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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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光線昏暗, 那隅亮處將所有目光引過去,花枝般錦簇成一幅畫。
    柔軟的白色棉拖踩在地板上,緩步走到床邊, 坐在床沿。
    那束打在盛棲臉上的暖光終於也將她擁了進去, 她湊近,去看盛棲手裏的散文集。
    “看到哪篇了?”
    這個距離,盛棲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沐浴過後,屬於女孩子的清甜香。幽幽然鑽入她的七竅, 與紙質書的氣味混雜, 又與冬日暖房中的熱騰攪拌。
    盛棲的意識蘇醒過來, 卻又打了個哈欠, 將篇名指給她看。
    溫瀲看她打哈欠, 明明不困, 卻也想打了, 輕聲笑著問:“有閱讀感悟嗎?”
    學霸開始提問了。
    盛棲的眼珠轉了轉,絞盡腦汁,企圖想出一些加分的句子。
    “作者……嗯……對生活還……”
    她卡殼了。
    溫瀲在她皺眉時就不打算為難她了, 以前逼她學習,是盼著她能進步, 變得更好。這樣她自己快樂,媽媽也會喜歡她。
    現在不用了。自己喜歡她就夠了。
    氣息迫近,在盛棲張口說話前吻住她的唇,柔軟與柔軟相觸,將她的苦思冥想都吞下去。
    讓她快樂。不必煩惱。
    但其實盛棲已經有了思路。
    她想說, 作者對生活挺有感悟, 需要一定的文學素養, 才能以文字記錄世界。她觀察完通常隻能靠筆畫出來,沒辦法組織詞句,寫出這種厲害到能把人看困的文章。
    這話很完美,“聯係題目談談你自己”,既答了題,也交代了自己。
    她想表現一下,於是推了推溫瀲,打算把話說完。
    溫瀲卻因為她這一推更加執拗,將她緊緊按在床頭,捧住她的臉。
    吻愈發深切與纏綿,不許她離開分毫。
    溫瀲第一次親她嘴巴,在影院裏,她才知道原來喜歡的人嘴唇很軟。
    而她第一次探進溫瀲唇心,溫瀲抗拒又委屈,那時她還很生澀。
    在她們倆都不擅長接吻的年紀,一步步探索的過程刺激且新鮮。
    媽的,溫瀲怎麽這麽會親。
    之前盛棲主導得多,都沒注意到,溫瀲的吻技這樣好。
    溫柔細膩,不容拒絕。
    她腰被親軟了。
    徹底不困了。
    抬手想碰溫瀲,卻摸到被晾在一旁的散文書,頓覺掃興,隨手扔在地上。
    “啪”地一聲驚到了正投入的溫瀲。
    趁她分神,盛棲拿回主動權,摟住她的腰,將人抱倒在床上。
    壓下去,轉守為攻。
    溫瀲不在乎被壓,眼神去找地上的書,跟盛棲說:“書不可以扔在地下。”
    媽媽說,要愛惜書本。
    “就扔。”
    盛棲叛逆地挑釁,邊吻邊解她的衣服。
    洗漱後的發絲微沾上濕潤的水汽,服帖在枕上,因為盛棲不算客氣的揉捏動作,她肩頸往下的肌膚從暖白變得發粉。
    後起的顏色正如通行的信號燈,引著闖入者伴著泥濘,一路無阻地往深處走。
    “雨沒有停的意思。地吸飽了水,樹葉盛了太多雨,有的樹撐不住了,發著抖,轟然倒下。”
    盛棲的鬢邊被汗水洇濕,劇烈動作下呼吸與溫瀲快至同一個頻率。
    她能聽見,溫瀲在矜持地控製她的氣息與聲音,但共同在進行的事情,她個人身不由己。
    於是慢慢失控,像溺了水,又像被滾燙的蒸汽撲倒,再難隱忍地叫了出來。
    她的力氣早被耗得差不多,聲音輕而柔,並不吵鬧,比今夜的街道安靜得多。
    但盛棲的臉就貼在她下頜處,她的聲音,她的心跳,都清清楚楚。
    她會叫盛棲的名字,盛棲、棲棲……喊完又沒了別的詞。如同索取,又像在討饒。
    轟然倒下後,她不再言語,氣息卻不止地縈繞在床畔。
    盛棲陪她一起緩了會,抱住她安撫,親昵地咬她下巴,喊她“檸檸”。
    喊了一聲意猶未盡,又喊一聲。
