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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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朵自從上次一覺睡醒, 差點被兩個幼崽活埋之後,心裏就忍不住多了些警惕,不像以前, 一睡著就跟死掉了一樣。
    糖糖也擔心它, 在它睡得很沉時, 會悄咪咪伸出手指, 放到雲朵濕潤的鼻子前,感覺一下有沒有呼吸,是不是還活著。
    這時候,雲朵就會炸毛跳起, 證明自己有多生機勃勃,千萬別再傻乎乎地把它埋了。
    在城堡待了一段時間後, 眾龍就準備回龍山。這城堡是不錯,但說到底, 怎麽也比不上自己的窩。
    於是, 一眾龐大的惡龍,還有三隻龍崽, 一起飛往魔獸森林深處,所過之處,萬獸驚懼, 忌憚不已。
    龍群中, 一隻火紅的小奶龍, 小翅膀揮動,懷裏還抱著一個雪白毛團。
    那正是他的召喚獸,小白狗雲朵。
    能被龍帶飛, 也是獸生極其稀罕珍貴的體驗了。
    不過, 雲朵沒多開心, 它是陸地上的獸,突然飛到高空,十分不適應,躁動不安,縮成一團,完全沒了平時的囂張凶殘樣。
    糖糖抱著它摸摸安撫。
    以前糖糖還小的時候,澤維爾會讓他趴在自己背上,急速飛行。但糖糖長大了,自己就能熟練飛行,澤維爾當然不會慣著他。他平時在學校裏就一直是人類形態,現在放假變回原形,還不自己飛,以後可能都要不會飛了。身為一隻惡龍,怎麽能這麽沒用。
    澤維爾看他寶貝地抱著小狗,不以為然。
    這麽一隻弱小的東西,實在不明白養著有什麽用,隻是糖糖喜歡,他就沒多說什麽。甚至,糖糖在玩偶店裏撒嬌要很多的狗勾玩具時,他也隻是麵無表情地訓了一句,然後付錢,幾乎把整間店買了下來,讓老板震驚不已,感慨:“先生您真是寵愛孩子,您的孩子真幸福啊。”
    糖糖揪住澤維爾的衣角,用力點頭,都要點出殘影來了,無比肯定說:“我爸爸當然是最好的!”
    澤維爾冷淡的臉上,神情微微柔和,對自己後來不斷爽快付錢買買買的舉動,毫無所覺。
    菲奧娜跟在後麵,忍不住搖頭直笑。
    澤維爾還經常指責他們太溺愛糖糖,事實上,是誰最過分?糖糖甜甜一笑,撒個嬌,說些好聽的話,他立刻就昏頭了。還好意思說別的龍。
    到了龍山。
    糖糖放下雲朵,它立刻四爪踉蹌,慢吞吞挪到了樹邊,低頭吐了,嚇得糖糖以為它得了什麽重病,根本不知道,這是一隻可憐的狗勾暈機了,哦不,是暈飛龍。
    不過,雲朵是隻高級魔獸,沒過多久,就恢複過來,又是一隻活力四射可以放肆拆家的瘋狗。而且龍山廣闊,它四處撲騰亂玩,都沒關係。
    在回龍山前,佩吉經常收到懷特的各種邀請,豐盛的晚餐,難得的皇家歌劇,上流宴會,皇家舞會等等,還有源源不斷的珠寶項鏈香水禮裙。
    佩吉憑著心情,有時會接下赴約,有時幹脆拒絕,但到了後來,她全都推拒了,就連珠寶禮物也不要。一般來說,一個女人隻收禮物,卻不願跟對方在一起,是會被譴責鄙夷的惡劣行為。
    可懷特不這麽覺得,佩吉每一次答應,都讓他心花怒放,渴望著能多見見她,離她近些。當佩吉連最愛的珠寶都不要時,他瞬間陷入慌亂不安的泥沼,覺得她是一點都不喜歡自己了。
    佩吉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我以前是喜歡過你,但現在不是了。你過你的生活,不要再來煩我。”
    懷特麵色一白,緊抿著唇,一向的成熟冷靜矜貴優雅中,透出遮掩不住的狼狽,但良好的素養,讓他做不出丟棄顏麵死纏爛打的舉動。他勉強微笑,溫和問:“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佩吉性子果斷冷酷,不想給人渺茫的希望,正要開口拒絕。
    懷特卻像是料到了,先一步說:“在我死前,你能來見我一麵嗎?”
