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京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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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寧一把推開許扶清拿著劍的手,朝後麵退一步,十分惜命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脫口而出一句話。
    “我想撐就撐了。”
    許扶清手腕的銅鈴鐺因被她推開而晃動,清透古怪的聲音隱隱傳蕩開來。
    說完這句話,謝寧的心髒狂跳,砰砰砰,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接下來該說什麽呢。她大腦飛速地思索著。
    聞言,許扶清像是極為疑惑地歪了歪頭,束發帶側垂下來,微拂過臉頰,紅色與白色的皮膚映襯。
    一直以來藏在紅衣下的蠱蟲蠢蠢欲動,仿佛嗅到了什麽氣息一樣,他指尖微動,麵含笑意地捏死了一隻企圖爬出來的蠱蟲。
    時刻關注著他的謝寧沒錯過這個小動作。
    怕得她又退了一步。
    在原著裏,苗族一般以樹巢、山洞為家,女性為首領,更與眾不同的是,他們一開始以血緣婚為主,後來才逐漸演變為對偶婚。
    謝寧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許扶清算半個苗族人,他母親是擅長用蠱的苗族女子,而他父親則是西京人。
    裏麵曾寫道,苗族少年、少女最會蠱惑人心。
    此處的蠱惑,自然也有些以蠱控製人的含義在裏頭。
    令她印象最深的小說情節是,許扶清的母親還有一位男生女相、容貌極為魅惑的哥哥,他還是用蠱高手。
    最重要的是,他喜歡自己的妹妹。
    想起這個,謝寧無端地顫了一下。
    院中的黑影都不見了。
    安府仿佛又變得風平浪靜,隱約能聽到牆外傳來的打更聲,夜色猶如濃墨潑灑開來,融於黑暗。
    許扶清咬字很慢,聲音很輕很輕,聽不出喜怒哀樂,卻帶著一絲笑,語調像極了謝寧以前在貓耳f聽的那些聲優。
    “想撐就撐了?”
    謝寧怔愣,不解地看著他,但還是點了點頭。
    笑容猶如一張沒什麽感情的割裂麵具地掛在許扶清臉上,他慢慢撩起眼皮,狐狸眼微抬,看向已離自己有一臂之遠的謝寧,然後抬腿走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許扶清的手不帶絲毫旖旎地覆上謝寧的心,輕輕地按了下。
    指尖的存在感令她忽視不了,又聽見他說:“你的心跳得很快,聽說,人在撒謊時,心會跳得特別快。”
    就當謝寧想否認的時候,旁邊傳來少年的輕笑聲,緊接著,那指尖一寸一寸地劃過她的心、下巴,落到唇瓣。
    “不過,我很是喜歡會撒謊的人,他們的嘴巴最厲害了。”
    “我困了,小夫子,既然你會處理他們,那我就不打擾你,先回去了。”
    謝寧的小心髒終於受不住了,再次使勁地推開他,頭也不回,手腳並用地從窗台爬回房間。
    在落地時,還差點被長裙擺絆住摔一跤。
    顧不得其他,她依然直衝床榻,掀開被子,不理滿身是汗地藏進去,蓋過腦袋,手死死地壓住被角。
    其實謝寧知道,假若許扶清下定決心要自己的命,這樣是無濟於事的。
    但除此之外,她真的無處可逃,隻能祈禱。
    可祈禱著祈禱著,謝寧眼皮突然重得不行,一張一合的速度逐漸變緩,十幾秒時間不到,徹底閉上,沉沉睡去。
    而房外的許扶清並沒有打算進去。
    被她推開的那一刻,他難得沒防備,額頭撞到紅柱子,磕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鮮豔刺目的鮮血瞬間染紅附近的皮膚,仿佛幹淨水池中開了一朵與之格格不入的紅蓮。
    許扶清伸手揩了一下額頭,指關節緩緩地刮過上麵的血跡。
    疼意泛濫開來,他享受著。
    那壓抑已久的蠱蟲迅速匯聚到傷口處,密密麻麻的一片,它們瘋狂地汲取著額頭流出來的血液,從遠處看,這畫麵極其詭譎。
    一開始,許扶清就是以血養蠱。
    他笑著,沒理會額頭的蠱蟲,低了低首,舔了下指腹上自己的血,鮮血的味道在唇舌間蔓延。
