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低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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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澤追出公司大樓。
倏地, 他腳步一頓。
他錯愕地看著不遠處,親吻的兩個人。
像是有所察覺,賀南樓朝他這邊, 看了過來。
青年的目光很冷, 像是一隻被人誤闖了領地的雄師, 冷漠中帶著銳利的鋒芒。
在這一瞬間, 溫澤終於明白,那些在他眼裏看起來略顯越界的行為,竟真的不是他多心。
他十分確定,在他們成功拿下福源那起項目, 他請喬安年以及他的組員吃飯的那一次,喬安年跟賀南樓兩個人盡管形狀親密, 當時兩人並沒有任何曖昧。
至少喬安年對這位異父異母的弟弟,真的隻是當一個弟弟在照顧。
是喬安年被停職調查的這幾天, 兩人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的突破嗎?
剛剛在會議室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內心有一股強大的衝動, 沒有多想,找了個借口離開,追了出來。
他以為這已經算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衝動的事情之一。
到底是遲了一步, 是麽?
…
科技園一到冬天, 就刮妖風。
天氣那麽冷, 一杯溫熱的咖啡握在手裏,從開著中央空調的室內走出,不過一會兒功夫, 就能變冷。
就是在這種天氣裏, 剛才那一瞬間, 喬安年竟然清楚地感覺到,落在他唇角的溫度。
而且,竟然沒有被風一吹,就褪去了溫度。
忍住上手去摸唇角的衝動,喬安年有點懵:“寶,你剛剛,在幹嘛?”
賀南樓“安慰你。”
喬安年:“……”
他就知道!
看來,“隻能跟戀人一起做的事”係列課堂,還是得繼續上下去。
察覺到小孩兒的眼神,喬安年轉過身,看見了不遠處的溫澤。
喬安年耳朵一熱。
溫澤在這裏站多久了?
剛才小樓孩子氣的舉動,溫澤不會都看見了吧?
這事兒實在也不好解釋,何況跟溫澤也解釋不著。
喬安年笑著跟溫澤打招呼,“溫總,您找我有事?”
溫澤所有的心緒,在喬安年看過來的那一刻,已經全部都收拾了個幹淨。
他走上前,語氣懇切:“辭職的事,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喬安年大可以說一句場麵上的話,比如“好的,溫總,我會再考慮看看”——
遵守著成年人的社交原則,不把話說死,凡事留有餘地。
喬安年不想那麽做。
喬安年歉然地道:“抱歉,溫總。”
辭職他是經過三思熟慮的。
溫澤絲毫沒有掩飾眼底的遺憾,隻是他仍然維持著他始終的風度,他朝喬安年伸出手,“那麽,再會。做不成同事,希望日後能有機會做朋友。”
喬安年笑著伸手回握:“好,再會。”
…
上了車,喬安年的手被握住。
賀南樓低著頭,在用車上的濕紙巾,給他擦手。
喬安年納悶,他剛才手好像也沒碰了別的什麽髒東西吧?
小樓所有的行為都非常地有原則性跟規律性,比如上床前一定要擦幹淨身體還有頭發,不能濕漉漉地就上床。出去玩,地上絕對不會坐。如果要坐,必須得坐在椅子上,椅子上還不能有灰塵,有灰塵一定要擦幹淨。
吃飯跟吃東西前一定要洗手。
所以,小樓不太可能無緣無故,上了車就要給他擦手。
他的這一行為背後,肯定有原因。
喬安年仔細回想了下。
如果硬要說,他這次上車前跟平時有什麽兩樣的話……
該不會是……
不,至於吧?
喬安年試探性地問道:“小樓,你是因為剛才我跟溫澤握了下手,所以你才給我擦紙巾?”
