是都定為駙馬了嗎,為何還摻和今天這事,逞什麽英雄救什麽美呢。”
    向來下人的功都是記在主子頭上的,哪怕實際上是花青救的人,但提起來的時候,也都說是她主子譚柚的功。
    這救人的要是譚橙還好,畢竟那是譚府嫡長女,也沒有婚約在身,多少能方便柳大人行事。
    可如今救人的是譚柚,別說利用了,但凡宮裏那位小氣一點,恐怕都得惹得一身麻煩。
    柳家人身後就是一間雜書話本鋪子,裏麵專心看話本的硃砂聽到外麵尖叫紛亂的聲音不由探頭出來,結果正好看見一容貌絕塵的男子正站在譚柚麵前跟她說話。
    這場麵可比話本刺激多了!
    硃砂立馬合上話本擠出門,正要踮著腳細看譚柚是什麽表情時,就聽見柳家人的對話。
    ‘駙馬英雄救美。’
    ‘兩人好像是舊識,關係還不錯。’
    ‘都喊譚姐姐了。’
    嘖嘖嘖。
    硃砂覺得今晚怕是有人要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