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本人, 虎杖悠仁覺得他與監控視頻以及照片中不太一樣。
    當黑川深人切實地站在麵前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凜冽感穿透了尚泛著熱意的孟秋晚風，讓昏昏欲睡的大腦清醒了過來。
    少年穿著睡衣, 像是突然被人從睡夢中擾醒，便直接出門來解決罪魁禍首。
    他外麵的黑色外套看不出什麽, 內裏灰白色的睡衣已經被染上星點的血跡，白皙的脖頸上也落了幾道幹涸的血液，尤為明顯。
    在咒靈層層疊加的畫麵前本該有幾分修羅之意, 虎杖悠仁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怎麽辦, 五條老師。”
    虎杖悠仁對五條悟說道，他見過那些咒靈純善的一麵, 早就覺得要它們這麽做的主人也不會是什麽壞人, 所以即便是看了現在這個畫麵, 他依舊沒有改變想法。
    進入咒術界一些日子，虎杖悠仁多少也能感受到高層的腐朽，多少也能感受到肯定是對方先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他沒辦法接受殺人, 但不會要求他人也不這樣做。
    五條悟撓了撓頭，看著這個場景一方麵覺得興味十足，一方麵也覺得有些頭疼, 他低聲道：“哎呀呀，還是來晚了。”
    男人前些天與黑川深人有過一麵之緣, 所以在得知那群愚昧的老不死想以這種方式將人逼出來時他就知道要是這麽做了絕對會適得其反, 立刻前往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
    這些爛橘子的人死了當然不足為惜, 隻是那群人慣會扣帽子，在他們眼裏要麽順從, 要麽死。
    這下是不會放過這個少年, 不過看這情況……
    吃虧的恐怕會是那群愚昧的老不死, 他隻會拍掌稱快，至於他們會不會讓他去將這名少年帶回去——
    那和五條悟又有什麽關係，這位最強不願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逼他做。
    黑川深人與他們兩個對上目光後，那群咒靈突然間有感應地一同轉過頭看向這兩位不速之客，仿佛在觀察他們有沒有威脅力。
    被這麽多雙眼睛以觀測的視線虎視眈眈地盯著，虎杖悠仁激靈了一下，那份野獸麵對危險的直覺讓渾身的寒毛在此時豎了起來。
    “真巧，又見麵了。”
    五條悟對著黑川深人微微抬起手攤開，他揚起音調，擺出無害的姿態：“我們沒有惡意，可以和我聊一聊嗎。”
    【五條老師！虎杖寶貝！！】
    【終於正式見麵了，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
    【深寶不要擔心！他們不是敵人！！和那群老不死不是一夥的！】
    【這個會麵場景有些糟糕，好在來的是深知那群爛橘子真麵目的五條悟】
    咒靈們已經將剛剛那個敵人吞噬得不見一點痕跡。
    黑川深人看了看這兩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彈幕上的信息也能看出這兩人確實與剛剛的人不是一夥的，應該不會有什麽惡意。
    於是他向咒靈們傳達了新的指令。
    一群咒靈在收到他遣散的指令後便往四周分散，一個個都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海岸上的章魚咒靈斷了幾隻觸手，沒被祓除的話很快就會重新長出來，那些咒靈離開後，它還是趴在岸上。
    在回到海裏前它抬起一根觸手卷起尖端碰了碰黑川深人垂落在一邊的手，做完這些它才滿足地挪動龐大的身軀回到海裏。
    海平麵被巨物落下激起水花，很快就回到了平靜的狀態。
    一分鍾內，原本擁擠的海岸上隻剩下三個身影相互對峙。
    五條悟將所有的細節收入眼底，正如伏黑惠所說，這些咒靈對這名少年有著奇怪的依賴性，這當然不是咒靈操使的能力。
    而他的六眼看出它們體內的咒力痕跡與一般的咒靈似乎不太一樣，這名少年似乎也沒辦法和真正的咒靈操使那般將咒靈收起隨時放出。
    這麽看來他當時在第一眼見到他後的猜測是沒有錯的。
    “你們有什麽想和我聊的。”做完這些後，黑川深人對著他們困惑道。
    五條悟沒說什麽，虎杖悠仁率先湊了上去，粉發少年活力四射，看向他的視線帶著不會讓人反感的好奇。
    “我叫虎杖悠仁，你叫什麽名字？”
    “黑川深人。”
    “你好，黑川君。”
    互相交換完名字後，虎杖悠仁直入主題，問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是你讓你的那些咒靈分散在這個城市各處……”說道這裏，他有些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屈起手指撓了撓下巴，半晌才說出來，“嗯……讓它們做好事的嗎？”
    黑川深人：“？”
    係統：“？”
    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看到對方困惑的眼神，虎杖悠仁還以為他是困惑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便開始主動解釋。
    “前兩天我和同伴來這邊的時候碰見你的咒靈了，嗯……就是剛剛個子很高手腳又細又長，皮膚青白的那隻。”
