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親吻(作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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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澤陣走進病房的時候, 小護士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放下手中的東西離開。
    然而她手裏是剛削完皮的蘋果, 床頭空盤子裏還有別的東西。
    黑澤陣自然而然地走過來, 接過蘋果,坐到夏樹的床頭。
    不用多言,小護士輕手輕腳地離開了,貼心地帶上了病房門。
    夏樹頭上仍裹著紗布, 偏頭, 好奇地打量黑澤陣。
    他戴著黑色平沿帽, 頭發半長, 在腦後紮成一個小揪揪,神情卻冷冽得要掉冰屑。
    “你是組織的人。”他一語道出了黑澤的身份, 小心地問,“我是不是, 之前認識你?你叫什麽?”
    黑澤陣張了張嘴,說出來的卻是:“……g。”
    他已經是琴酒了。
    組織內風頭無二的少年殺手,年齡最小的行動組代號成員;boss想將他培養成最鋒利的那把刀, 而刀鋒隻能向前。
    所以從那天起, 全世界都該忘記“黑澤陣”這個名字。
    “g?”夏樹跟著念了一遍,眨了眨眼睛, “你已經有代號了嗎?”
    黑澤陣:“嗯。”
    黑澤切了塊蘋果, 小刀叉著遞過去。
    他表情冷淡, 硬生生將喂水果的動作做成了某種不言的生命威脅,如果此時有個護士路過, 估計都要嚇到摁警報鈴。
    但夏樹若無所覺, 他皺眉, 搖頭:“我不喜歡吃蘋果。”
    黑澤:“哦。”
    他反手將光禿禿的蘋果丟進垃圾桶裏, 收起折疊刀,銀光反射刺目。
    “你經曆了什麽?”黑澤問,“為什麽會失憶?”
    負責人已經給了他一個看起來沒什麽瑕疵的說法,但黑澤並不相信。
    “我不記得了。”夏樹的神情是不加掩飾的茫然,乖順地回答道,“就記得,我好像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一個人分享,可能是我的好朋友,也可能是家人……不過他們說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那麽排除家人。然後我正準備跟他分享的時候……我出車禍了?大概是這樣吧。”
    黑澤聽著,緩緩皺起了眉:“你不記得你怎麽出車禍?”
    “完全不。”夏樹說,“很奇怪吧?不過我確實沒有印象了。”
    夏樹發現這個代號“g”的銀發少年頓時沉默下來,他原本的神色帶著點玩味,聽了他的話之後,臉色沉得幾乎能滴水。
    他有雙驚心動魄的綠眼睛,令人想到刀光劍影的亂世,又或者是寸寸凍結的內陸湖,銀發就是凝起來的蒼冷冰麵。
    “我問你。”黑澤緊緊盯著他,目光如毒蛇般叫人發瘮,“你有沒有偷偷碰不該碰的研究?”
    夏樹懵了:“……啊?什麽研究?”
    “我知道了。”黑澤陣放輕了語調,“好好休息。”
    他說完就離開了,腳步無聲。
    出門後,黑澤不再壓抑戾氣,拳頭攥得死緊。打開通訊錄,向下劃拉,然後生生克製住了摁下通訊鍵的欲望。
    他從未有過如此憤怒而無力的時刻。
    而被留在病房的夏樹不禁覺得迷惑,對方好像來這麽一遭,隻是為了問自己幾句車禍原因似的。
    明明他剛進來的時候,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
    不久後,夏樹出院,他還要重新接手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生活,很快把這件事丟到腦後。
    他在醫院第一次聽到“g”這個稱呼,後來它成了組織上下人人都對之心懷畏懼的代號。
    兩年後,北條夏樹畢業回國,他又一次見到那個名叫琴酒的男人。
    琴酒的眼睛仍是極具侵略性的冷翠色,卻蓄了及腰的長發,色澤淺淡的發隙間仿佛有銀芒跳躍;他肩膀寬闊、身形頎長,全然褪去了少年的纖細感,光是站在那就是說不出來的壓迫之意。
    他和夏樹對視,誰也沒說話。
    風將影子吹得搖搖晃晃。
    北條夏樹小心翼翼地開口:“……g?”
