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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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星聞言看向池曜。
    雖然一路出來, 並沒有獨處的空間讓他們可以詳聊與常老爺子的會麵,但是……
    時星驚奇,“不是沒談妥嗎?”
    這點不止他看了出來, 常年跟在池曜身邊的嚴長嶽和唐覓, 更是早就發現了。
    “是沒談妥。”
    池曜並不否認。
    想了想,忽然問時星, “你和那小孩兒一起回來的, 你對他做了什麽嗎?”
    哦,這個。
    上飛行器後就在討論餐廳和今天遊玩的地方, 時星沒來得及說, 不過現在說也不晚。
    時星:“小孩子精神海不大,我感覺可以治療, 就順手治好了。”
    嚴長嶽瞪眼,“老爺子孫子的情況找了很多醫生和醫療師, 都說沒辦法的, 星星你是,直接就……”
    嚴長嶽喉頭滾動, 不敢相信道, “治、治好了?”
    時星倒是沒想到這方麵去, 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就是看小朋友怪難受的,發現能治, 就順手處理了。”
    嚴長嶽的反應反倒鬧得時星不確定了,“我不該治嗎?”
    之前池曜已經將治療的權限下放給了時星, 由他自己決定, 他治療小朋友的時候, 雖然短暫想過常泉的態度, 但很快就拋之腦後,池曜沒有用醫療脅迫過談白山,那麽理所當然的,不會,也不該用治療條件強迫常泉支持。
    果然,池曜聞言搖了搖頭。
    並且給時星解惑道,“長嶽隻是在驚歎你的能力罷了。”
    “該治,而且治得很好,某種程度常泉也是個老頑固,如果不是治療,他不會改變態度臨時讓我們回去的。”
    時星眼中燃起希望,“那他會改變主意嗎?”
    迎著時星閃亮的雙眼,池曜失笑,雖心有不忍,卻仍舊緩緩搖了搖頭,“大概率不會。”
    “他當議長時,出了名的不徇私,如果這些偏門手段好用的話,常泉也不會獲得參議院以及整個文職機構的超高支持率了。”
    看著時星的眼睛黯淡了,池曜又道,“但既然請我們回去,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總之,情況不可能更糟了是吧?”
    時星又來了精神,重重點頭,“殿下您說得對。”
    現在情況已經是最壞的了,再變化,隻會往好了去。
    一行人掉頭。
    事實上,池曜的判斷異常準確。
    回去之後,常家先就舒寧治療一事,全家感謝了時星,並且承諾會送三顆獸核作為醫療費用,遣詞造句非常有水平。
    “小殿下治療寧寧肯定不止這個價,但常家無人在軍隊任職,能拿出來的就這麽多了,還望陛下和小殿下不要嫌棄,當一點心意收下。”
    姿態放得相當低了。
    時星不太好意思,池曜卻覺得說的沒錯,時星的治療有市無價,比起談家開出的條件,三顆獸核確實隻能算一點心意,微薄心意。
    再往後,常泉提出想和時星單獨聊聊,池曜應了。
    常泉果然沒有改變立場。
    和時星說的,內裏還是那些意思,因為不了解,不會立刻支持,不過因著治療的緣故,說話語氣就沒有麵對著池曜時的堅決,反而因為是再次拒絕,顯得很是抱歉。
    鄭重表態過,話題才來到最關鍵的部分。
    “所以,他告訴你不能支持你,然後呢?”
    再次從常家出來,池曜和時星按計劃到了他們預定的餐廳,趁著嚴長嶽和唐覓去核對食材和餐點,池曜才如閑聊般問起時星。
    兩個人坐得近,時星又坐在內側,池曜單手撐著下頜側身看著他,大部分自然光被池曜的身體遮擋,讓時星恍惚有了一種自己被對方籠罩的感覺。
    瞳孔收縮,走神一霎又極快地拉回思緒。
    時星逃避親昵氣氛似的往後坐了坐,挺直背脊道,“然後,老爺子說我如果在政務上遇到困難,可以找他。”
    “哪怕不主動支持我,常家也欠我一個人情。”
    池曜詫異揚了揚眉。
    “還有呢?”
