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昨天上午托翰林院的好友王庸去通政司走了流程，把錢上交給了朝廷。來來回回竟然跑了好幾趟，而剛剛辦妥回到翰林院，聖旨就來了。
    他茶都沒喝上一口，就忽然多了個宣大賑災使的職位，雖說是副手梁夢龍去，自己隻負責統籌，但心裏還是有點不爽——
    勞資的事兒多著呢，如果到處出事兒都找我，那還不成了救火隊長？那還怎麽幹中興大明的大事兒？
    況且，
    錢已經交上來了，還能怎麽樣？這錢該怎麽花，朝廷去花就是了，難道還要我來分？
    但轉念一想——
    百姓是無辜的，就像江南的災民，去晚了一天都會釀成悲劇……沒個海瑞那樣的人，災民可就不好受了……
    “唉……我來主持也好，別人主持就會貪汙了，搞不好錢都不能到地方上就被截流了！”
    想到此處，
    他立即叫來梁夢龍，以江南兼宣大賑災使的身份，寫了一個條程，把那些貪官的花花腸子都考慮進去，力求讓銀子真正到百姓手中。
    這一忙活，就到了晌午。
    朱墨帶著梁夢龍去到內閣，把條程遞給徐階，道：
    “徐閣老，這次賑災我想讓錦衣衛隨行督查，這樣話，我去江南再辦一點回來。”
    “什麽？要一百萬兩？會不會太多了？以往賑災，就算四五個省同時受災，也沒有撥那麽多啊……朱公子，是不是可以削減一點？另外，真用得著錦衣衛嗎？”
    徐階一邊說著，心想：你這少年也忒會花錢了！大手這麽一揮，一百萬兩就沒了！朝廷救災要錢，別的事兒就不要錢？
    朱墨笑道：“那就八十萬兩吧……”
    “這……？唉……”
    徐階雖然隻是次輔，但朝廷上的髒活累活全都是他們清流的，嚴嵩隻管吃香喝辣，遇到麻煩事兒就扔給清流。
    這時，他想到這少年正得聖寵，可不能得罪他，當即也尬笑道：“八十就八十吧……宣大的災民可是托了朱公子的福咯……嗬嗬嗬……”
    “還有哦，徐閣老，這次你在票擬上要給梁夢龍請一道王命旗牌吧，否則他去了宣大那如狼似虎的地方，肯定會寸步難行的！”
    徐階哈哈一笑，道：“好、好！公子說什麽就是什麽可好？嗬嗬嗬……”
    他徐階可不傻，憑三十年的的經驗，最近已經看出來了一些端倪，這些端倪此前不太相信，這兩天卻是心裏透亮——
    錢才剛交上去，聖旨就下來了……
    這還不奇怪？
    這少年在江南折騰的那些事兒，哪樣不是花樣作死？
    可為什麽他就沒事呢？
    還有，
    錦衣衛為什麽總是會幫著他？
    最神秘的莫過於他身邊那兩個朝天觀的跟班，誰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朝天觀是什麽地方？
    在京城二十年多，他徐階哪裏還不明白？
    因此，
    徐階匆匆寫了票擬，蓋上自己的印，叫人送去司禮監，又親自送朱墨和梁夢龍出來，對梁夢龍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乾吉啊，好好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吧？再熬一熬，總有柳暗花明之時嘛！”
    梁夢龍聞言大喜，心想：平時你徐階哪裏肯搭理我？今天忽然這麽和藹可親……嗬嗬，太嶽恩相說的沒錯，朱公子果然神奇，徐閣老也要買他的賬，這回熬出來，恐怕就真的出頭了……
    當即叩首道：“多謝徐閣老栽培！”
    ……
    送走梁夢龍，已經是天色將黑。
    朱墨忙了一天，感覺朝廷上這些瑣事真是無比煩人，折騰了一整天，其實也就辦了一件很簡單的事兒，哪裏有辦自己的事痛快？
    要不是對大明很有感情，還真不想幹了……
    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小院外的街口。
    這時，
    朱七不知從哪裏黑乎乎地衝出來，低聲喊道：“公子，出事兒啦！”
    “我擦，嚇我一跳，老七，你怎麽像個鬼一樣冒出來？！”
    朱墨拍拍他肩膀，接道：“老七，遇到什麽都不要急躁……走，你來的剛好，跟我去吃烤魚吧！”
    “公子，真有大事兒！你知道嗎？後天是金陵記收定金的日子，但很多顧客都不想再定了！你知道為什麽嗎？有人造謠！”
    “造什麽謠？誰啊？！”
    朱墨頓時有點窩火——
    勞資就賺點錢，合理合法的，怎麽又招惹誰了？
    “公子，我已經托東廠的朋友查清楚了，是小閣老！小閣老也販私鹽！公子還不知道吧？”
    什麽？
    嚴世蕃也是私鹽販子？這特麽還跟勞資是競爭對手咯？
    他當即沉下臉來，平靜道：
    “你確定？”
    “確定！公子，嚴世蕃本來也不做私鹽，是高寒文！高寒文加入嚴家之後，把江南的私鹽生意也做到京城了！昨天，公子在金陵記收定金的事兒，已經傳開了，高寒文和嚴世蕃擔心生意會垮，造謠說公子的鹽是假的，說是鹽水泡白的海沙子……草！而且，他們已經對商人們下了死命令——誰做朱墨的鹽，誰就是跟嚴字號的做對！”
    草~~~
    嚴世蕃你個狗日的！
    尼瑪！鹽水能把海沙泡白嗎？
    京城的人都腦殘嗎？
    這回朱墨真怒了，立馬就平靜下來，思前想後，已經有了對策，當即問道：
    “老七，你立刻去查清楚，是哪些人？姓甚名誰？賊窩在哪裏？是不是江南的哪個大商號？擦，跟勞資鬥，你特麽抄我的後路，勞資就抄你的老家！”
    朱七點點頭，道：“公子放心，別的地方不好說，在這京城地麵兒上，我就不信還查不清楚一件事兒！”
    “好，叫他們去查，你先去找梁夢龍，叫他晚走一天……”
    ……
    與此同時，
    嚴世蕃的東樓小院裏。
    高寒文、鄢懋卿、羅龍文和嚴世蕃圍坐一爐，吃著涮羊肉。
    嚴世蕃臉色已經緩和了很多，主動給高寒文夾了菜，道：“墨卿啊，我們嚴家這回被那個朱墨給翻了船，還好你是個聰明的，到頭來還給勞資翻了一局……吃，多吃一點！”
    高寒文笑道：“多謝小閣老，家叔來信已經說清楚了，朱墨那小子在江南搞了個鹽場，江南的鹽商們都窩火，這回在家叔呃勸說下，大夥兒都聽閣老、小閣老的，小閣老說怎麽辦，江南鹽商們就怎麽辦！昨夜，我已經親自拜訪了京城裏幾個大商會館，托小閣老的威名和家叔的人緣，他們都同意了口徑，說朱墨的鹽是海水泡的沙子，也答應絕不買朱墨的鹽，誰要是買就是跟大夥兒做對！”
    “好！哈哈哈哈……做得好！就是要讓朱墨那小子去喝西北風！哈哈，墨卿啊，你可真是個福將！來、來，多吃一點！”
    嚴世蕃又親自涮了肉，夾在高寒文碗上。
    鄢懋卿、羅龍文看的是羨慕嫉妒恨，跟了嚴家幾十年，誰曾有過這個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