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字數:21969 加入書籤
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柏應洲一挑眉, 把手機拿了過去。
頁麵上還是那幾個羞恥的大字。
——“18r有車abo”。
俞沅脊背繃直,瘋狂地眨著眼睛。
雖然老板不一定知道什麽是abo,但是“18r”應該一個正常人都能知道吧。
簡直是把“我是小黃蚊”寫在臉上了呢。
俞沅兩眼一黑, 他睜著眼睛看著老板挑了挑眉, 手指劃過屏幕繼續往下翻。
俞沅都可以根據他的手指翻的速度知道他看到哪裏了。
這一章含有非常多的柏貓相遇的情節,貓貓是臥底偵探,也是來調查相關案件的, 他的動作很快就引起了警戒心十分強的柏也澤的注意力。這個鯊人犯麵不改色地去接近貓貓, 想要套出他的身份。
而裏麵就有一段比較不可描述的劇情。
柏也澤下藥把貓貓弄得迷迷糊糊的,還是假借著扶他回去休息。
這個道貌岸然、詭計多端的男人假裝紳士, 其實暗地裏想要套出正義偵探貓貓的目的,所以一直在引導性的提問。
雖然貓貓沒有在問答中露出破綻, 但是在其他地方卻露了馬腳。
柏也澤摟著貓貓往房間走。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貓貓一直謊稱自己是個beta, 結果這一靠近鯊人鬼就聞到了他身上奶奶的信息素的氣味。
然後,酒精催使貓貓提前到了發qg期。
發qg期……咳咳, 懂得都懂,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玩意,是帶著顏色的廢料呢。
畢竟是為了燉肉製造出來的情節, 接著兩個人就貼貼釀釀醬醬了一大段, 絕大多時候是鯊人鬼在逗醉酒的貓貓。oga本能使貓貓想要靠近鯊人鬼apha, 然後被這人狠狠地調戲了。
兩個人彼此在試探對方的身份, 極致推拉, 裏麵還混雜著零碎的肉香。
零碎的。
這個詞其實不是很準確。
畢竟太太寫這個文完全是為了開車車呢, 車尾氣直接噴了他一臉。
不僅有各種羞恥的燒話py, 還有鯊人鬼逗.弄貓貓的各種細節。
中間甚至插著陌生人的突然圍觀py, 讓貓貓害羞以後, 鯊人鬼直呼喜歡看貓貓羞羞的表情。
他懷疑要不是隻是初相識,要不是還沒有確定關係,太太肯定直接把車開到他臉上攆出一排車輪印子。
柏應洲勾著嘴角,似乎感歎了一聲。
俞沅如坐針氈,一直悄咪咪地盯著老板的表情,輕咳一聲揉了揉耳朵。
同人文的正主就在他眼前淡定地看自己的車車。
柏應洲翻開以後就把手機還給他了,表情滴水不漏,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俞沅拿到手機後如蒙大赦,馬上把頁麵關了。
看老板這鎮定的反應,看來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主角之一。
還好,老板應該隻知道他是在看b文學,其他都沒有發現。
謝謝諸位磕柏貓的姐妹沒有直接把老板的名字打上去!!
你們真的是太明智了,化名磕cp是必須滴!
俞沅緩緩地鬆了口氣,搓搓手糊弄道:“看這個肯定會緊張啦。”
柏應洲眯起眼睛,“哦?”
“麵部表情僵硬不自然,眼神亂瞟閃躲,手不自覺地揪耳朵扣臉,在心理學上這代表你在說謊。”他客觀評價,聲音平靜無波。
把你能的。
俞沅心虛地眨眼睛,但是理不直氣也壯道:“畢竟是看這些嘛,誰都會心虛的。”
柏應洲挑眉,意味深長道:“以後少看些亂七八糟的,對身體好。”
俞沅拿到手機馬上把頁麵關了。
還好,老板應該隻知道他是在看b文學,但是應該沒有注意到裏麵的攻就是以他為原型的。
還好還好,問題不大。
柏應洲輕笑一聲,“你自己說,看這個能說明什麽?”
