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是不是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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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修澤說凍傷不嚴重, 但還是遵醫囑住院了。
    江望舒反倒因為包裹嚴實,受力均勻,並沒有大麵積的凍傷。
    問起段修澤要不要聯係段家, 段修澤臉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 說:“不用聯係他們,我又沒事。”
    江望舒再三確認,段修澤都是這種說辭,江望舒便沒有堅持。
    醫生來查房的時候, 江望舒想起什麽, 問醫生:“他這個凍傷, 以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醫生安撫地回答道:“年輕人,身子骨健朗,好好養養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的。”
    還不等江望舒鬆一口氣,醫生又補了一句:“不過這個也說不準, 有人凍傷即使恢複後在受涼後也會出現發汗麻痹和疼痛的病根。”
    江望舒心一沉, 段修澤在旁邊笑,說:“那我肯定是不會有後遺症的幸運兒。”
    話是這麽說,段修澤還是被江望舒按在醫院裏多住了幾天。
    段修澤問他:“想不想去看日出?”
    江望舒沒好氣地說:“日出哪裏都可以看。”
    段修澤問:“那你為什麽來尼泊爾?”
    江望舒沒說話,段修澤了然,“你怕人多, 是嗎?”
    正值暑假, 也是全國範圍的旅遊高峰期, 江望舒不喜歡擠來擠去, 便選了尼泊爾。
    段修澤說:“來都來了,去看日出吧, 聽說尼泊爾的日出很美。”
    江望舒說:“等你好點再說。”
    江望舒臉上也有些凍傷, 貼了膏藥, 他回去的時候才覺得身上的藥味很重,並不是很好聞,也不知道段修澤是怎麽親的下口的。
    段修澤將膝蓋養得七七八八,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兩人還是去看了日出。
    段修澤在樹下去牽江望舒的手,被江望舒拍開段修澤也不堅持,自己兩隻手握到了一塊兒,安靜了。
    江望舒瞥了他一眼,僅僅是看他的側臉,就能感覺到他的眼神冷冽咧的,連安靜都透著一股孤寂感。
    江望舒生出了幾分於心不忍,他主動伸出手,握住了段修澤的手掌。
    段修澤手指動了動,沒有看江望舒,但手反握住了江望舒,手指輕輕地捏了捏江望舒的手心,唇角上翹,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江望舒總覺得段修澤是故意的,但是,就算是故意的又能怎樣?
    第一縷晨光灑落在兩人身上,緊接著,太陽的輪廓逐漸顯現,天邊浮現一縷縷金光,將白雲染成一片淡淡的金色。
    這樣壯美的景色,其實每天都會發生,但江望舒第一次覺得日出原來這麽美。
    段修澤鬆開江望舒的手,拿起旁邊的攝像機,對著日出拍照。
    拍完好幾張,又轉過頭來,對著江望舒拍。
    江望舒麵對鏡頭有些緊張,段修澤從攝像機後麵探出頭來看他,“江望舒,你很少拍照嗎?”
    江望舒抿了抿唇,說:“不行麽?”
    江望舒除了證件照、一寸照、畢業照,幾乎沒有個人的生活照。
    段修澤笑了起來,說:“以後我給你拍。”
    “你什麽樣子,我都給你拍下來。”
    江望舒一頓,即使段修澤未挑明,他也知道這其中的含義,這種時候,江望舒腦子裏想了許多,然而麵上不過過去了幾秒,他說:“不用,我不喜歡拍照。”
    段修澤看著他,將臉縮回了相機之後,按下快門,給江望舒抓拍了幾張後將相機給江望舒,“你看看。”
    江望舒接過看了一眼,相機之中的他,眉眼低垂,睫毛濃黑,在晨光之中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皮膚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呈現出溫暖的、靜謐的色澤,嘴唇飽滿紅潤,又微微張開,恰是他說完話的那一瞬間。
    第二張便是江望舒抬起眼看向鏡頭,眸子因為迎著晨光而顯出淺淡的、像是琥珀一般漂亮的光澤,無可挑剔的五官,毫無瑕疵的皮膚,連毛孔都看不見,那雙唇反倒微微抿起,卻也呈現出飽滿的柔和感。
    段修澤意外得抓拍得很好,光和影的運用都恰到好處,這讓江望舒有些驚訝,問:“你學過?”