    良久後,琴酒嗤笑了聲,很輕一聲,卻又帶著某種深可見骨的不明意味。
    “從今天開始,你為我工作。”
    ……
    加州,第二天下午。
    北條夏樹忙完手頭的事情,來到客廳,發現波本和諸星大竟然有說有笑——這是誇張手法。
    但他們兩人見到基本上就要互相陰陽怪氣,難得有態度這麽和平的時刻。夏樹悄無聲息地湊過去,想聽聽他們究竟聊了些什麽,竟然讓兩個人這麽快化敵為友。
    如果不湊近聽,光看他們神色,估計還以為他們在聊什麽政治經濟話題。
    然而他聽了幾秒鍾反應過來,原來是在說琴酒壞話,兩人內涵得相當委婉。
    “……我倒不這麽認為。”波本雙手交叉,微笑道,“g他平等地懷疑著組織裏的每一個人,除了boss。”
    諸星大麵不改色:“如果加上一個時限,是每時每刻。”
    波本道貌岸然:“不過這也是為組織掃除障礙必要的懷疑。”
    北條夏樹幾乎是立刻加入戰局:“g他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先留著臥底的性命明明或許可以拷問出更多訊息,我懷疑他是想急著封口。”
    他這橫插一腳的直白控訴就差說“我覺得g也是內鬼”了,波本和諸星大兩人雙雙頓時愣神。
    波本:“……哈哈,是嗎?”
    諸星大:“……”
    他們沒想到夏樹竟然這麽敢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而北條夏樹將兩人的尷尬沉默理解為了同意但不敢說,他神色一凜,有個離譜的猜測浮上心頭:g,不會真的也是臥底吧?
    “夏樹君什麽時候打了耳洞?”波本巧妙地轉移了話題,“這副耳墜挺適合你的。”
    夏樹摸上耳垂,偏眸看去:“啊,這個啊……”
    還沒等他鬼扯幾句對付,波本的表情卻變了,盯著他的側臉,露出點認真與探究。
    “夏樹君。”他皺眉,“可以把你的耳墜取下來讓我看一眼嗎?”
    “啊?可以。”北條夏樹伸手取下背後固定的耳塞,“你見過麽?”
    耳洞還沒完全恢複,仍有輕微的灼痛感。
    波本接過,仔細端詳了一下,又拿手機湊近比劃,滿臉認真。
    幾分鍾後,他得出了結論:“你的耳墜裏麵有發信器。”
    夏樹:“?”
    “你認真的嗎?”他心想這可是琴酒給的,“竊聽器?還是……”
    “信號的影響很輕微,大概率隻是定位吧。”波本從善如流地說,“你介意我拆開看一下嗎?會幫你安回去的。”
    夏樹點頭:“你拆吧。”
    於是波本短暫地離開了下,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支小手電筒和鑷子。他讓夏樹拿著手電筒,細致而小心地分開固定著黑鋯石的銀質石托,果然從耳環內側夾出了一枚極細極小的發信器。
    夏樹:“……”
    波本關切地詢問道:“這原來是你的東西嗎?經過了誰的手?”
    北條夏樹輕飄飄地看向波本,他的目光已經可以用生無可戀來形容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說。
    波本,說出來怕你嚇到。
    是琴酒——!
    波本疑惑:“?”
    他心想,這反應,不會是琴酒吧?
    ……
    如果說“琴酒喜歡我”這個猜測,夏樹之前還隻是三分懷疑的話,目前已經直接翻了個倍。
    他鵪鶉似的縮到沙發裏,視線散漫而毫無焦點,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擊。
    然後維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
    路過的雪莉:“你還好嗎?”