    她喊溫瀲小名的次數屈指可數,高中跟現在統共沒有三五次。
    溫瀲原以為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但盛棲說這是家裏人對她的稱呼,她不好意思喊。
    而在當時,溫瀲沒法說出“你也是我的家人”這種不切實際的話。
    所以此時此刻,這句“檸檸”格外有意義。
    溫瀲身體發軟,心也被她喊得軟趴趴,“你再喊一次。”
    盛棲狡黠地笑:“不。”
    她今晚心情不錯。
    剛才不撿書,現在不聽話。盛棲鬧騰的時候多為愉悅,而她心情糟糕時反而很客氣。
    被她拒絕,溫瀲安靜地等著她的下一句,果然,她很快就忍不住說:“除非你再跟我來一次。”
    “嗯。”
    答應得幹脆利落。
    第二次趕在倒計時前結束。
    她們倆肩並肩等了一會,等著今年的最後一分鍾過去。
    正式結束,正式開始。
    年初都要做計劃,許願。
    做不做得到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棲沉迷於眼前的溫柔鄉。
    所有的苦難,無助,不甘,茫然,都在溫瀲溫柔的懷抱裏消停。
    消失是不可能了。
    隻要她不失憶,發生的事情,有過的情緒,會永遠伴隨她的左右。
    但溫瀲可以讓它們變淺變淡,她願意為了溫瀲享受此刻。
    她的願望樸素,跟十幾歲時沒有區別。
    “希望新的一年,我們能安穩地在一起,不用分離。長長久久。”
    使她從漂泊之人,變成一個有家可歸之人。
    最濃的願望被盛棲說出口,溫瀲改了一個,“我想要你一直愛我。”
    長長久久固然可喜。
    若難以長久,無論相聚還是別離,隻要盛棲心裏有她,她都能度過。
    比如這次,正是相信盛棲一定會回來,她才能平靜地生活、工作、休閑,準備以最好的狀態呈現給她。
    然而這願望也很奢侈。
    “我當然愛你。”盛棲斬釘截鐵。
    她不善於說情話,但該有的回應一定給。
    溫瀲與她蓋著同一床被子,麵對麵側躺著,眼裏都隻有對方。
    溫瀲說:“我也愛你,不想你再因為我不開心。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會做了。我保證。”
    盛棲心想自己不喜歡什麽呢,她對人的容忍度頗高,輕易不會放棄一個人。
    最不喜歡的是被放棄。
    因為她常遇見,又無能為力。
    溫瀲說以後不會再放棄她了。
    她不敢全然相信,但也不舍得質疑溫瀲的心意。
    “我相信你。為了你我會努力開心,你也要為了我多開心。好不好?”
    “嗯。我有很開心。”
    她的詞匯量在這時變得匱乏,“開心”這個詞頻繁出現在她們之間。
    或許有更高級典雅的詞代替,但不被她們需要。她們的想法簡單,形容詞也就簡單。
    盛棲不再難過地漂泊在外。
    溫瀲不再焦躁地以藥為生。
    兩個人能在八年之後重新走到一起,這是原因,也是目的。
    溫瀲與她商量,“過兩天可以看看房子,盡早搬出去,你不喜歡這裏,想住哪兒都行。盛棲,我想陪著你搬,天天一起吃飯,睡覺。”
    她想她們在一起,不想一別半個月了。
    “你決定了嗎?”除了大學四年,溫瀲應該從未離開過她媽。
    溫瀲要麽不拿主意,定了就不會反悔,“早就決定了。”
    夜色鋪天蓋地地覆蓋在城市社恐,新年的第一個時辰浪漫寶貴。
    盛棲如實跟她表達感受:“我有點怕。”
    “怕什麽?”她不解。
    “怕你將來會後悔,覺得我沒你想得那麽好,不值得你付出和選擇。”
    “怕你再次放棄我。以前就算了,等我們有了一個家,你再不要我,我會……很鬱悶。”
    身體離得近,心也應該坦誠。
    盛棲跟她傾訴,她說得很溫和,“鬱悶”二字像鬧著玩般。
    溫瀲鄭重地答:“除非你愛上別人,或是變得麵目全非,否則你就是最好的人,我不會不要你。”
    前者盛棲尚且能保證,但“麵目全非”是捉摸不定的詞。
    她問:“我現在有沒有變?”