    “我們看到它和一群小孩在一起，一開始以為它是想傷害這些孩子，結果沒想到它救了其中一名孩子規避了車禍。”他感慨，“哇，我還是第一次見咒靈救人，那時候還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呢。”
    五條悟早在來之前就已經聽七海建人說過這個事情了，這下不覺得奇怪。
    他對黑川深人有好奇，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自己學生問的這個問題恰巧也是他想知道的，於是這會沒有打斷虎杖悠仁，反而一邊附和了一句：“確實呢~隨便一個咒術師看到那個情況都會覺得眼睛壞了吧。”
    “然後我就和七海先生他們跟上了那隻咒靈，就看見它去了碼頭……”
    虎杖悠仁把那天看到的東西完整簡潔地與黑川深人複述了一遍。
    聽完後的黑川深人：“……”
    他多少能想象到，這下聽見他那些放養咒靈們的日常也不算意外，隻是係統和直播間的觀眾都瘋了，不同意義上的瘋。
    【深人！我的深人！你到底要做到什麽程度！】
    【我萬萬沒想到那些咒靈被放養在外麵時竟然是在做這些事情】
    【他真的，好到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不論何時，他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更多人遠離苦難，維護這個城市】
    係統簡直不可置信，那群蠢咒靈在做什麽啊？為什麽會做這些事情！？難道真的是深人讓它們這麽做的嗎？
    可是沒有人比它更了解深人了，他是斷然不會讓咒靈去做這種事情的！
    係統陷入了短暫的情緒旋渦，可看著黑川深人麵前二人的這番表現，係統腦袋白光一閃，它突然間想通了。
    虎杖悠仁在看到剛剛那種“殘忍”的殺敵手段後依舊向黑川深人釋放了友好的信息，五條悟竟然也沒有想要將黑川深人強行帶回去的意思，這一切皆是因為那些咒靈的所做作為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宿主並不是壞家夥。
    這麽看來的話，那些它的宿主故意為之的！
    它的宿主再強，也是孤身一人，需要對抗這麽多的勢力方，就像港口黑手黨這邊一樣，他讓這些咒靈在白方勢力麵前做好事，讓主角團對他放鬆警惕，這樣方便他打入敵人內部，最後一同瓦解！
    深人在迎合它曾經隨口一提的“先抑後揚”的手段，讓所有人，包括直播間的觀眾們都認為他是來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救世主。
    做到這種程度，等到反水時才會更加直戳痛處，讓這些人感到絕望。
    不愧是它選中的宿主！根本不需要它出謀劃策，跟著黑川深人它直接就能躺贏了。
    係統語氣崇敬，它對黑川深人說：“深人，你真了不起，綁定你是我的福氣！”
    本來都做好係統在他腦海裏大呼小叫的黑川深人：“……？”
    不明白它又腦補了什麽，隨它吧。
    黑川深人在先前幾次的解釋從未有人信過後，這下已經不會再去解釋這種事情了，他的沉默在虎杖悠仁和五條悟眼中看來就是默認。
    “你這家夥……也太好了吧。”虎杖悠仁對黑川深人豎起拇指稱讚道。
    就在虎杖悠仁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臉上突然間出現了一張嘴一張一合地說著話，一道略微低沉的聲音從他臉上的這張嘴裏傳出，聲音中隱約帶著些不耐與微妙的興奮。
    “喂——小鬼，別再靠近了，離這個家夥遠一點。”那張嘴的這句話是對虎杖悠仁說的。
    “啪”，虎杖悠仁麵無表情地拍了一個巴掌在自己的臉上，將那張冒出來的嘴拍了回去。
    若是以往，他體內的兩麵宿儺要是有話想說並不會因為這一下就回去，這下倒是有些反常。
    “抱歉，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好像有點亢奮。”
    黑川深人並不好奇別人臉上為什麽會出現一張嘴突然說話這件事，他沒有過多詢問，微微抬眸看向他們，直切主題，“你們想說的就是這些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要回去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一邊一直在聽著的白發男人突然靠近。
    他個子高大，比黑川深人高出小半個頭，這會微微低頭拉進了與他的距離，再次確認了沒有在他身上看見一絲一毫的咒力。
    五條悟這個人沒什麽邊界感，湊過來的距離早就超過了正常人的社交距離，而黑川深人竟然也沒有躲開，他那雙金瞳仿佛透過了男人的眼罩，就這樣麵不改色地和他安靜地對視著。
    ……真有意思。
    五條悟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嗯……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一時半會應該問不完。這樣吧，第一個問題。”
    他直起身，與黑發少年拉開距離，雙手合十拍了一下掌，語氣開朗地說道。
    “——你的郵件地址是什麽？我們先交換個聯係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