俞沅眯起眼睛,沉吟道:“說明……說明我不守男德?”
柏應洲總是能被俞沅奇妙的腦回路逗笑。
不守男德就不守男德吧,總比覬覦老板還看他小黃蚊的罪名好。
俞沅偷偷看了他一眼,暗中把寫小黃蚊子的老師點了個關注再若無其事地繼續刷手機。
老師的id叫大西瓜磕柏貓。
西瓜老師,你是我的神!
俞沅悄咪咪把西瓜老師的主頁收藏了,發出想要吃糧的聲音。
柏貓,真香!
俞沅家裏蹲了幾天……其實是看了幾天的小黃車車。
西瓜老師的車車太香啦,一點都不油膩,是兩方勢力的對抗,實在是太好磕了,他一不小心就在西瓜老師的主頁沉迷了三天。
導致他這幾天看老板的眼神都不對了起來。
難道說,老板的一舉一動都和同人文裏的很像,難道他背地裏也是什麽鯊人狂魔嗎?
柏應洲:?
沉迷了幾天文文之後他才垂死病中驚醒坐起,想起自己的事業線。
當即打起車到投資的火鍋小店去看情況。
夏天火鍋店的生意不是很好,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吃,鍋子冒著誘.人的熱氣,看得俞沅也開始斯哈斯哈。
看到俞沅來了,店員便道:“老板,來了個學生,想來應聘的。”
俞沅“嗯”了聲,“成年了嗎?”
店員想了想,眯眼道:“滿十八歲了,但是還在念高中,好像是……高三。”
大熱天的,俞沅一身汗,站在空調底下懶洋洋地道:“高三也來打工?”
火鍋料一箱一箱送進來卸貨,店員便也忙前忙後,一邊清點一邊說:
“是啊,挺可憐一小孩,家裏還有生病的老人要照顧。一邊讀書呢,趁著暑假還要出來打工。都高三了,擱正常學生誰不在家複習了,隻能說是唏噓。”
俞沅雖然不是什麽善心大發的人,但是這種忙還是能幫則幫的。
他應承之後很快就把這件事忘了,他一開始隻是隨口說的,但是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熟人。
俞沅每次到了火鍋店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先熟練地開了一杯冰凍豆奶。
——那是每家火鍋店必有的豆奶,玻璃瓶的,他最喜歡這種冰冰涼涼的口感。
“不好意思,點單要去前麵的。”
俞沅正在慢騰騰地喝著豆奶,聽到一道溫潤的聲音從後腦勺傳來。
這人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水洗藍牛仔褲,身上掛著印有火鍋店ogo的橙色圍裙。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大概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麵容清秀,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俞沅咬著吸管,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另一個店員走了上來。
店員拉了拉他的衣擺,“小周,這是老板,之前就是跟他通話後才同意你來打工的。”
店員說完後又看向俞沅,“老板,這是上次說的那個新員工,叫做周行止,是暑假來兼職的。”
確實有這件事來著。
俞沅一邊回憶一邊抱著玻璃瓶吸豆漿。
就是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
周行止聽到店員這麽說,頓時有些局促不安,朝著俞沅鞠了一躬,“您好,真的謝謝您讓我來工作,真的非常感謝。”
他彎起眼睛笑了笑,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漂亮的月牙。而且孩子的氣質很獨特,站姿挺拔,就像是一棵青鬆,幹淨利落。
年輕人就是朝氣蓬勃,比老男人有活力多了!
“老板,上個月的營業流水單子。”
店員從收銀台走過來,手上拿著表單。
俞沅裝模做樣地接過來,並且裝模做樣地看了起來。
他也看不懂的,但是店員叫他老板欸!他可是老板耶!
周行止走過來“我幫您看看吧。”
周行止給他認真分析了一番,俞沅不由道:“你真棒!”