    佩吉一頓,對上他的眼神,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懷特放鬆一笑,彎腰俯身,最後一次放肆自己,在她臉側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麽想說,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去。
    背影挺拔,優雅貴氣,看著就像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貴族。
    佩吉的這個選擇,沒有任何一個龍覺得奇怪。那隻不過是漫長的龍生中,一個短暫喜歡過的過客,有過愉悅,並不深刻,他們都會喜歡很多不同的人。就像人族不會為一個相遇半天,僅有些好感的人投入太多感情,龍族也不可能對一個過客愛得刻骨銘心。
    因為這事,澤維爾還順便給糖糖提前上了節課。
    糖糖現在待在人界上學,相處最多的就是人類,以後難免會產生感情。在禮堂那次,糖糖跟阿克利的悄悄話,他也聽到了。現在糖糖還小,未必懂得什麽是男朋友,但以後總會長大。澤維爾不愛把他當成什麽都不懂的稚童,而是把他放到平等的位置交流。
    澤維爾臉上多了幾分認真,說:“塞繆爾,你是強大的龍族,生命漫長,阿克利隻是個人類,普通人活到八十歲已經勉強,他身為劍士,身強體壯,或許能撐到三百歲,但跟龍相比,還是極為短暫,你如果跟他在一起,以後他老了,你要怎麽辦?”
    他希望糖糖趁早明白這一點,不必為了一個匆匆過客而過分傷心,隨心所欲,隻顧自己開心就好,投入太多感情,並不是什麽好事,等到失去時,會很痛苦。
    糖糖用小手托著肉嘟嘟的臉蛋,皺著眉,努力思考。
    但這樣的事,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遙遠了,他連死亡的具體含義都還不完全明白,隻知道,死了就不會動,不能跟他一起玩了。而老,又是怎樣呢?
    糖糖似懂非懂,想到爸爸之前說的,懷特老了,跟佩吉就像父女,他眨巴兩下眼睛,果斷說:“阿克利老了,他就要變成我爸爸,我給他養老送終!”
    他覺得自己想到了正確答案,兩眼放光,小拳頭握緊,等著爸爸誇誇。
    而澤維爾因為等他的答案等久了,拿起水杯,剛喝了口水,聽到這,當場嗆到,咳得不行,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阿克利當爸,還養老送終?
    這是把他放到哪裏去了?!
    糖糖從小就是個語出驚人的崽崽,說的話總是出人意料,長大之後稍微好了些,但這次又給了澤維爾意外一擊。
    澤維爾又咳了兩聲,緩過來,微微眯起眼睛,語氣複雜說:“塞繆爾,你可真孝順。”
    糖糖感覺有點不對,但又辨認不出言下之意,就幹脆還是當爸爸在誇他了,嘿嘿一笑,拍拍胸口,認真承諾:“爸爸,我愛你,會一直這麽孝順的嗷~”
    澤維爾:“……不必了。”
    這孝順,他要不起。
    經過這次教育,澤維爾認為,他暫時根本不用擔心感情的事,糖糖傻乎乎的,一竅不通,等長大再說。
    這段快樂的長假,正好在冬天。
    鵝毛大雪簌簌落下,將成片的龍山山脈都蓋上了厚厚的絨毯。
    雪白,柔軟,幹淨。
    銀裝素裹,晶瑩剔透。
    美得像一幅畫。
    畫裏,突然闖入了一抹鮮豔的火紅,耀眼奪目。
    是一隻火紅的小奶龍,屁顛屁顛地跑著,哈哈大笑。
    幾個龍族幼崽肆意玩鬧,打著雪仗。
    一團圓潤結實的雪球扔過去,在地上能砸出個深深的凹坑,砸到樹上,威力也不減。
    龍崽崽的簡單玩耍,放到人界,那都可能是要人命的活動了。
    不過,小奶龍防禦力強,被大大的雪球砸中,摔進雪地裏,也毫發無損,依舊笑個不停。
    雲朵也追逐著他們,一起玩鬧。隻是它太白了,一不小心就跟雪融為一體。龍崽崽們就又多了個有趣的遊戲,在雪地裏找雲朵。不玩的時候,就給雲朵係上一條紅色的圍巾,很顯眼,容易看到。
    雪花形狀多樣,漂亮迷人,是大自然奇妙的藝術結晶。
    糖糖很喜歡接到不同的雪花,跟龍家長們分享喜悅,有一次,看著看著,心裏一動,還捧起一團雪,送到嘴邊吃了。
    小奶龍忍不住抖了抖,小臉皺成一團,含糊喊:“好、冷!”
    然後,又往嘴裏塞了一口。
    抖抖。
    “冷~”
    龍家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調侃:“糖糖是火龍,還是冰龍?”
    白龍蘭斯笑:“我不介意多個兒子。”
    其他龍翻白眼,“你想得挺美。要跟澤維爾搶兒子,你恐怕要踩著他的屍體過去才行。”
    澤維爾悄無聲息走過來,語氣危險,“在說我什麽?”