賀南樓沒說話。
喬安年想起這幾天他給社區的老人們拍照片,聽社區的誌願者小姑娘們吐槽,說是現在的短視頻害人不淺。
其中一個誌願者跟其他的誌願者們抱怨,說是她的妹妹今年才上高中,每個周末都沉迷於刷短視頻。
尤其是特別喜歡那種霸總橋段,比如一對情侶在電影院,或者是地鐵裏,遇見有陌生女生向她的男朋友求助開瓶蓋,這個時候男朋友會冷酷地拒絕,表示我自己給我的女朋友開瓶蓋。
如果跟男朋友逛街,路上碰見異性朋友,出於社交禮儀,握了下手,男朋友就要用紙巾給女朋友擦手,表示消毒。
這種在小說裏都尬出天際,會被噴的程度,竟然有很多的受眾,有不少年齡尚淺的小姑娘會覺得好蘇,還有個別什麽男友力ax之類的視頻。
誌願者吐槽,她妹妹看多了短視頻,對愛情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最令她無法理解的是,還有一堆人留言,力證她們的男朋友對她們有多在乎,比如裙子不可以穿得太短,衣服不可以穿得太透。
這根本不是在乎,是一種變態的占有跟馴服。
喬安年當然不認為,小樓給自己擦手,帶著馴服的目的,他也沒有覺得小樓這一霸總行為的背後有多可笑或者是多尷尬。
他更多地傾向於,小樓隻是不知道親密關係的界限在這裏。
“小樓,人是群居動物。人類創造了社會,每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活在由每個人參與創造的社會裏。除了一出生就認識的帶有血緣關係的親屬之外,在成長過程當中,我們會結交很多的同學、朋友,同事,當然,還有戀人,以及最後跟自己共度一生的愛人。這些都很正常。
溫澤是我的上司,我辭職,他跟我握手再會,這屬於一種非常正常的社交禮儀。不存在,我跟他握個手,我的手就不幹淨了,或者我跟他進行禮節性的擁抱,你就不舒服。
我跟你說過的,如果真的在乎一個人,不是要給他打造一個籠子,而是要讓那個人,能夠去到他去到更廣闊的天空。戀人之間是這樣,家人之間,也是這樣。無論是家人、朋友還是戀人,如果對對方的在乎,演變成一種過度的獨占,對雙方都不是好事。我說了這麽多,你能……明白嗎?”
左手擦完了,賀南樓繼續擦右手
一根一根擦拭的那種擦法。
小孩兒依然沒有說話。
喬安年也沒催,等著小孩兒自己去想通。
小樓那麽聰明,肯定理解他的意思。
兩隻手終於擦完。
賀南樓握住喬安年的一隻手,放在手裏把玩,“如果是一個莊園呢?類似於科技園。裏麵很大,你不需要出去,裏麵所有的生活設施,應有盡有。如果你想要見誰,可以隨時找他們過來。”
喬安年:“???”
這就是個假設,還是試探啊?
該不會是,小樓對感情的理解就是,喜歡一個人,就要把他關起來,搞那種古早小說的霸道總裁強|製愛吧?
所以現在試探性地問他,想要知道一般人對這類強|製愛的接受程度?
唔,按照小說裏小樓的偏執人設……
他怎麽覺著,還真有這種可能呢?
喬安年認真地回答道:“就是籠子大小,有什麽區別嗎?每個人都是獨立跟自由的,誰也沒有權利將另一個人當成自己的獨占物豢養起來。”
賀南樓右手的五根手指,沒入喬安年的手指,掌心貼著掌心,十指交握,斂目道:“我知道了。”
喬安年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想要出聲提醒小孩兒,像是這種十指相扣的親密舉動,一般隻有戀人之間才會這麽做。
想了想,還是把話給咽了回去。
剛剛他輸出了那麽一大堆觀點,小樓能把他的話聽進去,已經很難得了。
這種親昵的小動作,還是等到以後,慢慢去糾正吧……
…
同一天,聚輝公開了關於ai醫療競標概念圖被外泄的調查報告。
郝振宇因為對資料保管不力,導致資料外泄,被降職處理。從原來的研發部經理崗位,調到銷售部,擔任銷售部副經理一職。
穀鑫則因為竊取公司機密資料,導致公司蒙受巨大損失,被開除現任職位,並且按照要求,需要賠償公司上百萬的經濟損失。
穀鑫拿不出上百萬,聚輝已經決定對他起訴。
總之,穀鑫的前程算是徹底毀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聚輝同樣也宣布了對喬安年停職調查的撤銷,並且在通知欄裏,鄭重、單獨地貼了一份,對於喬安年的公開致歉,以及表達了對他決定辭職的這一決定,公司覺得非常地惋惜。
同時,也將致歉函以電子文檔的形式,發了一份到喬安年的郵箱裏。
聚輝領導層當然不會主動打臉自己,據說,致歉信是溫澤據理力爭,最後公司才出了這麽一份值錢信。
以上這些消息,都是喬安年聽林昭他們在群裏說的。
他們有一個工作群,裏頭包括喬安年在內,一共也隻有他們組員四個人,溫澤跟穀鑫都不在裏頭。
何賢駿:“聚輝不做人!穀經理做得也不地道。但是,老大,你回來吧!!我們不能沒有你!!”
林昭:“說好的隻是停職調查呢?怎麽就變成辭職了啊啊啊啊。”
彭雨萱:“喬組長,真的不可以再回來嗎?”