周行止笑了笑。
俞沅把空瓶子放在桌上的動作一頓。
周行止。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名字耳熟了。
這不就是本文副cp的小可憐受?官配還是柏嘉辰那個傻der。
眾所周知,古早虐文必然不止主cp一對,副cp是一定會有的,而且渣攻八成還是原文攻的兄弟朋友。
——這本書就是。
周行止的身世很慘,家裏一堆的吸血親戚,甚至還篡改他的高考填報誌願,讓小孩隻能留在本地破學校讀書。
柏嘉辰是他的高中同學,他那些富二代狐朋狗友不止一次嘲笑周行止窮酸,這些人還造謠周行止是個同性戀,喜歡柏嘉辰,讓全校都開始孤立他,周算是度過了一個非常痛苦的高中時期,讓他非常自卑敏感又低迷。
這兩人再次遇到是在畢業以後,彼時柏嘉辰已經成為商圈小有名氣的投資人,也在管理一家小企業。而周行止因為學曆一般,隻是在做普通的文員。
一次酒宴上,陪同老板工作的周行止再一次遇到了柏嘉辰。
周行止被家裏的辣雞親戚賣去給柏嘉辰當情人,他為了,從此開展了漫長的被羞辱之旅,在日益相處中渣攻發現周行止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逐漸對他動心。
最後,他,周行止,賤受二號,原諒了。
盡管他經曆了這麽多,幾乎是被渣攻直接間接地完全摧殘了……但是,他原諒了。
渣攻賤受的釋然文學。
是的,這是一個強行he結局,盡管前文並沒有描寫過周行止的心動,但是在即將結局的最後一刻,他愛上了渣攻。
熬夜看完的那一刻,俞沅的靈魂也升華了。
他看完以後低血壓直接奇跡般地治好了,誰看了不說一句:謝謝你作者。
他甚至覺得如果那時把他拉去火化,一定會出舍利子。
相信把這文拿去給icu的朋友看了,那人都能醫學奇跡般奄奄一息地拔了氧氣麵罩,用腐朽的聲音喊出一聲:qnd。
俞沅捏著吸管的手,微微顫抖,“你今年多大?”
周行止壓了壓帽簷,彎唇道:“俞先生,我在讀高二。”
對、對上了。
俞沅一整個大震驚,小可憐受竟在他身邊!這可是活著的、本人!
——哦,他也是虐文受。
那沒事了。
俞沅深吸一口氣,顫聲道:“你,高考完填誌願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記得最後再上去檢查一遍知道嗎?”
周行止:?
“好、好的。”
“不管學校裏的人怎麽說,都要記住好好學習是最重要的,一定要通過學習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
周行止眼神一黯,低聲應道:“嗯。”
俞沅不是一個喜歡灌心靈雞湯的人,但是這一對的事情除外。
笑死,什麽小白花?!
咱們狗血虐文受就要自立自強,努力搞錢走上人生巔峰!
等到周行止下班,俞沅便自然地走過去。
“你高三還要來打工,耽誤了高考怎麽辦,不累嗎?”
周行止望著腳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有時候會覺得很累很累。”
俞沅拍了拍他的肩,“自信點,你要是覺得自己在負重前行,就必然有人偷偷在歲月靜好。”
沒錯,罵的就是你柏嘉辰!
周行止:?
“晚上我請你吃個飯吧。”俞沅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周行止垂下眼睫,聲音幹澀,“我沒法跟您一起吃飯了,晚上約了人。”
俞沅沒有強求他,但他看這人的表情就不對,於是留了個心眼。
等周行止離開了以後,他也跟了一段路。
看到他在一個高端的咖啡店停下腳步,腳尖一旋邁步進去,俞沅蹙起了眉毛。
以他名偵探七彩小芋圓的直覺,這事一定不簡單。這小孩比原主還窮還冤種,能有錢來這種高端場合?
名偵探芋圓離玻璃門一射之地,暗暗觀察情況。這咖啡店的外圍是刻著花的玻璃牆,精致漂亮,也正好方便了他悄咪咪地偷看。
周行止進去以後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坐在他對麵的是個打扮華貴的婦人,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神色中流露出鄙夷。
女人率先開口問:“周行知對吧?”