    時星:“我感覺就這一句。後麵,再就是單獨問了下寧寧的病情,問我是用什麽方法治的,協商如果寧寧複發了,怎麽找我比較合適;再往後,說了些場麵話吧,比較高興認識我之類的,希望和我以後有更多的交流,差不多就這些了。”
    池曜笑了起來。
    時星敏銳察覺出什麽,“怎麽,不對嗎?”
    “不能說不對。”
    但也不能說對了。
    池曜笑罷,懶洋洋抬眼,眼尾微彎道,“我可算知道為什麽他不要我旁聽了。”
    “承諾還你一個人情,這是對的,但最後這幾句,也不是場麵話,這幾句的意思……”故意拖了拖尾音,等時星臉上控製不住流露出期待的表情,才繼續道,“他真正想說的,是現在不一定支持你,等他對你有了一定的了解,或許會改變主意。”
    池曜搖頭,“常泉的議長都卸任多久了,思想包袱還這麽重,不讓我旁聽,是因為繞著彎兒說話還能糊弄你,但我在,被我一下子給聽出來,沒麵子,他拉不下那個臉。”
    時星聞言睜大了眼睛。
    “你這是什麽表情?”
    時星:“沒想到?”
    時星稀奇,“我還以為老爺子很豁達,完全不會有這種俗人的煩惱呢!”
    說得池曜低頭笑了起來,樂不可`支`,“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帝國從上到下,都是一幫子俗人,等你和參議院接觸了,會有更深刻的體會。”
    笑容微斂,池曜看向時星,眸子裏蘊著的融融笑意,時星很喜歡。
    “不說常泉了,我好奇的是,你怎麽直接把舒寧治好了?”
    進門前池曜就告訴了時星,常泉有個精神海有問題的孫子,就算他們不會以治療脅迫常泉,但用來作獲取支持的加碼也不是不行,以時星的腦子,池曜不信他想不到這點。
    問完,四目相對,時星小聲,“其實,我也不全是為了治療他而治療。”
    “一方麵,舒寧確實很小,不需要花費我太多精神力,也值得被治療。”
    眼神微閃,時星覺得話從自己心底流淌出來,剖析到了池曜麵前。
    “另一方麵,殿下,他的精神力錯亂,讓他的海床底部也產生了裂縫……”
    這個“也”字用得好,哪怕時星不說完,池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氣氛有微妙的凝滯,池曜眼色驟然沉了很多,下一刻,他俯身,又拉近了和時星的距離,時星背後就是牆,避無可避。
    “所以,你是以嚐試修複精神海裂縫為目的,進行的治療?”
    而為什麽想修複精神海的裂縫,時星身邊誰的精神海有這種問題,不言而喻。
    時星在拿舒寧練手,想治好的,是池曜的精神海。
    池曜的眼神太直白,近距離下,時星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都掃到臉上,喉嚨一瞬間發幹,時星別過眼,不去看池曜,不敢去看。
    須臾,時星點了點頭,承認了。
    池曜唇角上翹,再度湊近。
    時星呼吸都卡頓了,“殿下,你……”
    “我怎麽?”
    很難說這三個字是不是明知故問。
    但效果很好,繼呼吸不暢後,把時星話語也問卡頓了。
    半晌,感覺到池曜的笑容越發地意味深長,時星硬著頭皮出聲提醒,“殿下,太近了。”
    “近嗎,又沒靠著你,再說,不能這麽近?”
    時星腦子要停轉了。
    池曜再問,“你為什麽不看我?”
