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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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盛棲預料的那樣, 第二天早晨,溫瀲發信息說感冒加重了。
    盛棲起床去了她家。
    春秋換季容易感冒,溫瀲身體弱,韓箬華懷疑不到盛棲頭上。
    給她盛了碗粥, “最近班上感冒的學生一個接一個, 小盛要注意,不然該難受了。”
    盛棲還沒點頭, 她就微微彎腰做了個往桌麵下看的動作, “你看你這褲子, 這不凍腿嗎?”
    盛棲上身穿著長袖, 還像過秋天的樣子,下半身隻穿了條中褲。
    看見溫瀲深以為然的表情,盛棲心虛, 將腿收了收,“還好,我看了, 今天氣溫高。”
    感冒的事就這麽聊過去了。
    不管怎麽樣,韓箬華對盛棲算是關心。之前但凡連著兩天沒看到她出門,就會發信息問問她。
    有她在,盛棲感到安心,好像自己也有長輩陪在身邊。
    盛棲想到她媽,做媽媽的大概都會這樣關心女兒。看見她露腿, 首先怕她凍著。
    在y省,她穿成這樣,她爸隻會覺得不成體統, 別人看見說閑話。
    許桐桐夏天著裝比她大膽, 盛光明看見便不高興, “你這樣在外麵,就是給人家招惹你的理由。”
    “招惹”是含蓄的說法,其實還是受害者有罪論那一套。
    當時他們都在店裏,盛棲問他:“你跟阿姨裝修店,難道是招人來搶劫的嗎?”
    許桐桐腦瓜子反應快,立即接上:“要是哪天咱們家店被人偷了搶了,爸,那就怪你太高調了。”
    她的思緒從“光腿”回來。
    韓箬華越是這樣,她越是慚愧。
    韓箬華就溫瀲一個孩子,養她花了那麽多心血,肯定希望以後有人給她安穩的生活,她能有家庭有孩子。
    自己是溫瀲奔向安穩的歧路,也許溫瀲以後仍會過上那種日子,但此時此刻,確實在跟她糾纏不清。
    韓箬華上班早,交代兩句就走了,剩下兩人一狗共進早餐。
    盛棲不再想韓箬華,慢慢放鬆下來,問溫瀲:“喉嚨痛嗎?”
    “嗯。”
    “頭呢,暈不暈,有沒有發燒?”
    “有一點不舒服,但量過了,沒發燒。”溫瀲回答時仔細回視盛棲。
    盛棲在關心她,像以前一樣,看見她難受就變得溫柔體貼。
    “要是實在不舒服,可以請假。”
    “不用。”溫瀲拒絕。
    以前盛棲一點小傷小痛就不去上學,每個月經期都要請半天假,她奶奶打電話,班主任隻能批。
    但溫瀲不一樣。
    高三第一次月考,她那幾天感冒嚴重,但每天還是學到淩晨,一節課都沒耽誤。考試當天發燒,居然都能堅持考完。
    溫瀲比她能忍多了,現在這點小感冒,讓她不去上班的確不可能。
    所以上次她胸悶,請假回來躺了一下午,可見身體確實不舒服。
    盛棲又擔心了,“你現在還會胸悶嗎?”
    溫瀲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明白盛棲提的是什麽事,“就那一次,後來沒有了。”
    “你要注意身體。”
    盛棲自己也瘦,但她是吃不胖的體質,加上個子高,看上去瘦而已。
    而溫瀲真的瘦過頭了,手腕跟腰細得不堪握,身上骨頭硌得慌。
    吃完早飯,盛棲收拾碗筷,把廚房清理幹淨。溫瀲今天生病,沒跟她搶。
    走前跟小七告了別。
    前段時間回家,家裏人問小七叫什麽名字,盛棲說叫旺財。
    家裏人那兩天這麽喊它,就發現這狗確實不聰明,喊它名字都沒反應。
    早晨八點,外麵太陽剛好,暖熱適度,不像夏天一樣曝曬。
    盛棲修長的腿露了大半在外頭,直且細,溫瀲總忍不住去看。
    媽媽說這樣穿早晚會冷,對腿不好。她有私心,她不願意別人來看盛棲。
    但盛棲喜歡就好。
    沒說幾句到了小區門口,盛棲叫了車,陪溫瀲坐進去。
    市圖書館不遠,過去就起步價,哪怕每天打的也不貴。
    但盛棲知道溫瀲為什麽坐公交。
    一是很近,沒必要浪費錢,在韓箬華教育下,溫瀲花錢從不大手大腳;二是打的要跟司機在一個空間裏,她不自在。
    早高峰,路上稍堵,總有人不遵守交規,司機開始吐槽。
    盛棲接上話,與他聊了幾句。
    他問:“你們去圖書館看書?”
    “我朋友在那上班。”
    “工資高不高?”
    “夠花了。”
    司機開始絮絮叨叨說還是女孩輕鬆,沒男的壓力大,盛棲麵不改色地應和。
    溫瀲安靜地坐在一旁,聽盛棲跟人客套。明明不讚同對方,卻客氣地笑著說是。
    還有一個路口就到了,盛棲發現她一直不說話,低頭發呆,臉紅紅的。
    擔心地伸手牽住她,“難受嗎?”