    “變了,但還是盛棲的樣子。”
    不會有人不變,隻要她愛的特質都在,就還是她的盛棲。
    她的話好像很有道理,盛棲如法炮製:“你也還是溫瀲的樣子。”
    嗯,顯得她也很有內涵了。
    兩人聊到臨近一點,也該睡了,再熬下去明早就不用起了。
    於是各自起身衝洗和清理現場。再回床上,摟住彼此,醞釀睡意。
    但這天過去就沒了,溫瀲不願闔上眼睛,還想再聊一會:“你出去玩,有買紀念品嗎?”
    “沒有,我覺得網上就能買,不想花冤枉錢。”盛棲是務實派,也不喜歡行李增多。
    “但是我畫了幾幅景送你,明天再看。”
    燈都關了,盛棲不想下床去拿。
    “哦。那兒很美。”
    “嗯。”盛棲已經困了。
    “你有認識新朋友嗎?”溫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淡然。
    盛棲頓了下,“沒。”
    她的回答讓溫瀲頗感意外。
    不想將疑惑揣著過夜,她大方地問出口:“如果沒有新朋友,給你拍照,跟你一起吃飯的人是誰?”
    盛棲驀然想到虞某的臉,頭疼起來。
    “住我隔壁的一個大姐,我們都沒旅伴,所以結伴逛了兩天。但不算朋友,沒加聯係方式。”
    結伴了卻不加聯係方式。
    “為什麽不加?”她更困惑了。
    “萍水相逢,沒想過以後聯係。”
    盛棲說的是實話,但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溫瀲那件事。
    不說根本沒關係,她本就清清白白,說了反而讓溫瀲不高興。
    但瞞著溫瀲,會不會不太好,溫瀲既然問了那個人,就說明心有疑惑。
    她的回答太敷衍了吧?
    在溫瀲的沉默裏,盛棲決心坦白:“我跟你說件事,你能不生氣嗎?”
    “……”溫瀲認真地告訴她:“你這樣的開場白,人家一聽就會生氣。”
    “對不起,那我直接講了。”
    “關於那位姐姐的?”溫瀲直接問,女人的直覺很準,果然有事情。
    “是……就她住我隔壁,她也是一個人。我在那邊待了有一段時間,比她熟,她就經常問我哪兒好玩,什麽好吃。”
    “嗯。”平靜。
    “一開始我覺得很正常,大家出門在外,會更信任同性。她人看著很好,後麵她邀請我跟她一起出去,我就沒拒絕。”
    “嗯。”冷靜。
    “有一次吃飯,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她也不是直的。”
    盛棲說到這就尬,聲音悶進枕頭裏,“我本來沒多想,隻當她是直女。可是她說她有過前女友,我覺得怪怪的,後麵就沒再跟她一起出去過。”
    “就到這裏嗎?”溫瀲不想聽她娓娓道來。
    溫瀲不耐煩了。
    “不是。”
    盛棲在黑暗裏硬著頭皮講下去:“回來前的晚上,她來我房間……”
    溫瀲輕輕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用力,握了起來,在黑暗裏看著盛棲,冷聲問:“幹什麽?”
    不妙,是不是不該說?
    盛棲騎虎難下。
    “說啊。”
    “她讓我教她修照片,我就教了,然後她問我要不要跟她發生關係。我當場拒絕,她沒死纏爛打,就回去了。就這麽多,我跟她什麽都沒發生,我不想隱瞞。”
    有陌生女人要跟盛棲發生關係。
    溫瀲思緒亂了許久,才低聲問:“你沒跟她說你有女朋友嗎?”
    “說了。她不在意,我就有點生氣。”
    她做不到玩弄感情。
    “我也生氣了。”
    溫瀲跟她說,將盛棲摟得更緊,“不喜歡別人惦記你。”
    直白如溫瀲,讓盛棲嘴角飛速咧了起來。
    好霸總哦。
    “小盛是你的,別人惦記不著。很晚了,快睡吧。”盛棲配合地哄她。
    “不想睡了。”
    “那想幹嘛呢?”
    溫瀲沒說話,翻過身,沒了動靜。
    盛棲從背後抱她。
    以為她準備睡了,跟著閉上眼睛。
    快要睡著的時候,幽冷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你覺得她漂亮嗎?”
    盛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