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好奇地看糖糖的爸爸, 結果都被那可怕的表情嚇哭了。
    哇哇的哭聲，簡直要掀了屋頂。
    老師手忙腳亂地哄著，但孩子那麽多, 哭聲像是會傳染一樣, 好不容易哄停了一個，小朋友一看旁邊的人在哭，沒一會就又哭起來，根本哄不住。
    糖糖本來沉浸在見到爸爸的喜悅裏，突然聽到小夥伴們在哭，轉頭看去, 一臉迷茫不解, “發生什麽事了？”
    小夥伴們心裏害怕, 但又很擔心好朋友。在他們眼裏，高大的澤維爾就像是一個大怪獸, 啊嗚一口就把糖糖吃掉了, 吃掉就什麽都沒有了嗚嗚嗚。
    越想就越難過, 哭得更凶了。老師頭疼不已。
    他們努力忍著害怕, 小短腿哆嗦著，一點點靠近, 抬頭看著澤維爾，臉上滿是濕漉漉的淚痕，聲音打顫, 結結巴巴：“你……你快，快放下塞繆爾, 不, 不準欺負……嗚哇！！！媽媽！”
    澤維爾向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難得的耐心都給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對人類毫不在意。如果不是為了糖糖的家長會，他根本就不會來這裏。所以，在麵對像是一百隻鴨子在叫的小孩哭鬧聲時，他的臉色越來越黑，變得更嚇人了。
    小朋友勇敢了兩秒，還是抵不過恐懼，本能地喊媽媽求助，讓媽媽來救自己的好朋友。
    但媽媽隻想說：……寶貝別叫了！我也很害怕好嗎！
    先到的家長紛紛把自己的孩子拉過來，急切地低聲哄著：“那是他的爸爸，怎麽會欺負他？爸爸最愛你了不是嗎？快，過來這邊。”
    小朋友聽了父母的話，還是很憂慮，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走，好像自己一走，糖糖就不好了。
    糖糖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的同學誤會了。他急巴巴為爸爸正名，摟住他的脖子，脆生生說：“我爸爸一點都不凶，他對我最好了，我最愛爸爸，爸爸也最愛我！”
    說著，他還湊過去，對著澤維爾的臉很是響亮地啵了一口，兩眼亮晶晶的，要澤維爾附和他的話，“爸爸，對吧？”
    澤維爾猝不及防被他糊了一臉口水，眉角突地一跳，下頜繃成了一條直線。
    “……”
    他抬起手，麵無表情地扯著糖糖的袖子給自己擦幹淨。
    澤維爾不習慣把愛掛在嘴邊，更沒興趣對著一群陌生人說什麽，但糖糖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隻好勉強順著他，嗯了一聲。
    小朋友們見此，還是不太相信。
    糖糖看看爸爸，又看看同學，認真思考幾秒，覺得可能是因為爸爸沒笑，才被誤會成凶巴巴，所以他伸出手指戳在澤維爾嘴角兩邊，往上一提，軟乎乎說：“爸爸，笑一下~”
    這僵硬的弧度，顯然幫不上什麽忙。
    但糖糖不覺得，他笑著說：“我爸爸好溫柔，好好相處的~”
    他扭著身體，又讓爸爸笑。澤維爾知道他有時候格外倔強，就勉強配合，扯起嘴角，對著麵前一堆人類，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感覺更嚇人了，還不如不笑。
    小朋友們泫然欲泣，被父母牽著小手帶回座位時，都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看，不放心，怕那個大怪獸欺負糖糖。
    場麵勉強恢複了平靜，家長陸陸續續到齊，老師這才鬆了口氣，走上講台，開始家長會。
    首先，當然是說一下全班的大致情況，孩子們很聰明，學習進度快，十分具有潛力等等，讓家長們知道，孩子在學校裏有得到很好的培養。
    緊接著，老師還放出了魔法影像球，往牆上投映出小孩們平時在校內的活動畫麵。
    這是有別於孩子在家裏，不同的一麵，是家長們沒見過的樣子。
    所以，一眾家長看得很專心，當看到自己孩子的優秀表現時，還會很激動，下意識拍拍身邊的人，指著炫耀說：“那是我兒子女兒！”
    澤維爾旁邊的家長也是如此。他拍完之後，跟對方冰冷的眼神對視上，後頸一涼，寒毛直豎，心中後悔懊惱得要死，自己是瘋了嗎？！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塞繆爾爸爸，不是一般人，氣質冷戾，壓迫感極強，讓人毫不懷疑，他一個不高興了，真的會殺人。
    所以，那家長飛快道歉，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對方就想滅了他。
    但神奇的是，澤維爾麵上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甚至可以稱得上平和。
    他神色不變說：“騎掃帚那個，是我兒子。”
    平淡的語氣裏，藏著一絲不容忽略的驕傲和炫耀。
    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那家長愣住，有些受寵若驚。
    糖糖黏著坐在爸爸身邊，難掩興奮，小聲地跟爸爸說著留影球上發生的事，不經意間跟旁邊家長對視上了，還翹起嘴角笑，露出可愛的小酒窩。
    家長被萌到了，誇讚：“你兒子真聰明，是神術和魔法兼修吧？這樣有天賦的孩子可不多見，長得還那麽可愛討喜。你可真幸運。”
    澤維爾微微點頭，矜傲地嗯了一聲，似乎這隻是一件尋常小事，不怎麽在意，嘴角卻翹起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弧度。
    那家長看他嗯了一聲，等著，耐心地等著，還在等著，結果等了好半天，都沒能如願聽到下一句。
    一般來說，別人誇完你的孩子，不應該禮尚往來，也誇誇我的孩子嗎？
    就嗯一聲？
    就沒了？！
    那家長不敢置信地瞪著澤維爾。
    澤維爾感覺到視線，有些不耐地一眼掃去，冷聲說：“有事？”