喬安年在群裏,跟大家說了一聲抱歉。
喬安年:“決定下得確實有點倉促,但是的確也不是臨時起意,是經過慎重之後的決定。以後有機會,還是可以一起約吃飯呀。”
林昭:“嗚嗚嗚。我不想隻是一起約吃飯呀,我還想天天跟老大一起吃午餐、晚餐的。”
何賢駿:“老大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嗎。”
他很期待,親眼見證乃至陪著小樓成為ai界領軍人物的那一天。
隻是這些,應該都會是年後才開始的計劃了。
喬安年如實地道:“還沒想好,這不是快過年了嗎?計劃就是先過一個快樂年吧。”
林昭:“去!老大,如果有機會就去!讓聚輝的領導層後悔去吧!”
何賢駿:“就是!老大,我也支持你去!”
結束跟組員們的談話,喬安年想了想,給溫澤發了一條信息。
喬安年:“致歉信的事,謝謝您。”
他是一個已經遞交了辭職信的員工,按照常規,公司是不會再向他格外發一封致歉函的。
喬安年發出去以後,本來以為不會那麽快就被回複,沒想到對方回複得挺快。
溫澤:“這也隻是我唯一能夠為你爭取的事情。”
喬安年:“已經很感激了。”
溫澤:“另外,我向公司爭取了你的年終獎。作為對你名譽損失的補償,今年你的年終獎將會在項目提成上多加一倍,年終時跟你的工資一起打到你的工資卡上。到時候,你記得查看一下。”
喬安年:“!!!”
還有這種好事!
喬安年不得不再一次在心底感歎,溫澤實在是一位很好的上司。
喬安年再次向對方表達了感謝。
…
“叩叩——”
聽見敲門聲,靠著床背,低頭在發信息的喬安年抬起頭。
門外,傳來張倩柔的聲音:“年年,你睡了嗎?媽媽方便進來嗎?”
“還沒,媽,您進來吧。”
喬安年把手機放在床上,下了床。
張倩柔手裏端著兩杯牛奶。
房間裏,隻有喬安年一個人。
張倩柔把兩杯牛奶給放在桌上,她看著喬安年,關心地問道;“這都多少天了?你都還沒把小樓給哄好呢?“
賀南樓晚上不再睡在喬安年房間裏的事,張倩柔沒幾天就發現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兩個孩子鬧別扭,用不著幾天,肯定會和好。
哪曾想,小一個月時間過去了,小樓每天晚上都還睡他自己房間裏。
主要是兩個孩子白天也照常互動,不知道兩人這一回,兩人又是在鬧什麽。
喬安年比賀南樓大,在張倩柔的認知裏,自然是喬安年這個當哥哥的,哄著弟弟多一點。
不過因為兩個孩子還正常互動,張倩柔之前也就沒問。
喬安年:“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麽。再說,我這床就一米八,其實睡兩個人,也挺擠的。”
“也是。”張倩柔點點頭,讓喬安年把奶給喝了,提醒他等會兒不要忘了給小樓端過去。
喬安年走過去,杯子端手裏,把奶給喝了。
張倩柔待在房間裏,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叮囑他記得喝牛奶,或者看著他把牛奶喝了就離開。
喬安年心思多通透啊,他把杯子給放下,出聲問道:“媽,您是有話要跟我說?”
張倩柔雙手放在膝上,在床邊坐了下來,麵上微帶著猶豫,最後,還是開口道:“媽是想問您,這個周末有時間嗎?媽看中了一套房子,是精裝修,地段,小區戶型都挺好的。如果你也喜歡的話,媽想把定金給付了,年後我們可以搬出去。”
要買房的事,說了挺長時間的了。
本來說好,年底一定要把房子給看下來,這樣能趕上年後搬,喬安年之前工作忙,一直沒能抽得出時間。
他沒想到,張倩柔一個人去看了房。
喬安年沒出上什麽力,這會兒張倩柔讓他陪著一起看房,他自然不會有什麽不樂意。
再說,他現在可是一個無業遊民,哪天都有時間。
喬安年一口應下:“這周末我有時間,我陪您一起去。”
張倩柔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母子這麽些年,默契總歸還是有點的。
喬安年稍微一猜,就猜到了張倩柔的心思,“媽,您是不是想讓我試著說服小樓,讓他也跟著我們一起去啊?”
張倩柔神情期待地問道:“年年,你覺著,小樓會願意跟咱們一塊去麽?