    許扶清慢悠悠地轉身離開,拖著劍朝安府公子的房間走去。
    劍尖劃過青石板,火星四射,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安府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
    全部人無一例外地陷入睡夢中。
    半夜下起了雨,雨水瓢潑,白光時而閃現,整個西京被雨幕籠罩著,潺潺的大雨衝刷著安府,血水蜿蜒,順著石縫往低處流。
    衣發盡濕的少年踏過血泊,輕鬆一躍,坐到院中的樹上,目光掃視著東倒西歪在地麵的屍體。
    數目不對。
    許扶清溫順的麵具早已摘下,容顏在雨中氤氤氳氳,似月下鬼魅。
    他緩慢地轉過頭,被水浸濕的長睫微微一掀,眼中似含嘲諷之意,望向那敞開的支摘窗,裏麵暗色一片。
    原來在那兒。
    屋簷落下一排排水滴,連成簾子。許扶清含著糖,不急不慢地越過去,他先是抬手封住了支摘窗,再推開正門進去。
    哢吱,開門聲夾帶著些許雨聲。
    許扶清摸黑地找到放在蠟燭旁邊的火折子,點燃,光線霎時吞噬掉黑暗,他順勢坐到茶桌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房間裏的床榻邊上,受傷的男子將匕首抵在不知為何沉睡過去的謝寧脖頸上,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威脅。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這個人。”
    許扶清勾起一側唇角,輕輕地將空杯子放回桌麵,不甚在意道:“你就算是把整個安府的人殺掉都與我無關,你的命是我的便可。”
    也是,心狠手辣之人怎會在乎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性命。
    男子眼神淩厲地盯著他,“你也是為了那幅畫而來?”
    燭火搖曳,影子晃動。
    劍被許扶清放到茶桌上,他沒立即回答,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梳妝桌那裏,紅色衣角掠過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梳子、首飾盒、銅鏡。
    最後,指尖停到某一個小櫃子,打開。
    夜已過半,男子任務不但沒完成,還差點被殺,現急著離開,可對方又不受威脅,“你想做什麽?”
    許扶清抬手,像是很喜歡地拿起小櫃子裏的東西,垂下的衣袂恰好擋住它,叫人看不見是何物。
    而男子因他放下了劍,警惕性鬆懈了一些。
    “對啊,我也是為了那幅畫來的。”許扶清爽快地承認了。
    男子一聽,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更加確認畫就在安府公子手裏,他猛地鬆開謝寧,持著匕首刺向許扶清。
    哐當,匕首砸下地板,暗紅色血一滴一滴地滴落。
    許扶清攤開掌心接下血滴,樣貌醜陋的蠱蟲再次紛紛爬出,沒一會兒便布滿蒼白的手,瓜分著血液。男子雙手捂住被插了一把鋒利剪刀的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
    良久,許扶清抖了一下手上的蠱蟲,它們又聽話地回去。
    床榻上的少女安安靜靜地躺著,在光的映照下,白皙脖頸處被匕首壓出來的紅痕顯眼,還有些許血珠。
    他彎腰,指尖碰上去。
    受傷了呢。
    聞到血腥味的貪婪蠱蟲爬到許扶清的瘦削手腕,想順著他的手指爬向謝寧,卻被狠狠地彈了一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卻不容置疑,“別貪心啊。”
    被鮮血養得胖嘟嘟的蠱蟲立即乖巧地掉頭回去。
    黑夜褪去,曙光水波浮動四射,天邊漸漸地亮起來,紅日冉冉上升,像是往天畔抹上了一層淡粉色。
    躺在床榻上的謝寧一個鯉魚打挺地躍起來,大汗淋漓的。
    她抿緊唇,往房間其他地方看去,支摘窗被關上了,再看窗台,寂靜冷清,有一盞燃燒到一半的蠟燭。
    還有,昨晚自己啃過的果子核呆在上麵。
    那些全部不是夢。
    謝寧的視線忽落到一個地方,喉嚨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