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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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夏樹折騰一晚上才把貓哄好, 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感覺和養了個難搞的戀人也沒什麽區別。
第二天早上,他發現客廳的地板在接近移門的地方裂了一道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 有大理石的深色紋路作掩護, 也就顯得沒那麽明顯。
這棟房子的裝修沒有經他手, 想找售後都困難。
“……又要花錢修地板了。”北條夏樹喃喃自語道, “我真的還有錢嗎?”
他沒注意到沙發上的緬因貓因為這句話而心虛到僵直,仔細觀察了一下裂紋, 感覺還能將就用,就先不予理會了。接著換上外套拿起包,和貓道別:“我去上學啦, 晚上見。”
結果晚上回家的時候, 北條夏樹看見茶幾上多出了一個男士錢包,從質地和工藝來看,價值不菲。
而緬因貓守在錢包邊上,朝他望來。
北條夏樹驚訝道:“為什麽會有錢包?有誰來過嗎?”
貓用爪爪把錢包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夏樹不敢碰,麵無表情地開始調客廳監控。
為了尊重小貓咪的隱私,他一般不看, 但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
於是他用64倍速大致看了下發生了什麽——貓在他離開家門後不久,輕鬆地用前爪壓下門把, 打開大門出去,還不忘記關門,也不知道它是怎麽做到的。半小時前,它叼著一隻男士錢包回來了。
北條夏樹:“……”
他起身坐到電腦前, 輕車熟路地黑進小區監控係統, 開始調查貓的動向。
它體型小, 速度快,專走草叢,監控又有死角,北條夏樹能夠找到的片段並不算很多。
不過他還是發現了錢包的來曆。
小貓咪選中兩個車位,蹲進正中間的草叢裏。
那兩輛車都不便宜,分別是保時捷和瑪莎拉蒂,在這個高檔小區也還算常見。監控其實已經拍不到貓的身影了,但夏樹莫名覺得它就在那裏狩獵……也許是想打劫人類也說不定。
保時捷的車主一邊打電話一邊來到車邊,動作幅度很大,應該是心情不好。他一揚手,鼓囊囊的錢包從西裝內袋裏掉出來,此時,一道銀色閃電自草叢竄出,將還在空中自由落體的錢包叼走了,飛快離開作案現場。
沒有落地的聲響,保時捷車主又分心打電話,因此完全沒注意到。
北條夏樹:“……”
竟然詭異地鬆了口氣,起碼沒有襲擊人啊?不用付醫藥費了。
“但你這樣是不行的。”他清了清嗓子,和貓咪講道理,“我自己會賺錢。你這樣把別人的錢包拿給我,被發現了我要坐牢的。”
“咪。”
“坐牢之後,你就會從一隻有主人的小貓咪,淪為法拍貓。”他冷酷地恐嚇道,“以幾萬日元的價格賣給別人,然後他會打你。”
貓鄙視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貓聽沒聽懂,北條夏樹必須先做正事。立刻替換監控錄像,並且把錢包交到物業的失物招領處,拜托他們幫忙尋找主人。
為了杜絕這件事,他還決定改裝門鎖,改成虹膜識別自動開門。
改裝和測試又耗費了兩天功夫,用了新門之後,北條夏樹特意調看監控,發現緬因貓在嚐試開門,耐性好到不可思議,一試就是一上午。
它發現用尋常方式無法突破之後,在門前坐了會,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撞門而出。
北條夏樹霎時間十分驚恐,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拜托,這可是一隻小貓咪耶,又不是西伯利亞大貓咪,哪有那麽恐怖的殺傷力。
總之,換門的手段行之有效,貓安分了幾天。
轉眼間,日曆上的日子又走到周五。
工藤新一難得沒有部門活動,放學後和北條夏樹一起走路回家。
夏樹:“小蘭呢?”
工藤:“她還有訓練。”
“哦。”他想了想,“多羅碧加樂園的開園日,就是明天吧?”
工藤點點頭,耷拉著肩膀:“是的,過去肯定是人擠人,排隊個沒完,就和迪o尼一樣,真不知道女孩子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地方……”
他不停地抱怨,全然忘記自己前些天為了兩張門票而拜托別人的難為情模樣。而北條夏樹心想又來了又來了,一邊聽一邊走神,想給工藤麵子才沒有當場戴上耳機。
書包忽然被拽了下。
北條夏樹回頭,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黑車的車窗裏探出來,逗弄般用食指勾著他掛墜旁邊的橡膠圈。
“……黑澤先生?”他有些驚訝,對工藤笑著道歉,“抱歉,我和朋友說幾句話。”
北條夏樹轉身,問:“你怎麽在這?”
黑澤陣:“路過。”
夏樹“?”
黑澤似乎並不想解釋緣由,視線凝注在他的臉上,一寸一寸地從額頭下移到嘴唇,再往下到攥著包帶的手指。那目光極富侵略性,令夏樹忍不住打顫。
黑澤陣終於移開眼睛,思索片刻,找到一個不錯的理由。
他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支票我折了,有折痕,用不了。”
仔細想想,黑澤先生當時確實對折過,如果印章上有折痕,是會影響識別的。
難怪過去這麽久了,銀行都沒有發扣款短信。
“那我再寫一張給你。”北條夏樹答道,剛想將包移到身前,又忽然低下頭,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好像忘記帶支票本了。”
他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咚。
因為他在說謊,支票本分明就在書包裏。
編製這個謊言,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在他深究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之前就已經說出口了。
北條夏樹垂著眼睛:“明天、或者等我回家……”
“……知道了。”黑澤陣盯著他半晌,將他的心虛猶豫收入眼底,扯著唇角笑了下,“那就下次。”
黑澤心情顯然不錯,偏頭看向工藤新一,問:“那是你朋友?”