在張倩柔的心裏,早就把賀南樓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
她跟年年要搬出去,就不能不為小樓留一個房間。
最好是,小樓也跟他們一起去看房,那樣才有參與感。
“不知道。等會兒我試著問問看?”
“好”,張倩柔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道:“要是小樓不願意,你也千萬別勉強他,知道嗎?”
喬安年:“嗯,我知道的。”
張倩柔這才起身:“那你跟小樓好好談談,媽先去睡了。你們兩個人也都不要太晚睡。”
…
張倩柔出去了。
喬安年心裏頭想著白天小孩兒親他嘴角的事,臨出門,想了想,還是把房間裏的手提也一塊帶上了。
“寶,你睡了嗎?”
“寶?”
喬安年一隻手抱著手提,一隻手端著牛奶,就沒能騰得出手,隻能在外頭喊。
喊了幾聲,房間內也沒人回答。
喬安年出門前,看過手機上的時間,九點不到。
難道小樓今天已經睡了?
喬安年隻好先把手提給先放地上,推門進去。
房間的燈是亮著的,小樓沒在房間裏。
喬安年把牛奶給放電腦桌上,又去門口拿了放在地上的手提,關上房門。
洗手間的門沒關,裏頭有光透出。
喬安年把手提放床上,朝洗手間走去。
他推開洗手間的門,“賀小樓,我剛才叫你,你怎麽不應——”
幾乎在推開門的瞬間,喬安年就意識到,自己開門的時機不合適。
不是普通的不對,是特別地……不合適。
“對不起啊,你繼續——”
喬安年把洗手間的門關上。
心說,孩子是真的長大了……
…
喬安喬坐在床尾,伸長著雙腿,一隻手的掌心撐在床上,另一隻手橫在眼睛上,失笑著搖頭。
他是怎麽活到這個歲數了,做事還這麽莽的?
他怎麽就沒想過,小樓人在屋裏,沒回他,是因為不方便呢?
其實,喬安年剛剛也隻是瞥了一眼,意識到自己出現的時機特別不退,他就給退出來了。
洗手間裏都是水汽,他就隻能依稀瞧見一個輪廓。
倒是小樓看過來時,一雙眼睛特別黑,特別沉,漂亮得不可思議。
希望小樓不要被他影響到才好。
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撐著床的那一隻手有點酸。
他收回手,換了另一隻手撐著。
浴室門的門打開,賀南樓擦著頭發,從裏麵走出,“有事?”
喬安年笑容促狹:“寶,你這時長,可以啊。”
喬安年沒帶手機過來,不過他估算著時間肯定不短,要不然他的手不會這麽酸。
賀南樓的視線落在喬安年唇邊的笑意,眼底幽深如深海的夜。
“你怎麽頭發沒吹一吹就出來了?我去給你拿吹風機。你先去把桌上的奶喝了,不過可能涼了,要不,我先去樓下給你熱一下?”
喬安年下了床,本來要去拿吹風機的他,端起牛奶,打算把奶給小孩兒熱一下。
“不用。”
賀南樓一隻手扣住喬安年纖細的手腕,把奶給喝了。
“這麽渴呢?喝這麽急。”
喬安年抽了桌上的紙巾,讓小孩兒自己把嘴擦一下,他去拿抽風機。
喬安年去了浴室。
浴室是相對密閉的空間,哪怕開了排扇,氣味也是沒那麽容易一下就散去的。
喬安年沒多待,拿了吹風機就出來了。
“過來,你坐椅子上吧。我給你吹。”
知道小孩兒不喜歡把床弄得濕噠噠的,喬安年手裏拿著電風扇,還推了賀南樓的電腦椅到床邊。
賀南樓走過去。
人工體學的電腦椅,椅背很長,喬安年站在後頭吹不方便,他於是站在孩兒的跟前,給吹頭發。
椅子有點高,賀南樓身高也高,喬安年拿著電風吹的手不得不稍微舉高一點。
喬安年晚上洗過澡,身上隻穿著薄款的開襟春秋睡衣。
隨著他吹頭發的動作,睡衣的衣擺時不時地往上掀,露出纖細、白皙的腰身。
賀南樓眸光很沉。
“好啦!搞定!”
電風吹的聲音停止,喬安年的手在小孩兒腦袋上撥弄了幾下,笑著道:“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幹——”
腰身忽然被抱住。
喬安年調侃道:“哇!這麽感動呢?”
賀南樓把臉埋在喬安年的腹部。
隔著棉質的睡衣布料,唇瓣貼在溫涼的紐扣上,若有似無地摩挲著腹部的肌膚,聲線低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