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白正想詢問些什麽, 但話剛到嘴邊，就被嚴铖先發製人了。
    “怎麽還沒睡？”
    喬安白看著嚴铖，覺得嚴大佬這個問題就是在轉移視線，但機智的他是不會上鉤的, 於是喬安白想了想, 決定將問題拋回去。
    他慢吞吞地組織了一下語言, 說道,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為什麽還沒有睡覺啊？”
    “畢竟, 我可能是睡了一覺起來了。”喬安白，“但是你很明顯，並沒有！”
    “我這頂多算睡眠不穩定, 你才是熬夜！”
    喬安白據理力爭。
    嚴铖看著精神抖索的喬安白, 笑了笑，沒有拆穿喬安白的這個小謊言，若是真的是睡迷糊起來的喬安白，可沒有那麽“精明”。
    他看著喬安白，順著喬安白的話說，“嗯, 是我睡不著。”
    喬安白看著嚴铖果斷承認了，愣了一秒, 壓下心裏那一絲奇怪的成就感，然後善解人意地對著嚴大佬詢問道，“啊？為什麽？”
    嚴铖捏了捏眉心，故作煩惱道, “不清楚。”
    “我一向睡眠不太好。”
    喬安白看著嚴铖苦惱的模樣, 哼哼說道, “總是熬夜工作，睡眠怎麽會好。”
    “嗯。”
    喬安白看著嚴铖難得老老實實“聽訓”，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小聲建議道，“或許你可以換一張更大更軟的床。”
    嚴铖看著一臉認真的喬安白，沉默了片刻，應道，“好，我明天就換。”
    “那今天，可否收留我一下？”
    ……
    喬安白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渾身僵硬地感受著自己背後傳來的溫度，他隱隱約約感覺一道熾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頸側，一時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明明是想拒絕的，但似乎有沒有什麽具體的拒絕理由。
    反、反正隻是睡一覺罷了，喬安白自我安慰著，大不了、大不了今天不睡了！
    喬安白腦中瞬間閃過許多的念頭，就在他真的準備就這樣睜著眼等待天亮的時候，他身後的嚴铖突然出聲，詢問道，“喬喬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
    喬安白先是被突然開口的嚴大佬下了一大跳，連忙回神，然後仔細想了想嚴铖的問題。
    “嗯……好像有很多。”
    喬安白在腦子裏想了一圈，發現竟不知從何開始數起。
    嚴铖笑了笑，“也是，喬喬好像什麽都挺喜歡的。”
    說著，就自己數起了喬安白感興趣過的東西。
    嚴铖說一樣喬安白就點頭一下，他自己都震驚嚴大佬如此了解自己。
    接著嚴铖又斷斷續續問了喬安白好幾個問題，喬安白也一一回答了，乍一看像極了睡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但喬安白的回答實在沒有什麽含金量，甚至他的所有的回答都在嚴铖的意料之中。
    他太了解他了。
    喬安白聽著已經停下來了嚴大佬，突然翻了一個身，眼中依舊毫無睡意，反而有些亢奮。
    “那你呢？”喬安白問道。
    嚴大佬已經問過了，現在是不是就是他的回合？喬安白激動地如是想到。
    他看著嚴铖，很認真地問道，“你喜歡什麽？”
    嚴铖沉默了片刻，笑了笑，回答，“和你相反。”
    “我沒有什麽喜歡的。”
    除了一個人。
    嚴铖偏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喬安白，但喬安白完全沒有察覺，心神完全放在了這場閑聊中，他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因為相比於對自己了如指掌的大佬，喬安白發現自己除了嚴大佬網上可查的一些信息，其他的都不是很了解，哪怕是他已經見識過了嚴大佬生病的那一麵。
    “什麽？”
    當喬安白聽見這個回答，愣了一會，大呼“騙子”。
    “你怎麽會沒有喜歡的呢？”喬安白說道，“你看，空城公司不就是你的心血嗎？”
    “不是。”嚴铖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是心血，它是用來和嚴家抗衡的工具，自然是越強越好，說不上喜歡。”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工具？
    哪怕隻個工具很順手。
    喬安白一愣，又問道，“那編程呢？”
    “這不是熱愛嗎？”
    嚴铖笑了笑，“這也是工具。”
    喬安白不敢置信地看著嚴铖。
    嚴铖看著喬安白快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伸手捏了捏喬安白的臉，繼續道，“這是為了逃離嚴家掌控的工具。”
    “那個時候，我需要資本，恰好在這上麵還有些天賦。”
    喬安白不知道嚴铖在嚴家具體發生了什麽，他隻是在網絡上隱隱約約聽說過一些言語，還有就是原著劇情中，隻提到了大佬和自己原來的家族鬧翻了，後來家族被大佬打壓得逐漸沒落。
    喬安白回憶著自己所看到過的信息，但是他心頭突然湧起了一股極大的悲傷，還有細細密密，像是小針紮在自己的心髒上般的疼痛。