    溫瀲回過神,趕忙搖頭,目光難掩窘迫。
    這表情在溫瀲臉上不多見,盛棲明知故問地輕聲說:“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
    溫瀲轉過頭去不看她。
    上次坐車,她們也是這樣的位置。夜色給盛棲做了掩護,她膽子大,在外把她衣服解開了,胡亂摸她。
    溫瀲沒做過這種事情,怕得不行,心跳失控。盛棲感覺到了,把手掌放在她心口,感受她的心跳。
    現在白天,盛棲當然規規矩矩,可是她問她的時候,溫瀲還是覺得被調戲了。
    到了目的地,盛棲陪溫瀲往裏走。
    溫瀲問:“你今天有別的事嗎?”
    “沒有,我等開館進去看書。你中午吃什麽?”
    盛棲問完就做了安排:“我請你吃飯吧。”
    溫瀲沒想到她要待到中午,解釋了句:“我不是很嚴重。”
    “不嚴重就不能請你吃飯了?”盛棲笑了下。
    溫瀲抿了下唇:“好,我下班跟你說。”
    盛棲臨時辦了張借書證,借了幾本漫畫,在良好的氛圍裏開始閱讀。
    一個小時後,戴上耳機,開始打遊戲。許桐桐也在線,她發信息過去:“你最好現在不在上課。”
    許桐桐已讀不回。
    看漫畫,玩手機,打遊戲,這麽耗了一上午,終於等來溫瀲的消息。
    兩人找了家近的餐廳坐下,正是吃飯的點,上菜很慢。
    溫瀲上午在辦公室聽到個大瓜,邊喝湯邊跟盛棲說。生活比故事還要狗血,盛棲聽得投入,不斷地:“啊?”
    溫瀲說事情不喜歡添油加醋,如實轉述,但盛棲還是感覺到了精彩:“要是寫出來絕對能火一把。”
    “你寫。”
    “可我連我作文寫得很爛。”盛棲自知不是那塊料。
    溫瀲莞爾,沒敢接茬,怕聊到不該聊的話題上麵。
    盛棲看她微笑,腦海裏蹦出一個詞,“約會”。
    天空無雲,氣溫宜人。
    溫瀲跟她大談十幾分鍾的八卦,共用午飯。
    溫瀲今天一身棕色係穿搭,感冒後說話聲音微有些啞,踩在了盛棲心動的點上。
    盛棲明目張膽地看她,反正溫瀲不會說她。
    她以前想過溫瀲長大後是什麽樣子。
    她認識溫瀲時,溫瀲已經高中了,模樣自然不會變太多。但她猜想,未來的溫瀲一定是個工作狂,女強人,一絲不苟,壓迫下屬。
    盛棲在心裏編排年級第一。
    但溫瀲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不是領導,工作不忙,不需要加班,同事們聊八卦可以聊一上午。不上班的時候她看書寫字,會跑來自己家浪費幾個小時。
    跟從前那個把自己的計劃安排到分鍾,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看書的溫瀲不一樣了。
    以前她停不下來,陪盛棲時也總看時間,搞得盛棲也焦慮。現在她完全處在慢節奏的生活裏,時間對她而言,不再那麽重要。
    盛棲曾在網上看過投稿,女生跟初戀分手,他們大學、工作都不在一個城市,初戀卻一直在等她、追她。
    她變了許多,從穿衣打扮到性格愛好跟高中都不一樣。他們期間見過麵,她能感覺到那個男生也變了,不再是她喜歡的樣子,但還是對她很好。
    於是她有些困惑,一個人真的會堅定地喜歡另一個人幾年嗎?
    在見不到麵,各自變了很多的情況下。
    討論到後來,盛棲記住一個評論。
    喜歡會變成執念,讓人堅持下去的隻是一個符號。所以不管那個符號怎麽變,都能堅定不移地去追逐。
    但是人們不會愛上符號,真正得到之後,才會冷靜思考,自己愛的是什麽。
    盛棲那時就想到了溫瀲,她每次想到溫瀲都隱隱作痛。她從那時悟出,未必因為喜歡,溫瀲是代表她青春的符號,她渴望的是從前的生活和自己。
    十月的禹江除了建築,跟八年前一般無二。
    隻有人變了。
    溫瀲長相稍變了一點,臉更消瘦,更顯成熟清冷。性格更安靜,以前充其量是內斂,但跟人溝通沒問題,很有禮貌。現在不是,她對許桐桐就有點冷,冷到許桐桐怕她。
    隻偶爾活潑些,在盛棲心情好的時候。
    她不了解溫瀲這些年經曆過什麽,溫瀲也不了解她。
    在互不了解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感已經不能算喜歡了,她告誡自己。
    人對失敗的經曆總有執著,她想去治愈自己那道疤,靠近溫瀲是因為私心。
    今天的飯局跟約會沒關係。
    饒了一大圈,她說服了自己。
    吃完飯,溫瀲回去上班,盛棲帶著上午借的書回去。
    在路口分開,溫瀲停下轉身,悄悄拍了一張盛棲的背影。
    因禍得福,盛棲今天送她上班,還陪她吃了飯。
    原以為就這麽多了,沒想到下班時,盛棲跟她說,我在外麵等你。
    太陽偏西,飛鳥成隊。
    盛棲要打車,溫瀲卻想多吹吹晚風,“走回去吧,隻要二十幾分鍾。”
    盛棲自己懶,也不放心溫瀲,“你不舒服,早點回去吧,等身體好了再走。”
    坐進車裏,溫瀲低聲問:“我身體好了,你還會來接我嗎?”
    盛棲剛才隻是隨口一說,但溫瀲這樣問,她隻能點頭:“如果你想,我會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