    段修澤彎起唇角,說:“這個很容易,一天看書速成。”
    江望舒低頭看著照片沒有說話,段修澤說:“我拍的怎麽樣?不好看麽?”
    江望舒說:“好看。”
    唯恐說這個話顯得他自戀,江望舒還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是照片好看。”
    段修澤低笑道:“人更好看。”
    江望舒抬起眼瞥了他一眼,心想,油嘴滑舌。
    江望舒將相機還給他,段修澤說:“回去吧。”
    兩人在外麵度過了一個暑假,即使回學校,也未曾讓人覺得他們倆的關係有什麽變化,他們依然會拌嘴,但程度顯然緩和了許多。
    隻是有一點,他們都沒有挑破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江望舒不問,是覺得沒有必要,他不需要段修澤給他什麽承諾,也很清楚,就算有這段關係,大概也是不長久的,因此有一天過一天。
    至於段修澤為何不提,江望舒也想過,但沒有深想,否則會顯得他有些蠢,段修澤不說,他也該慶幸的。
    這樣的想法持續了很久,直到畢業,兩人都未曾挑破關係。
    江望舒跟段修澤聊天變得頻繁,會出去過夜,會擁抱,會接吻,但也是純蓋被子聊天,除了最後一步,好像什麽都做了。
    像是在談戀愛,但兩人都不提,並沒有正式的戀愛關係。
    這樣留有餘地的關係,江望舒因為一開始就覺得無法長久,所以始終保留三分冷靜。
    段修澤也同樣如此,因此誰都沒看出他們倆之間有什麽貓膩。
    若是之前段修澤那個性子,顧頭不顧腚,張揚至極,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瞞得這樣好。
    這一年,段修澤轉移走了所有財產,連名下的房產都脫手完了,才慫恿了江望舒跟他私奔。
    也是這個時候江望舒才知道這人並非玩玩,而是認真的。
    江望舒承認那一刻自己那三分冷靜頃刻間煙消雲散,也變得不理智,不願去想後果,咬咬牙答應了————理智點的話,都能想到他們倆根本是沒有結果的,就算私奔,也不過是圖一時之快。
    私奔有什麽用呢,在段家那個龐然大物麵前,他們不過是螳臂擋車而已。
    江望舒從回憶之中抽離,沒有繼續想。
    時間推移,沒多久,天氣越來越冷。
    段修澤身體不舒服,這天便請假沒去公司。
    段瓏放下工作來看他,一摸他額頭,說:“發燒了,你出去了?”
    段家財大氣粗,暖氣是一天24小時開著的,而且段修澤還年輕,身體也好,不至於病倒在床上起不來。
    段修澤矢口否認,說:“我能去哪兒。”
    段瓏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審視,過了一會兒,說:“先吃藥。”
    段修澤吃了退燒藥,段瓏說:“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公司。”
    段修澤想起有一段時間沒看見閻驚墨了,便問了一句。
    段瓏說:“你爸爸很忙,他現在帶了幾個博士生,天天在實驗室,你想他?”