    眾龍紛紛指向蘭斯,默契說:“他想搶你兒子。”
    蘭斯:“……”
    澤維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意外的沒做什麽,就走開了。當然不是好心放過他,隻是澤維爾看到糖糖吃雪,走過去把他拎起來教訓。
    糖糖看著冷臉的爸爸,很熱情地捧起一個雪球,懟到他嘴邊,“爸爸吃~”
    真是感天動地的孝心。
    眾龍看得直笑。
    下雪的寒冬,糖糖打雪仗,吃雪,堆了很多的雪人,有他,爸爸,媽媽,佩吉,菲奧娜,格雷戈,夏普……雖然都隻是簡單堆疊的兩個雪球,醜巴巴的,但他們都很喜歡。
    糖糖還發現了雪怪。
    玩耍時,無意間看到地上的大腳印,踩上去比比,跟龍爪爪不一樣。
    後來,他在大石塊後麵,看到了好大的一隻毛絨絨,跟雪色很像,但毛尖尖又帶著一點藍。
    巨大魁梧,像大猩猩。
    凶猛嚇人的樣子。
    可糖糖戳它一下,它就嚇得舉起雙臂,嗷嗷嗷逃得飛快,撞上樹,暈乎乎停了一下,立刻又接著跑。
    意外的膽小。
    糖糖愣了一下,然後也學著它舉起兩個小爪爪,追了上去,嗷嗚嗷嗚叫,歡快極了。
    雪怪回頭一看,那可怕的小家夥還跟著自己,頓時跑得更快了。
    這樣的追逐遊戲,玩了小半天。
    糖糖笑容燦爛地邀請雪怪,加入他們一起玩雪。
    雪怪躲在樹後,看了好一會,似乎看出他沒有惡意,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來,一步一個大腳印,謹慎小心,做好隨時掉頭逃跑的準備。
    糖糖,艾倫,米婭,雲朵和雪怪玩得很開心。雲朵還特別愛追著雪怪跑,把它嚇得嗷嗷叫,刷刷刷爬上樹,覺得很好玩。
    假期快樂無比,糖糖超喜歡放假。
    但很可惜,假期不是隻有玩耍,還有可惡的作業。
    假期越長,作業就越多,這次的作業量完全不是周末作業能比的。
    玩了大半個假期後,澤維爾作為家長,收到了學校的提醒,該督促孩子做作業了。
    於是,玩得正歡的糖糖被提溜起後頸,像隻小狗勾一樣,拎回了山洞,開始了痛苦的寫作業。
    痛苦的不隻是糖糖,澤維爾也被迫戴上了痛苦麵具。
    因為家長需要輔導孩子寫作業,澤維爾也不希望下次家長會,還要被一群老師溝通,說自己兒子作業沒寫。
    兩父子開始了互相折磨。
    澤維爾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給幼崽上課的日子,忍不住按壓額角,一臉疲憊,生無可戀。有時他還會被糖糖離譜的答案氣到咆哮:“你到底怎麽想的?!你自己看,這說得通嗎?!”
    糖糖被吼得一抖,兩隻眼睛哭成了荷包蛋,“你好凶嗚嗚……”
    其他龍家長看到幼崽可憐巴巴的樣子,心疼了,都紛紛責怪澤維爾脾氣暴躁,沒有耐心。
    澤維爾:“那你來。”
    來就來,誰怕誰。他們肯定不會像澤維爾那樣……
    龍山再次不斷傳來咆哮,回蕩不止,驚起一堆魔獸。但誰都想不到,這咆哮的起因竟然是輔導作業。
    澤維爾抱著雙臂,旁觀冷笑,“不是說,不會發脾氣嗎?”
    格雷戈僵硬,一秒收起怒容,幹巴巴說:“……嗯,羅茲,換你來吧。”
    龍山上,雞飛狗跳,格外熱鬧精彩。
    因為糖糖在人界讀書,好些學科,龍族也不太懂。當糖糖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說:“爸爸,你也不會嗎?沒事,不丟臉,我會幫你瞞著的~”
    是惡龍,怎麽能說不會。
    澤維爾咬牙切齒,拿起課本先自學,再去輔導兒子,簡直可以說是感天動地的好爸爸了。
    到了假期末,作業完成,終於把糖糖送去學校後,澤維爾鬆了口氣,有種解脫的感覺。
    但很可惜,這並不是結束。
    糖糖每年都有兩次長假,都有很多的作業,他每升上一個年級,作業難度就更大,澤維爾他們不得不跟著一起學習。
    後來,學校甚至還額外布置了需要學生和家長共同完成的親子實踐作業。
    等到了第五個學年,塞繆爾升入中級時,有一天,澤維爾終於忍無可忍,幽幽說:“要不……我們不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