    時星:“……”
    時星絕望閉上了眼,很好,心跳也來摻一腳,他毫不懷疑,一會兒池曜該再度聽到他的混亂心跳了。
    池曜的輕笑聲響起,時星痛苦麵具,“殿下,您再這樣,我會反抗的。”
    “那你試試,我好奇你的反抗方式。”
    時星:“…………”
    時星抬手,手指精準的按到了服務按鈕。
    池曜一怔。
    須臾,有服務人員進門,問他們需要什麽服務,時星叫加了一張椅子,等嚴長嶽和唐覓回來,就看見時星單獨坐一張椅子上,嚴詞拒絕了池曜身邊的座位。
    “那邊太暗了,不喜歡,就這樣吧。”
    時星借口道。
    池曜嚐試挽回:“我坐進去,你坐我這兒?”
    時星拒絕,“不了!”
    池曜垂目,嘖,逗狠了。
    這一天過得還算愉快。
    在外麵的時候。
    池曜帶時星去了兩家餐廳,下午去了帝都最大的全息遊戲廳,又去了一處景區,時星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出行被規劃得好,沒有擁擠和等候,玩得也舒心。
    餐廳裏的較勁兒,飯後就被時星拋到了腦後,池曜喜歡他這種性格,不計較。
    但回了皇宮,池曜晚上發了好大的火。
    許今到客廳裏和時星說的時候,費楚已經在書房外偷摸聽了。
    時星剛走近,就聽到一聲冷肅的威嚴語氣道,“做不好也可以不用做了,傅慕被常泉培養得很好,你要明天遞辭呈我當天就批,參議院可以無能,但不能無知!”
    “這話對任彥永一樣的,你轉達吧!”
    時星第一次聽到池曜這種疾言厲色的聲音,比起對待費楚的時候,還隱著火氣,聽懵了,看向費楚問:“怎麽了?”
    費楚小聲回他,“意見不和,吵了。”
    “具體啥事沒聽到,來的時候已經在訓人了,剛給議長背完帝國律法呢,這兒又逼人離職了。”
    時星:“傅慕是誰啊?”
    費楚給時星科普道,“內定的下一任議長,和許覓柔在長老會一樣的,等上麵的退了,他們就接上。”
    時星:“殿下應該不會真讓議長離職吧?”
    費楚想了想,“不好說,韋真固執,看他能不能想過來了,如果轉不過彎來……”
    見時星把自己盯著,費楚再度壓低了聲音,“恐怕真的要被離職了。”
    “池某人軍權在握,軍團上下都很信服他,再說,也不是剛繼位時的年少無知了,這幾年他堅持的事情,沒人能反對。”
    不知何時到來的唐覓插話,“但陛下堅持的事情,都是有立場的。”
    換言之,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堅持,而不全是主觀。
    唐覓憂慮,“希望議長別犯軸,不然動了參議院,後續文職再聲援,恐怕幾大機構都得連著換血,連鎖反應的代價太大了,對陛下的聲譽也不好。”
    內政的機構都已經到了換屆期,能平穩過度是最好的,太過強硬,難免傷了老人的心。
    費楚想了想,關注點奇怪,“連著換血,倒是池某人能幹出來的事。”
    池曜的尊重是有底線的,越過了,那就沒得商量。
    文職可能長期受參議院和長老會統籌,不直麵池曜,感受不深,但各大軍團,對池曜這個性子都是有深刻體會的!
    時星聽得似懂非懂,但他最關注的並不是這些。
    他在想,池曜什麽時候能消氣。
    盡量維持情緒的平穩,對現在特殊狀態的殿下,會好一些。
    許今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既然池曜沒有刻意屏蔽聲音,聽了會兒,許今端了一盤果切敲門,生生打斷了池曜和參議院的通訊,提前結束了。
    晚一些時候,池曜和大家一起在客廳,他麵無表情在看文件,大家都在刷星網放鬆。
    時星看不出來他高興與否。
    過了會兒,時星暗搓搓給池曜發了條笑話。
    見池曜打開了,沒一會兒,又發了一條,再發一條。
    最終,發得池曜笑了起來,搖頭。
    突然轉頭對時星道,“你在樹巢不常上星網娛樂吧?”
