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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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棲的神經忽地被拎起來,懸在空中,怕墜落,卻也不想跑到安全地帶。
她迅速整理衣服,走到全身鏡前反複確定劉海理好了,才走到玄關看了眼屏幕。
門外的人是韓箬華。
一瞬間放鬆下來,緊接著,更大的失望席卷而來。
她掩下討人厭的情緒,換上熱情的笑容,把人請到家裏,端水過去。韓箬華嘴上說不用忙,但是卻坐下來,看樣子想跟她聊聊。
盛棲有點心虛,猜到韓箬華會說什麽。她跟溫瀲最近不往來,韓箬華可能看不下去了,她那麽想溫瀲有個朋友。
加上現在溫瀲還是單身狀態。
但韓箬華沒說這件事,客套幾句後問她:“後天檸檸生日,請了她大姨一家,她堂姐也會過來吃晚飯。你跟與鐸認識,一起吃熱鬧,那天有時間嗎?”
溫瀲的表哥萬與鐸,比他們高一級,以前中午常到韓箬華家蹭飯,挺好玩的一個男生。
意料之中的邀請,但盛棲沒想到要請那麽多親戚,她一個外人,太突兀了。
她體會過那種感覺,許桐桐過生日的時候,許家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子都會過來,熱熱鬧鬧地圍著許桐桐轉。
他們逗她,誇她,把她捧得越嬌氣,他們就越開心。
盛棲則負責泡茶倒水,陪他們說些無關痛癢的閑話,像個局外人,不能不笑和離開。
盡管去溫瀲家不至於端茶倒水,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但也不自在。
盛棲笑著拒絕:“我會給她準備禮物,但那天我有事,就不去吃飯了。”
“她這麽大人了,禮物不禮物的不重要。”韓箬華以盛棲從前最願意聽的溫柔語氣說:“你來,檸檸肯定高興。”
心底掙紮,如果隻有她們母女,盛棲也就答應了,但她實在不想跟溫瀲的家人湊在一起。
“那天的確有事情,一整天都不在家。”她堅定了態度。
須臾之間,韓箬華的目光淡下去,輕歎口氣,“你跟檸檸是不是鬧別扭了?”
“沒有沒有。”盛棲對此早有防範,第一時間否認。
韓箬華語氣又放輕一些:“檸檸對人沒有壞心眼,但我這個當媽的照顧她太多,讓她不太通人情世故。有時候說話直一點,冒犯到你,你別介意。”
盛棲在這段話裏坐立難安,韓箬華似乎已經確定溫瀲惹到她了,在好聲好氣地勸和。
溫瀲好無辜,她什麽都沒做,更沒有冒犯。
成年之前,盛棲一直渴望她的母親有朝一日回到禹江。盛棲心想,她不會纏住她媽不讓她離開,隻要陪她去吃一頓漢堡就好。
每次路過那些店,盛棲都會隔著玻璃看上一會,不知情的路人還當她嘴饞。
其實她口袋裏的錢足夠她進去大快朵頤,她看的是那些陪孩子的家長。
母親這個意象,在韓箬華出現之後,變得更加具體。
盛棲遊離狀態下想,她的媽媽會像韓箬華一樣,穿著極顯氣質的長裙,綰著頭發,發裏摻了點兒白。
眉眼溫柔,帶著知識分子的敏銳和優雅。
握住水杯的雙手,看得出來年輕時很漂亮,曆經風霜後有了皺紋,骨頭也有點變形。
她媽媽也會在她跟朋友鬧不愉快時,去替她當說客嗎?
不曉得。她媽媽是個未知的迷,也是禁忌,家裏連張她的照片都沒留,也沒人願意向盛棲回憶她。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樂得旁觀韓箬華疼愛溫瀲。雖然她沒有感受過母愛,但看見溫瀲被寵,她也由衷歡喜。
這是她願意去韓箬華家學習的另外一個原因。
“真的沒有,您瞧,這本書還是她借我的,我準備看完再跟她聊讀後感。”盛棲不想韓箬華憂慮太多,盡力安慰她。
“看多少了?”
“一半了。”
盛棲雖然想活躍氛圍,但韓箬華的情緒還是不高,欲言又止地喝了口水。
她也不躲了:“韓阿姨,還有什麽事,您一塊說吧。”
“書看一半了,現在去跟檸檸聊聊內容行嗎?”她這回沒再以那樣溫柔的目光看著盛棲,反而垂著頭,有些疲倦。
“溫瀲今天不要上班嗎?”
“下午請假了,說是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躺著。”
韓箬華說到這,見盛棲沒有接話,也不想再勸了。把杯子一放,善解人意地說:“算了,你先忙吧,你最近應該沒有時間。等檸檸舒服一點,我讓她來找你好了。”
盛棲卻隨她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韓箬華的表情終於輕快了點,“好,她沒吃飯,你進去問問她想不想吃。”
她肯定提前問過了,溫瀲不肯吃,才讓自己再去問一遍。
怎麽年紀大了反而跟小孩一樣,要媽媽在後麵哄著都不願意吃飯。
還是實在不舒服得厲害,完全吃不下去。
盛棲有點焦急。
到了溫瀲房間門口,輕輕敲了兩下,裏麵沒動靜,她又敲兩下,“溫瀲,是我,方便進去嗎?”
還是沒動靜,睡著了嗎?
盛棲正準備回頭跟韓箬華求助,門被主人打開,溫瀲穿著睡裙,頭發微亂,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直直地看著她。
“怎麽起來了,不是不舒服嗎?”盛棲一邊被她讓進去,一遍示意她躺回床上。
這是盛棲第一次來敲溫瀲的門,也是她第一次看見溫瀲的房間。
門關上,房裏沒開燈,窗簾全拉著,暗得盛棲適應了一會才能看清。
溫瀲回了床上,側躺看著她,“坐床邊就可以。”
溫瀲不喜歡別人隨便坐她的床,盛棲從前就是例外,現在仍然是。
盛棲坐下,彎腰看她甚是憔悴,輕鬆問:“哪兒不舒服了?現在還難受嗎?”
垂眸,立即就明白了,陳述了句:“我媽喊你來的。”
盛棲沒有否認。
“對不起,打擾你了。”
雖然盛棲這段時間想躲她,可當溫瀲跟她道歉說打擾的時候,她卻覺得這話過於刺耳。
原來有一天,她會讓溫瀲覺得,自己被她打擾到了。
她想到夢裏溫瀲沉穩好學的樣子,想到她逼自己練字背書時的堅定,親自己時的青澀。
明明那個時候,她才是那個喜歡打擾別人的討厭鬼。
她朝溫瀲的嘴唇尋去,借著昏暗去端詳,缺水,有些幹。
多數時候,溫瀲的唇總是潤的。
大概是盛棲的目光太赤裸,溫瀲將臉往被上埋了埋。
她回答盛棲剛才的問題,“我胸悶,現在還不舒服。”
盛棲又彎下一點腰,胡思亂想刹那間煙消雲散,滿目都是緊張:“好端端的怎麽胸悶,躺著有什麽用,要去醫院啊!你起來,我陪你去。”
“不用去醫院。”溫瀲不慌不忙,抬手去揉眉心,好像難受的不是她自己。
“怎麽了,頭又疼了?”並發症嗎?
“嗯,你幫我揉揉好不好?”她聲音裏裝著破碎感,虛弱地仰視著盛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