    段修澤笑了,說:“哪能啊,我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一天看不見爸爸就囔囔,行了,您去忙吧。”
    段瓏給他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人一走,段修澤躺在床上就忍不住齜牙咧嘴。
    他這種情況維持有一段時間了,一入秋,天氣一冷,他就腿疼,這種痛感,像是風濕病,整得他不敢去看醫生。
    年紀輕輕,就有風濕病想想也是極其丟臉的,而且段修澤現在不像是高中那時候都是課,上班因為已經坐到了副總的位置,所以時間還算寬裕,他會抽時間運動鍛煉,不至於讓自己的六塊腹肌癟下去。
    他絕非四肢不勤,結果一出門就膝蓋泛疼,又不敢看醫生,就算在暖氣很足的房間裏,那股疼痛都退不下去。
    讓段修澤很煩躁。
    最難熬的不過是軟刀子割人了,更何況是骨頭縫疼。
    喝了藥,段修澤也沒睡,將江文翼叫進了房間,揚了揚手裏的手機,對江文翼說:“我手機沒電,借你的手機用一下。”
    江文翼問:“是要聯係太太麽?我可以幫你聯係。”
    段修澤說:“不是,一個朋友。”
    段修澤是知道江望舒和江文翼父子不和的,因此沒有跟江文翼明說。
    江文翼笑著將手機遞給他,段修澤接過,剛打開,看江文翼還在,便下了逐客令,“江叔,你先出去吧,我沒那麽快。”
    江文翼一愣,笑著應下了。
    江文翼離開後,段修澤才打開通訊錄,熟練地輸入江望舒的手機號,結果出來了一個備注,上麵寫著“畜生”。
    段修澤愣住了,揉了揉眼睛,確認了幾遍,的確是江望舒的電話號碼,他看著那兩個字,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嚐試性給江望舒打了電話,果不其然,是被拉黑的狀態。
    段修澤:“……”
    段修澤退了出來,將江文翼通訊錄裏的聯係人刪掉,喊了江文翼一聲。
    江文翼在門外聽到段修澤喊他,連忙進來,笑著說:“有事嗎?少爺。”
    段修澤將手機丟給他,江文翼嚇了一跳,踉蹌了一下,伸手去接,結果沒接住,手機掉在地上,碎成了蜘蛛網。
    段修澤咳嗽了一聲,說:“手滑。”
    江文翼哪敢跟他置氣,笑眯眯地說:“我知道,正好我該換個手機了。”
    他撿起手機,放進兜裏,關心地問:“修澤,想吃點什麽麽?我讓你季阿姨做。”
    段修澤懨懨地看著他,說:“不用,你給我出去。”
    那語氣實在是說不上好,江文翼臉色變都沒變,說:“那好,你要是有事,就喊我。”
    說完,便出去了。
    段修澤想著江文翼給江望舒的備注,心裏膈應得慌。
    但轉念一想,江文翼在段家工作了那麽多年,搞得江望舒也寄人籬下實在不妥。
    幹脆讓江文翼辭職好了,這樣想著,段修澤又勉強高興起來,心想,終於找到討好江望舒的辦法了。
    段修澤打電話給段瓏,說了他的想法,段瓏有些驚訝,問:“怎麽突然要辭退江文翼?他在我們家工作了這麽多年,辦事還算妥帖。”
    段修澤胡謅道:“他不好看,我想要長得好看的管家。”
    段瓏不信,語氣淡淡地說:“修澤,我要聽真話。”
    段修澤頓了一下,說:“媽,我和江望舒離婚,他什麽東西都寄回給我了,我幹什麽還留著他爹在我們家?”
    這個理由讓段瓏語氣輕緩了很多,“隻是因為這個?”
    段修澤說:“當然。”
    段瓏笑了起來,語氣再次溫柔起來,“好,既然你想,那就隨你高興。”
    頓了一下,“那你季阿姨呢?”
    段修澤說:“當然一起辭退啊,讓他們一家都搬出去。”
    段瓏聽出了他話裏的不客氣,不僅不覺得段修澤無情,恰恰相反,段修澤如此,更說明他和江望舒一刀兩斷的決心,之前生出的懷疑在此刻反倒煙消雲散,她微微頷首,說:“好,我會辭退他們。”
    段修澤問:“媽,你會覺得我無理取鬧麽?”
    段瓏語氣溫和地說:“隻要你聽我的話,你想怎麽樣都行。”
    段修澤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心想,這話說的,好像不聽她的話,就會怎麽樣似的。
    但是他都成年了,說這種話未免過於離譜了。
    心裏這麽想,段修澤沒有表現出來,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幾乎有一種無師自通的嘴甜,“我知道了,媽我愛你!謝謝媽媽!”
    掛斷電話,段修澤跟另一個傭人借了手機,一邊喝熱湯,一邊給江望舒發信息,“我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告訴你,你想聽哪個?”
    江望舒沒回複,段修澤耐心得等了等,在藥物作用下,他有些昏昏欲睡,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強清醒,看江望舒還沒回複,便忍不住透了底,“好消息,我把你爸媽辭退了,這樣你們就能重歸於好,怎麽樣,開心麽?”