沒等他回複,女人繼續道:“周同學,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語氣漫不經心,攪拌咖啡的動作高傲不屑。
周行止不知所措地挺直腰杆,手指微微蜷起,局促不安地應了一聲,沒敢和婦人對視。
名偵探芋圓瞳孔地震。
好哇。
他不放心就站在外麵觀望了一下。
就看到了這一幕。
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了他。
柏嘉辰的媽也聽到了學校的留言,知道有個同性戀纏上了他兒子,這惡婆婆馬上上線找到周行止這同性戀。
然後進行史詩級名場麵
“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俞沅蠢蠢欲動,這種吃瓜場麵還能少得了他?他沒有多想當即跑了進去。
拜托,這可是古早霸總文的超級巨無敵名場麵欸,這種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
高檔咖啡廳,有專門的演奏音樂的樂隊,一推開玻璃門便能聞到沁人心脾的咖啡豆的香味。
這一切都讓周行止坐立不安。
——“你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的。
這種穿著,這樣的地方,如果沒有家底根本想也不敢想。
大概是學校裏哪個有錢人的母親吧。
周行止不敢看他,隻是低著頭伸手攪拌送上來的咖啡,看著咖啡表麵起了點沫子,又很快消下去。
柏夫人沉著臉看他,漫不經心地撫摩著手上的青玉鐲子,“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對於我今天找你應該也是在意料之中吧。”
周行止抬起頭瞥了精致的貴婦人一眼,又很快低下頭,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我理解,畢竟嘉辰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被愛慕也無可厚非,但是人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該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說是嗎?周同學。”
柏夫人攏了攏雪白的皮草,優雅地抿了一口咖啡。
染得朱紅的指甲撫在勾勒著金絲邊的咖啡杯上,相得益彰。
周行止脊背繃得僵直,聞言道:“不是的,我並不喜歡柏同學,也沒有在糾纏他。”
不知道那些奇怪的傳聞是怎麽傳出來的,但是他真的不是同性戀。至於愛慕戀情,他現在暑假邊打工邊照顧親人還來不及,真的沒有時間再做多餘的事。
“說謊可不是一個好品質。”柏夫人放下咖啡杯,撩了撩頭發,抬起眼露出不屑的眼神,“我也能理解,畢竟……你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吧,據說寄養在親戚家裏,沒有父母教養的小孩會這樣無禮也不奇怪。”
周行止握緊拳頭,呼吸加粗,緊緊咬著嘴唇沒有應答。
柏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慢慢撩起眼皮,“像你們這張的人,估計就是得過且過,但是我們嘉辰可不一樣,他以後是要出國留學再繼承家產的,一分鍾都耽誤不起。
你的那些可笑的念頭,永遠也不可能實現。勸你還是收收野雞變鳳凰的心,嘉辰以後的妻子一定會是名門裏門挑選的大家閨秀,我們這樣的家庭是絕對不會接受外來的什麽烏雞。”
不過是窮酸小子覬覦柏家的資產,妄想攀上高枝罷了,這種人他見得還少嗎?
甚至還是個男的,簡直可笑。
她的話猶如尖利的刀片,好像要把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下來,非要劃破兩人之間岌岌可危的表麵體麵。
周行止猛地抬起頭,“不是的阿姨!”
“不是這樣的。”周行止搖搖頭,“阿姨,請你聽我說……”
他開始認真地解釋,包括誤傳的喜歡以及因此造成的困擾,學校裏的人一直認為他是惡心的同性戀,都在排擠他,他也因此活得很痛苦。
他應該也是謠言的受害者。
誰知柏夫人隻是噙著優雅的微笑,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我知道了。”
很顯然,這個傲慢的女人並沒有在聽他說話,甚至沒有想要理解這個人所表達的意思,隻是固執得相信自己所認為的。
柏嘉辰很優秀,被男人喜歡也不奇怪。
她要做的,不是聽取這個男生的辯解,而是打斷他的妄想,僅此而已。
“你開個數。”
女人清冷的聲音在周行止耳畔回響,他一抬頭,就看見了女人高高在上的神情,她隻是擦拭著自己新買的包包,甚至沒有看他。
周行止站起來,清瘦的肩膀不自覺地顫抖,“阿姨,我真的不是同.性.戀,也不需要什麽錢,請您不要用錢來羞辱我……”
他緊緊抿著嘴唇,睫毛如蝶翼般顫抖,看起來比瓷器還要脆弱,卻還是堅定地說“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來為難人的行為,才是真正的蠻橫和傲慢。”
柏夫人輕輕地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他的穿著。
上本身白色t恤,穿了很久……渾身上下不超過兩百塊。
她的視線就像是某種能剖開表麵看到內裏的器皿,一眼看破眼前的人藏在純真外表下的貪婪、市儈和算計。
“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柏夫人從精致的手提包裏拿出一張嶄新的支票,問服務員要來一支筆,在上麵洋洋灑灑地填上了幾個數字。
然後蓋上筆帽,把支票推到周行止的麵前。
那一刻,周行止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的一切好像都是無用功,而他整個人仿佛成了一件能輕易用錢來衡量的商品,在這些富人嘴裏隻是一個貪婪卑鄙無恥的小人。
是憤怒嗎?