    那家長到了嘴邊的話，都瞬間吞了回去，果斷搖頭，“沒有！”
    澤維爾轉回頭，繼續看魔法影像球展示出來的畫麵。
    糖糖跟澤維爾說話，偶爾又跟附近的同學揮揮小手，心情太好了，小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可愛活潑的模樣跟身邊的冷酷龍爸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
    其他家長在心裏忍不住默默想：這真是親生的嗎？不是從哪裏偷回來的？告訴我地方，我也去偷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回來！
    家長會流程，在講完全班總體情況後，老師還會單獨找一些家長談話。
    塞繆爾的家長，顯然是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之一。
    澤維爾出現之後，就瞬間打破了老師們心中原本的溫柔父親形象，那駭人的氣場，甚至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對孩子實施暴力。
    不過，老師觀察一陣後，就發現，塞繆爾的爸爸雖然看著不溫柔，但還是挺愛孩子的。
    不管是糖糖撲過去時條件反射接住，摟住糖糖的熟練動作，還是一對上糖糖就變得柔和的眼神，對糖糖無聲的關注，都說明了，澤維爾是個外冷內熱的好父親。
    老師走到他麵前，微笑著說：“塞繆爾的爸爸，塞繆爾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天賦俱佳，不論學什麽都很快。在學校裏，他跟同學們相處得也很好，幾乎可以說沒有人不喜歡塞繆爾。”
    澤維爾沒什麽反應，似乎覺得這理所當然。不喜歡塞繆爾才腦子有病。
    “隻不過……”老師誇完之後，突然來了個轉折，“塞繆爾不太喜歡文化課，我們做老師的，也跟他說過課程的重要性，但他說，什麽都比不過他開心重要，是他爸爸說的。”
    老師說著，看了澤維爾一眼，委婉繼續道：“我能理解，做父母的都很愛孩子，希望孩子無憂無慮，開開心心長大。但……也不能什麽都全按心情來，對吧？畢竟孩子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需要大人引導。我相信，塞繆爾爸爸肯定也是這麽想的，孩子不小心誤會了你的話，也很正常。”
    這顯然是老師在給家長台階下，一般家長順著也就下了，跟老師和諧溝通，達成一致。
    但澤維爾掀了台階，直接說：“這句話確實是我說的，塞繆爾也沒誤會。”
    老師僵住：“這……？”
    澤維爾語氣冷淡，不客氣說：“這是我的孩子，不需要別人教我應該怎麽做。”
    龍族不是人類，不需要顧忌太多，有隨心所欲的資本，沒必要委屈自己。
    人類的曆史宗教文化知識，龍不清楚也無所謂。
    澤維爾不給任何人指責糖糖的機會。
    曆史老師有些無奈，顯然眼前這位家長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是輕易能說服的。他隻好去跟別的學生家長聊，換米勒德過來，指望他能說動對方。
    米勒德早就想跟澤維爾談談，自然過來了。
    他簡單說了一下糖糖讓人代寫作業的事，希望家長能監督一下，不要讓孩子浪費了寶貴的天賦。
    澤維爾不以為然，嗤笑：“他的天賦不可能浪費，別說這麽可笑的話。”
    米勒德沉默兩秒，突然緩緩說：“你果然過分溺愛孩子。”
    “溺愛？”澤維爾微微瞪大眼睛，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幻聽了。
    米勒德淡然說：“塞繆爾說，你曾經誇過他是最乖最聽話的好孩子。孩子是需要誇讚，但這不意味著永遠都隻要誇讚。孩子做錯事了，還是應該責罰教訓的。”
    他抬眼，淺金色的眼睫含著涼意，像在無聲地說——做家長的，還是實事求是些，孩子乖不乖你心裏沒數嗎？
    澤維爾努力忍住想要扶額的衝動，擠出一句話，“我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米勒德皺眉：“你的意思是，塞繆爾自己誇自己，撒謊了？”
    澤維爾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冤種兒子，經常說話能把人噎死，所以有時他會諷刺一句，你真是我的好兒子，這樣之類的話。
    每次說完，糖糖就像是被誇獎了，嘿嘿笑。大概率是把這些話當真了。
    澤維爾一臉複雜，“……也不是撒謊。隻是我說的時候，不是在誇他。”
    米勒德思索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也陷入了沉默，不知該說什麽。
    “爸爸！”
    一個歡快的小奶音打破了詭異的安靜。
    糖糖一手牽著一個同學跑了過來，兩眼嗶哢嗶哢，激動介紹說：“爸爸，你快看，這是我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傑克，海莉！”
    澤維爾錯愕：“……男朋友，女朋友？”
    糖糖用力點頭，“對呀，我還有一個男朋友，阿克利，不過他在武學院，現在看不到。他和我是室友嗷~”
    澤維爾這時才知道，自己的兒子那麽厲害，僅僅上了一學期的學，就已經交到三個好看的男女朋友了。
    不僅如此，糖糖還仰著小臉，一副快誇我快誇我的小表情。
    澤維爾剛才在老師麵前，不允許別人說自己兒子一星半點的不好。他非常的雙標，自己可以嫌棄教訓糖糖，但別人不能，說什麽都不能。
    而這一刻，澤維爾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難道，自己的教育方式……真的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