    這話剛發過去,江望舒就回複了,“?”
    江望舒的反應過於冷淡,讓段修澤愣了一下,“怎麽了?你不高興?”
    江望舒看到段修澤這個消息,好一會兒,才回了一個:“6。”
    段修澤:“……”
    段修澤:“擦邊貓?又是你?”
    江望舒說:“不是。”
    段修澤:“……你這說話風格跟王八一樣。”
    段修澤想起什麽,“王八能打出那些汙言穢語,說明你輸入法髒了,沒想到你看著眉清目秀,背地裏跟人聊天用幾把這種虎狼之詞。”
    江望舒問:“壞消息是什麽?”
    段修澤:“哦,壞消息是你的小可愛病倒在床了。”
    江望舒:“多喝熱水。”
    段修澤:“……”
    段修澤有點委屈,不鹹不淡地控訴道:“你真的要這麽冷漠嗎?”
    江望舒歎了一口氣,打字:“那你想我做什麽?”
    段修澤想了想,沒想出來,回:“好吧,我多喝熱水。”
    江望舒:“嗯。”
    段修澤腿又疼得厲害,他忍不住跟江望舒說了:“說來奇怪,我膝蓋疼的慌,我怕不是得風濕了。”
    這話一出,段修澤怕江望舒又來一句“多喝熱水”。
    江望舒愣住了,這次他回複很快,“你膝蓋疼?是肉疼還是骨頭疼?”
    段修澤意外江望舒會細問,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幾乎是感動了——誒,江望舒關心他。
    段修澤回:“骨頭疼,我這恐怕是風濕病。”
    江望舒:“……”
    江望舒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疼的?”
    段修澤老實回答:“入秋以後吧,秋分那會兒就是有一點點疼,我也沒在意,結果一入冬,就變得很疼,走路都難受。”
    江望舒:“……”
    段修澤看他一直發省略號,有點慌,問:“怎麽了?”
    江望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來看你,要不要?”
    段修澤受寵若驚,“真的假的?”
    江望舒:“真的。”
    段修澤問:“你怎麽想到要來看我了?”
    他開玩笑道:“頂多是風濕,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江望舒回:“你這不是風濕,你可以百度一下。”“
    段修澤:“……水一百度會開,人一百度會死。”
    江望舒給段修澤打了個電話,段修澤嚇了一跳,趕忙接了,江望舒跟他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很多,“很疼嗎?”
    段修澤為江望舒的變化大吃一驚,他眼珠子一轉,立即“嗷”了一聲,痛聲道:“好疼!!!天哪!!!怎麽會這麽疼!”
    江望舒屏息,過了一會兒他籲出長長的氣,輕聲道:“你拿一個膝蓋那麽高的桶,泡到膝蓋那麽高,先這樣緩解一下,我給你送藥貼過去。”
    段修澤應了,又“嗷”了半天,江望舒竟也沒煩得掛掉電話。
    段修澤心裏萬分動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漸漸地也“嗷”不下去了。
    江望舒聲音都放輕了些許,“快遞也可以,但要三天到,你忍得了麽?”
    段修澤吸了一口氣,說:“忍不了。”
    江望舒說:“行,我給你送。”
    段修澤想想這怪天氣,說:“算了,太遠了,太冷了。”
    江望舒說:“沒事,我不怕冷。”
    段修澤聽著,像喝了一口蜜一樣甜,聲音都軟了,“你……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這不正常。”
    江望舒說:“冬季限定而已。”
    段修澤:“……”
    段修澤:“那過了冬天……”
    江望舒:“嗯。”
    段修澤:“……”
    江望舒笑了起來,他笑得很輕,但段修澤能聽到他聲音裏的笑意,仿佛能融化嚴冬,“等我一天,晚上能到。”
    段修澤躺在被窩裏,“嗯。”
    江望舒說:“乖了。”
    江望舒要掛電話,段修澤又腦抽了一般開口:“頂多一個風濕,你就過來,你不會是想來見我吧?”
    段修澤說:“你是不是想我了?”
    江望舒:“……”
    江望舒說:“想來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