不,是很可笑,也很悲涼。
他已經被輕而易舉地定罪了,沒有人願意聽他多說一句,從學校裏的同學老師,到家裏人,再到眼前的貴婦人。
他的語言就像是空氣一樣,沒有任何力量。
挫敗感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就這麽點錢,打發乞丐呢?”
這清朗的聲音把周行止從巨大的羞辱感中喚醒,他抬頭一看,是火鍋店的老板。
俞沅。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身邊,正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他。
別看了,求你快走吧。
周行止幾乎想要把頭完完全全埋在桌底,把自己整個藏起來。
他最難堪的一麵現在也被其他人看到了。
柏夫人側目,手上還在輕撫自己的玉鐲,“你是誰?”
俞沅故作高深道:“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目擊市民罷了。”
柏夫人:……?
柏夫人打量了他一眼,看向周行止不屑道:“是你的同學吧。”
俞沅穿著簡單,就差直接穿著大褲衩大拖鞋上街了,堪比中年保安大叔。
他的麵容顯得很稚嫩,眼睛大大的,臉上圓圓的還有軟乎乎的嫩肉,乍一眼看上去真的像個放了暑假無所事事出來亂晃的高中生。
小小年紀,長得一臉狐媚樣,就連簡單的衣服也擋不住,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柏夫人嗤笑一聲,“你來替你朋友討公道來了?”
周行止緊緊地抿著嘴唇,壓低聲音道:“老板,請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好的。”
你自己處理好?等你委委屈屈地被渣攻他媽欺負最後還能跟渣攻he嗎!
他要是不管都對不起他看書時的高血壓!
鹹魚也是有底線的!
俞沅敲他腦袋,“你看我的。”
柏夫人不滿與這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無視她的存在,冷聲開口,“我是聽錯了嗎?你覺得五百萬少了?”
這種名場麵他能錯過!拜托這可是天上掉下五百萬耶。
到時候他提出跟周行止二八分,不過分吧。
出門一趟白拿一百萬,哪裏還有這麽好賺的錢?
俞沅清清嗓子提醒道:“倒也不是,隻是您知道的吧,贈予現金屬於偶然所得,按照稅法是要繳百分之20的稅的,所以稅後500萬意味著您必須給我方5000.8,也就是625萬。”
作為一個經典被社會毒打的社畜,他對於稅前款還是稅後款那可太敏銳了!不說稅後都是耍流氓!
柏夫人:……
周行止:……
周行止抓著俞沅衣擺的手都在顫抖,“俞老板,我不打算要這個錢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都有些哭腔。
俞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以為你這錢是白拿的?”
周行止抬起頭,眼底有一絲顯而易見的茫然,好像在問:不然呢?
“他柏嘉辰直接或間接引起校園暴力,你受到語言暴力、侮辱、欺淩、毆打高達三年,你的精神損失、時間損失、不需要賠償?”
周行止瞪大了眼睛,手指一下子就縮緊了。
柏夫人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冷冷地嗤笑一聲而後訓斥道:“貪得無厭。”
俞沅眨了眨眼睛,“難道您覺得您兒子不值得這個價錢嗎?現在通貨膨脹得厲害,業內行情都卷成什麽樣了?電視劇裏都要一千萬起步了誒,這邊才五百萬呢親親,夫人不會是拿不出來這個錢吧?”