    問得時星愣愣。
    池曜對費楚招手,挑了條笑話給費楚看,費楚驚奇,“這不是我小學時候帝都流行的笑話嗎,可以啊,你從哪兒把它們挖出來的?”
    時星:“……”
    時星腳趾抓地了,看了看自己找的文件,拉到最上,很好,標題就叫《老笑話精選》。
    是他審題不嚴謹了。
    扭頭看著池曜的笑臉,效果達到了,但並不是以他想象的方式。
    又過了會兒,時星實在尷尬得待不下去,扭頭回房間了。
    等池曜回房間,時星都爬上床睡了。
    聽呼吸,人在床上了,但沒睡著。
    咻。
    時星通訊器響了,池曜給他發了條段子。
    池曜又給他發了條。
    池曜再給他發了條,時星看了沒忍住,笑出了聲,“殿下,你從哪兒找的,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吧,哈哈。”
    池曜:“和你一樣,星網上複製粘貼的,也是老段子。”
    笑過這陣,意識到池曜在逗自己,時星摸了摸鼻子,糾正道,“您不用這樣,我給您發笑話,隻是想讓您開心些。”
    “嗯,我心情確實好些了。”頓了頓,池曜平直道,“我給你發,也想你高興點。”
    時星心失跳一瞬。
    “殿下,您是不是……”
    時星瞳孔收縮,嘴唇微張,後半句到底沒說出來,隻道,“殿下,晚安。”
    池曜:“晚安。”
    但注定這一晚上睡不好。
    時星半夜因為聯結驚醒時,房間內的精神力強度已經很高了。
    時星伸手感受,臉色微變,有攻擊性了。
    池曜還在睡,時星過去叫他。
    伸手想去搖人,黑暗中視覺錯亂,一下子摸到了池曜的脖頸,時星手嗖的一下,又收了回去。
    “嗯?”
    可能因為難受,一叫,還真把人叫醒了。
    清醒一霎,池曜擰眉,“精神力紊亂了。”
    時星:“您能坐起來嗎?”
    池曜試了試,打商量道,“能不要嗎?”
    時星心頭一突,伸手觸碰,發現能量在皮膚上的堆積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時星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碰對方,聲音都有些發顫,“是不是很痛?”
    這種讓以晶石為食的藍星人,都覺得勉強的能量強度,對帝國人的身體,已經具有破壞性了。
    但帝國人的身體修複力強,破壞之後,很快會自我修複。
    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區別,不斷的破壞和修複,顯然是個痛苦過程。
    池曜喉頭滑動,吐出兩個字,“還好。”
    時星不敢去細想。
    頓了頓,就著緊要地問,“這次泄露,您精神海還能穩定下來嗎,還是說,這就是進入紊亂期了?”
    紊亂期的精神海會持續混亂一段時間。
    期間精神力會持續或者間歇性地泄露,大部分都具有攻擊性。
    時間從幾天到幾個月,都是有可能的。
    池曜也不確定,“恐怕要看怎麽發展了。”
    如果能自己穩定下來,精神力收束,那自然皆大歡喜。
    但如果不能,泄露的精神力越來越混亂,恐怕就是真進入紊亂期了。
    時星難受,卻無可奈何,半晌,問池曜:“有什麽我能幫您的嗎?”
    想到什麽又主動道,“像是上次那樣降低您周圍能量強度,會好些嗎?”
    池曜不確定,“可能吧。”
    “那試一下。”
    池曜難受得還沒想清楚怎麽試,就感覺時星鑽進了自己的被子裏。
    對方整個貼上來的那刻,池曜身體有一瞬間僵硬。
    須臾,池曜放任自己伸手,回抱住了時星。
    時星的手貼在池曜臉上,隨著動作,衣角上翹,池曜回抱的手,能感受到對方腰肢的膚`感`細`膩。
    時星難受,似是自言自語般,“您不會有事的。”
    池曜側身,把臉埋入了時星肩側。
    呼吸拂在時星頸側,燒灼,池曜應道,“嗯,我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