    喬安白拽著自己心口的衣服，隻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他伸手一抹，發現自己的臉上一片濕潤。
    嚴铖也發現了喬安白的不對勁，伸手擦拭著喬安白的眼角。
    “怎麽了，別哭。”
    嚴铖似乎歎了一口氣，將喬安白拉入自己的懷中，輕聲安慰，“不是什麽大事。”
    喬安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那種莫名的情緒，讓喬安白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嚴铖本想跳過這個話題，但是喬安白卻拉住嚴铖的衣角，細細弱弱地表示想聽。
    “嗯？”嚴铖故意道，“為什麽。”
    喬安白抿了抿唇，眼巴巴看著嚴铖，“我、我想知道，想更多的……”
    “了解你。”
    黑暗中，喬安白忐忑地等待著嚴铖的回複。
    嚴铖似乎輕笑了一聲，“喬喬真是……”
    “想聽什麽我都告訴你。”
    喬安白聽見嚴铖沒有拒絕，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目光灼灼地望著嚴铖。
    嚴铖稍微一沉思，便開口道，“喬喬知道嚴家嗎。”
    喬安白搖了搖頭。
    他隻在原著劇情中，聽說過這個名號，但按照原著中所描寫，如此顯赫的一個大家族，他在那個二代論壇中，找不到任何水花。
    這不僅僅是一個屏蔽詞可以做到的。
    它更像是一種公認的……禁忌。
    “也是，嚴家在五年前，就不複存在了。”嚴铖維持著將喬安白摟在懷裏的姿勢，指尖隨著他的敘述，在喬安白的背上輕輕敲點。
    指尖落下，喬安白便感覺到一陣癢意，但他沒有動彈。
    “我前十八年，就呆在那裏。”嚴铖笑了笑，可那笑意不達眼底，“那裏是不會讓人像喬喬一樣睡到自然醒的。”
    “甚至錯過了飯點，找不到任何食物。”
    “所有要做的，該做的事情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不論什麽，都要是最優秀的。”嚴铖說道，“像喬喬這麽笨的，是適應不了的。”
    喬安白看著嚴铖，對對方說自己笨保持了沉默，心裏卻在嘀嘀咕咕。
    我才不笨。
    這些事情一聽就知道嚴大佬在撿一些不輕不重的事情在說，就像是怕嚇著自己。
    喬安白感受著嚴铖的情緒，心裏盤算著明天就發消息去問一下那個林醫生。
    他一定會說得很客觀。
    大佬有時候總是情緒不好，肯定就是這些人害的，就和喬家的那些親戚一樣，都不是什麽好人。
    喬安白默默想，那他們倆還真是同病相憐。
    “然後呢？”喬安白追問。
    嚴铖笑了笑，“然後我也受不了了，就跑了。”
    喬安白看不見嚴铖臉上的笑，他隻覺得這個“受不了”帶著讓人窒息的味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喬喬該睡覺了。”嚴铖打住了話頭。
    喬安白看著嚴铖如此敷衍，小聲嘀咕，“總覺得你再忽悠我。”
    嚴铖輕輕“嗯”了一聲，完全不反駁。
    “很多事情以後再告訴喬喬好嘛？喬喬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但不是現在。”
    喬安白不是很明白，但也沒有多問。
    他總覺得這個以後，就快了。
    帶著這種莫名的想法，喬安白就緩緩入睡了。
    嚴铖見喬安白的呼吸逐漸均勻，將喬安白抱得更緊了。
    不急的。
    等喬安白出了嚴宅這個門，外麵所有人都會爭先恐後告訴喬安白關於這個宅子，還有這個關在這個宅子中的怪物的一切。
    嚴家那些醃臢事，還有嚴家最後的下場。
    那些不光彩、過於狠辣的手段。
    然後他一定會被嚇得遠離吧。
    或者喬安白這麽乖，被人耳提麵命的叮囑一定要離得遠一點，他也會好好遵守的。
    ……
    第二天當陽光透過窗簾縫照到了喬安白的臉上，喬安白才幽幽轉醒。
    一看掛鍾，都快接近午餐時間了。
    喬安白坐在床上迷茫了一會，便想起來昨天晚上的閑聊，連忙爬起來去做那件頭等大事。
    喬安白敲敲打打，組織語言，在各種委婉的暗示試探中，喬安白最後還是選擇直白的詢問。
    【醫生，我想問一下關於嚴铖之前在嚴家的事情。】
    當林駱看見喬安白的消息時，略微有些錯愕。
    【誰和你提了什麽嗎？】
    【嚴铖自己說的，但是他在忽悠我！】喬安白三言兩語將昨天晚上嚴铖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肯定地道。
    【他主動跟你說的嗎？】
    對麵問得很詳細，光是從文字上喬安白就感受到了林醫生的震驚。
    【不算吧？是我問的。】
    林駱神色複雜地看向了坐在治療室的嚴铖，最終還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何必這麽折騰自己呢？
    在林駱看來，現在已經是最好的局麵了。
    為什麽……
    要親手打破這個平和的表現？
    不是林駱不願意根治嚴铖，可他成為嚴铖的私人醫生已經五年了。
    他接受了嚴铖的聘請，然後沒過幾天就發生了嚴家那件事。
    他想盡了所有辦法，才勉強將他這位出手大方新老板的理智拉了回來。
    在這個過程中，林駱發現他還有沒放下的東西，是他最後的執念。
    但他想盡辦法，都窺不到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