柏夫人:……
俞沅懷疑地挑起眉毛, “這不是您自己開的價嗎?您不會是給不起吧。”
柏夫人:……她是開了,但沒想到對方真會收,她隻是想嚇嚇這個小賤貨,讓他知難而退而已。
柏夫人哼聲,摸了摸肩膀上的皮草,“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接近嘉辰也隻是為了錢罷了,真是令人作嘔。”
周行止見事情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湊近俞沅道:
“俞老板,他們這些有錢人很厲害的,還是不要跟他們硬剛比較好。即使他們給了錢,最後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收回去的,這些人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想要倒打一耙輕而易舉。”
俞沅倒是有些驚奇,讚賞地揉揉他的腦袋。
小朋友還是聰明的啊,他還以為這小孩是純傻清高不要錢,沒想到人家也知道錢款會被追回。
柏夫人眼睛一轉。
倒也不是不能給,贈與現金是可以被追回的。隻要他拿了錢,她轉眼就能把錢要要回來,還能讓兒子和學校裏的人都知道這小賤人的真麵目。
到時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柏夫人想到這裏嘴角勾了勾,“好,你現在保證以後都不再接近柏嘉辰。”
俞沅拍拍手,“好耶,那咱們就先簽個贈與合同吧。”
在古早法盲文走法律程序√
他終於出了口惡氣,爽了!
可惡的釋然文學,他和釋然文學勢不兩立!
贈、與、合、同。
柏夫人:……
柏夫人:!!!
柏夫人:焯!
簽了合同就屬於擁有法律效力的贈與,她是無法追回錢財的!那五百萬真就等於是白給了。
柏夫人的動作一下子就僵住了,臉上的鎮靜不複存在,看向俞沅,眼裏是止不住的驚訝和慌亂。
這是什麽人啊?真的是高中生嗎?
俞沅歎了口氣,“您也知道的吧,直接給錢萬一被當成不當得利就完了,您要是想要回去隨時都能追回,雖然我知道您不是這麽缺錢的人,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柏夫人:“……”
“夫人,需要找個公證人嗎?”
柏夫人:……
“財產轉移完成之前都屬於可追回的,所以您可以直接給我們打錢嗎?“
柏夫人:……
焯。
柏夫人撥弄著頭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摩挲著染得朱紅的指甲,動作有些慌亂。
這下子她是真的開始慌了,她本來就沒有要給這個小屁孩五百萬的打算,對付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一番羞辱就已經足夠讓他知難而退。而現在……她哪裏一下子拿得出五百萬出來啊,錢又不是大風刮下來的。
她丈夫雖然是柏家人,但是處處受限,隻是靠著股份分財勉強度日,隻是個沒用的中年草包。
她雖然借著柏家的光在外麵作威作福,但是這一點還是明白的。
柏家的家主隻有柏應洲一個,想到那人,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柏夫人閉了閉眼,那人可不是她惹得起的,要是風聲傳到了那人的耳朵裏可就不好了。
“夫人。”俞沅在她麵前擺了擺手,“可以轉賬了嗎?”
柏夫人回過神來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一張口就敢要五百萬,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麽王子不成?打發你還要這價錢?”
周行止:……?
旁聽的吃瓜群眾:……
周行止扯了扯俞沅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不是她自己說的嗎?”
俞沅被他逗笑了。
真行,這還是個白切黑。
這話讓柏夫人臉上掛不住了,提著手提包站了起來,“我今天就是來警告你離嘉辰遠一點,既然你是這樣貪婪的人,那我們也沒什麽話好說的,回去嘉辰就會知道你的真麵目!”
既然沒人給她遞梯子下,她隻能自己給自己強行挽尊了。
這聽得暗中掩藏的保鏢都快尷尬死了,挺直的脊背也開始悄咪咪地彎了下來。
好家夥,原來你沒錢啊夫人……
柏夫人狠狠地剜了俞沅一眼,一口銀牙都差點咬碎了。
這人是誰啊,竟然來讓她出醜,她必不會放過!