    夏樹麵無血色:“不好。”
    “發生什麽事了?”
    夏樹終於回了神,用雪莉這個年紀看不懂的滄桑目光盼她一眼:“……哎。”
    自從綁定玩家論壇以來,他的人生走向越來越令人看不懂了。
    “我的恐怖上司原來是我忘記的好朋友”尚且能算是能夠接受的奇妙反轉,當這後麵補上一句“他想跟我搞辦公室戀情、並且在送我的東西裏麵放了定位裝置”,直接成為了某種奇妙的法製劇情。
    北條夏樹慌了,他開始思考從加州偷渡到非洲的可能性,那裏因為太窮基本上沒什麽組織勢力,先在那裏避難幾年,等風頭過去了……怎麽可能過去啊!除非琴酒辭職不幹了!
    他無聲地嗚咽,將臉埋進手掌,苦中作樂地想起碼自己還有幾天時間思考對策,琴酒又不可能突然殺到美……
    “滴——滴——”
    手機的默認鈴聲響起。
    北條夏樹瞥了眼聯係人,猶猶豫豫地按了接通,裝作輕鬆道:“喂?g……”
    對方聲音清冽,帶著幾分逗弄獵物的惡意:“下樓。”
    北條夏樹:“……”
    他摁下掛斷鍵,跑到窗口,還真在樓下車道的對麵找到了熟悉的黑衣身影。
    ……都追到這裏來了,再逃是沒有用的。
    北條夏樹近乎生無可戀地換了鞋,一格格走下台階,每往下走一步,靈魂仿佛都要向上升一寸。
    盡管拖曳著步伐,他終於還是走到街上了。
    隔著瑩瑩的行道燈和車水馬龍,他看見琴酒氣定神閑地點煙。
    銀發男人抬手攏火,帽簷下的半張臉落拓而矜冷。
    他綠眸像覆了層霜雪,望過來的時候,視線卻燙人。
    夏樹本能地想後退,但行道燈變成了綠色。
    車流規規矩矩地止在白線前。
    琴酒盯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像是將信將疑走進陷阱的小動物,清淩淩的眼睛帶著難掩的懼意。
    “長本事了。”他漫不經心地笑了聲,“解釋下?你寫的……”
    夏樹壯著膽子出聲打斷,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反正不如直接問吧!
    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
    這個問題實在讓人措手不及,連琴酒都愕然了一瞬。
    他下意識地驀然吸了口煙,動作迅速到仿佛在竭力掩飾什麽,青白的煙霧在骨節分明的指間彌散。
    琴酒惡狠狠地、一字一句道:“我要吐了。”
    “少自作多情。”他說。
    北條夏樹驚喜:“!”
    太好了!
    他吸了口氣,眼睛亮了亮,神色中的生無可戀終於褪去幾分。
    夏樹從沒有一刻這麽感謝自己擅長胡思亂想。
    然而還沒等他內心的快樂傳遞到表情上,琴酒隨手掐滅了煙,儼然有些煩躁。
    他緊緊盯著對方,似乎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
    幾秒後,琴酒忽然抬手,掐住夏樹的下頜,強迫他微微仰起臉。
    暖色路燈在琴酒的身後亮起,於是他的銀發像浸泡在蜂蜜中,鍍了層緩和的光。
    然後他欺身湊近,挾著灼人的煙草味,微涼的唇瓣貼到夏樹的嘴唇上。
    他不輕不重地舔了下,接著撬開牙關。
    一個毫無章法的、凶狠的吻。
    夏樹徹底呆住了,他的視線徹底被對方垂落的銀發擋住,一道密不透風的、月光色的禁錮。
    “…g、唔……”
    他後知後覺地想要掙紮,而他的力道對於琴酒來說更像是助興的調.情,很快就被鎮壓下來。
    慌亂之中,夏樹發現一件更令他驚恐的事情。
    他的心跳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