北條夏樹點點頭:“是的。”
“嗯,去吧。”黑澤摁下升窗鍵,“我周末有空。”
工藤新一站在車的右前側,太陽光很大,車窗又做了防窺設計,他並沒有看清坐在駕駛座上的銀發男人。
等夏樹結束了對話後,他隨口問:“這是誰?你為什麽要給他錢?”還沒等他回答,工藤開始了自己洋洋散散的推理:“你叫他先生,說明年紀比你大,他……所以他是你撞了的那輛保時捷的車主,對不對?”
北條夏樹沒什麽感情地鼓掌:“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太了不起了,全中。”
於是他聽著工藤不著痕跡地嘚瑟,一邊思考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回到家。
太奇怪了。
剛剛為什麽要說謊?
……因為怕給了支票,就沒有借口再繼續聯絡了。
北條夏樹頓時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主要是它預示著的事情讓人一時無法接受——他對一個比自己年長十歲左右的同性產生了好感。
哪怕在這個宣揚ove is ove的時代,也顯得有些離經叛道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但北條夏樹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討論這件事,隻能獨自琢磨,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查找相關文獻,發現文獻幫不上一點忙,於是又找到情感論壇,一條條翻閱同性相關的帖子。
經過徹夜的努力,北條夏樹意識到:
第一,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戀
第二,他確實對黑澤先生有好感
得到這兩句完全是廢話的結論之後,北條夏樹醍醐灌頂,發現窗外已經大亮,滿意地拉上遮光窗簾睡覺。
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還不餓,於是打遊戲打到晚上八點,出門覓食。
他剛走到小區門口,發現有個小男孩沿著街道瘋跑。看身高,大概隻有六七歲的樣子,還在念小學。
男孩渾身上下的衣物鞋帽沒有一處合身,運動鞋對他來說簡直像一艘小船,啪嗒啪嗒,他艱難地劃船涉水。
北條夏樹有點在意,因為這男孩的衣服配色和工藤今天發的十分相似。
【工藤:[照片.jpg]這套怎麽樣?】
【工藤:[照片.jpg]這是黑的】
【工藤:黑的還是上麵這套】
【工藤:?你是不是又在睡覺】
打開手機一看,何止相似,簡直和工藤的一模一樣!
北條夏樹快步走過去,喊道:“喂,小朋友。”
男孩頓時刹車,回了頭,眼睛霎時亮了,調頭朝他的方向跑過來。
夏樹:“你需要幫助嗎?”
男孩:“夏樹是我!我是新一!”
北條夏樹:“?”
“……啊?”夏樹愣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反應,“你也叫新一啊,真巧。”
“我是工藤新一!”男孩聲嘶力竭,又警覺地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我今天在多羅碧加樂園看到有人在不法交易,想跟過去取證卻被他們發現了,然後被打暈灌了某種毒藥,醒來後就變成了小孩子……”
北條夏樹對這種事情接受良好,心想工藤確實也是這種會被自己好奇心害死的類型。
他再仔細端詳男孩的麵孔,其實已經信了三分,出於謹慎的目的,又說:“你得向我證明自己的身份。”
男孩握拳,生氣道:“我的門票就是你給的!你寫的那個代拍軟件叫【新一誘捕器】!它的運行邏輯是……呃……”回憶著回憶著陷入盲區。
北條夏樹鼓掌:“真了不起啊,身體雖然變小,頭腦卻依然簡單,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工藤新一:“?”
“走吧,我們回去慢慢說。”北條夏樹起身,“你還記得給你灌毒藥的人的樣子嗎?”
工藤新一思索了一下,比劃道:“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混血男人,戴著帽子,我看不清他的頭發顏色。”
北條夏樹漫不經心地應著:“嗯。”
“但是我記得他的瞳孔是墨綠色,盯著人的時候,神情很可怕。”
夏樹一頓:“……然後呢?”
“他穿一身黑,明明是夏天,還穿著黑色長風衣。皮膚很白,非常白。”
夏樹陷入沉思:“……”
這、這好像有點像那個誰……
“輪廓立體,臉窄,高鼻梁,混血特征很明顯。”工藤說著,有些懊惱,“這樣簡單形容,沒辦法準確描述啊……”
夏樹震驚:“……”
啊?
不會吧?不會吧?
工藤新一思考著怎麽精準描述那個綠眼睛男人的特征,因此完全沒注意到夏樹的神色愈發古怪了。
“我暈倒之前,他對同伴……”工藤用稚嫩的聲音模仿著那人的語氣,“‘是個小孩,怎麽處理?’……是這麽說的。”
北條夏樹:“……?”
這個熟悉的稱呼……
夏樹有點絕望,如果不是不會抽煙,他現在已經無比愴然地點了一支。
好消息,他似乎喜歡上一個人。
壞消息,那個人好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