然後蹬著高跟鞋走了,一秒也不敢多留,好像有討債鬼在追她一樣。
周行止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
周行止有些擔憂,“俞老板,你得罪了她,肯定不好過的,他們家好像很厲害。”
俞沅跟他一起在街上一邊走一邊神秘兮兮地道:“你不知道,我家老板更厲害!”
周行止疑惑地看向他。
俞沅揚起反派專屬的笑容,像個背後告狀的狗腿子,“我家老板既優秀又有錢,十個她也比不上。不,十個她再加上柏嘉辰也比不上。不是跟你吹的哦,我們老板事業有成、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品貌非凡、成熟穩重。她要是來找我麻煩,我就告訴我老板!”
周行止踟躕了一會,問:“您也認識柏嘉辰嗎?而且聽您說的話,好像……也知道我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俞沅的神情,擔心他因為他過多的探究而厭惡。
俞沅隨便扯了個借口,“你應聘的時候我稍微查了一下,至於柏嘉辰,你可以把我當成他的黑粉。”
俞沅,被古早虐文洗滌靈魂,二十四歲已黑化)。
周行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去吃冰淇淩嗎?”俞沅自然地轉移話題。
其實周行止是不想吃的,但是看到俞沅好像非常想吃的期待的表情,“好。”
俞沅輕歎一聲,“唉,小朋友就是喜歡吃這些東西,我就去陪你們吃吃好了。”
周行止:“……好的。”
這樣的俞老板有些可愛,比他還像個小孩子。
周行止買了個香草奶油的,俞沅則在草莓和海鹽芝士中猶豫。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兩個都要。
周行止咬了一口甜筒,冰冰涼涼的,沁人心脾,“今天謝謝您。”
真刺激,古早文真刺激。
俞沅嘿嘿一笑,就今天這場麵他能吹十年。
試問誰不想經曆被支票甩臉的感覺呢?
以前看到電視劇裏女主屈辱地拒絕惡婆婆送來的支票,他就想穿進去替她收了。拿了錢去創業,變成女強人回來打臉,豈不是妥妥的一篇起點爽文!
俞沅正在添甜筒,聞言軟軟道:“不客氣,我早就猜到她隻是口嗨。”
周行止偷偷看他,俞老板的臉仍然稚氣未脫。
陽光曬過來,連每一根絨毛都看得見,臉上的軟肉映著光線就像是瓷器一樣散發著溫潤的光。看起來軟乎乎的,很好捏的樣子。
他想,他應該在很久很久以後都不會忘記那一幕吧。
俞老板站在他們旁邊,清脆的聲音喚醒了他。
他一仰頭,就看見了俞老板靠在窗邊,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窗。他沐浴著陽光,就像一顆小太陽,皮膚白得發光,遠遠看起來真像是一個燈泡。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有時候不止是風言風語,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幹脆從此以後就爛在泥裏好了,反正他已經活得一團糟了。
每一個人都不喜歡他,走在路上都能聽到詆毀。家裏的事情也像是無形的鎖一樣,把他困在泥潭之中。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未來有這麽清晰的定義。
他以後,想要一名像俞老板一樣的厲害律師。
勇敢地、為更多沒有話語權的人發聲。
成為像俞老板一樣溫暖的人。
周行止眼眶熱熱的,眼睛卻在發亮。
人在家中鹹魚躺.心比在大潤砍魚十年的員工還冷.比中年家裏蹲的保安大叔還要圓滑的俞沅:?
辦公室內,極簡的風格彰顯著低調內斂。巨大的落地窗上映出城市的風景。剛過了一場雨,高樓大廈籠罩在霧氣之中,乍一看宛若是青山環繞群山。
男人靠在背椅上,半闔著眼,神情不怒自威。身姿挺拔,手腕的一節袖口翻起,寶藍色的袖口映著晶亮的光。
下屬按著條例一條一條匯報。
“柏夫人應該是去找了柏嘉辰少爺的同學,警告他遠離柏少爺。”
柏應洲淡淡地應了一聲,顯然這些事不足以引起他情緒的波動。
下屬也是知道的,通常情況下對於這位名義上算是嫂子的柏夫人,柏總都會多少留幾分薄麵,隻要她不要做得太過火。
比如不要勾結其他人想要陷害柏總妄想篡位的話。
他踟躕了一會,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事要不要說,“柏總,我們跟蹤柏夫人,還有意外的發現。”
柏應洲摘下眼鏡,用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動作仔細,就像柏夫人的事情沒有他擦拭眼鏡更重要,隻是輕飄飄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我們還看到了俞少爺……”
柏應洲撩起眼皮,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他在哪做什麽?”
匯報的下屬撓撓頭,“其實一開始看見俞少爺,我們也覺得很驚訝,在考慮是否俞少爺跟柏夫人有某種聯係。”
一般人看到那樣的場景當然都會這樣想,更何況聽聞俞少爺一直被柏總強迫著,想必心裏已經非常怨恨柏總了。
與柏夫人混在一起,很有可能做出對柏總不利的事。
都是兒子,理所應當有繼承權,比起屈居人下,柏夫人當然想要丈夫掌權。
這位可是一心想要吞並了柏家。
下屬猶猶豫豫地繼續道:“我們喬裝接近他們後,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對話。”
柏應洲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弧度,“繼續。”
“柏夫人想要羞辱那個男孩,然後就甩了五百萬支票。”
柏應洲頷首,等著他的下文。
很顯然他對“那個男孩”沒什麽興趣,都是直接跳過等著俞沅的戲份。
下屬麵麵相覷,停頓了一下,“然後俞少爺走上去,說柏夫人……給得太少了。”
“……”
柏應洲手裏的動作頓住,隨後輕聲笑了,那笑容裏帶著點離奇不可置信,又帶有些發現樂子的趣味。
下屬擦了把汗,“俞少爺說現在行情通貨膨脹得厲害,他……要稅後的五百萬,也就是要夫人給六百二十五萬。”
誰見過這樣的場景呢?惡婆婆上門刁難怒撒現金羞辱準兒媳。
——“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好耶嘻嘻,要稅後五百萬哦,而且一定要經過公證,正規轉賬。”
至少他們是沒見過。
下屬扣著手,表情五顏六色的變化,“俞少爺還要夫人簽一下……贈與合同。”
柏應洲一愣,嘴角的笑容擴大,扶額歎道:“小財迷。”
之前還問他要過五險一金,現在能問出贈與合同也不奇怪。
柏應洲淡笑著搖頭,神情裏還帶著點隱隱的驕傲。
挺好的,起碼被人賣了不會傻乎乎地去幫人數錢。
下屬繼續道:“我們還對俞少爺有所懷疑,所以後麵也跟了他一段路。他除了和那個男孩一起吃了個冰淇淩以外,就沒有什麽別的動作了。”
“還有,那個男孩擔心他會被報複,俞少爺就說……”
——“我家老板既優秀又有錢,十個她也比不上。不,十個她再加上柏嘉辰也比不上。不是跟你吹的哦,我們老板事業有成、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品貌非凡、成熟穩重。她要是來找我麻煩,我就告訴我老板!”
他們願稱之為吹彩虹屁的神!
但凡他們學了這本事的十分之一,早就升職加薪一條龍了!
俞沅真的牛。
在柏總不喜歡誰,俞沅也會不喜歡誰,簡直就是渾然天成的馬屁精,respect!
要麽人家有本事留在柏總身邊呢。
下屬們各自腹誹,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嚴肅臉。
柏應洲意味不明地摩挲著手裏的瓷盞,節骨分明的手上隱隱露出伏在皮膚內側的青筋,若隱若現,呈現出生命的姿態。
他總是能被俞沅哄得非常愉悅。
柏應洲神情晦澀,清冷的眸子泛出一絲興味來。
誰不想把這種樂子留在身邊呢?
他想,別人也會想。
雖然這人口口聲聲說是他的韭菜,但是小騙子的話能信嗎?
柏應洲輕笑一聲,眼底染著深沉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