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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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沅驚喜地望向拱門之外, 看到了映入眼簾的漫天煙火。
黑色的幕布被點亮了,點綴著五彩繽紛的煙花,猶如盛放的七月花海。上一朵還沒有徹底消散, 下一朵就在它的周圍綻放。
“又開了,你快看!”俞沅轉向柏應洲,猝不及防地和他對視了。
“……”
柏應洲揚起嘴角,看也不看那邊卻說:“看到了。”
可以這樣說嗎?俞沅總覺得他笑得有些傻。
周圍不再是一片寂靜,隨著遊客的增多,交談聲此起彼伏,與巨大的煙花燃放聲交織在一起。
柏應洲的目光自始自終都沒有移開俞沅, “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覺得好像以後都失去了感知快樂的能力,現在我要是回到那個時候, 肯定會告訴他要堅持下去。”
俞沅沒有問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柏應洲這個人在他眼裏不隻是書中單純的文字以及需要虛偽彩虹屁的老板,比起他認知上的人, 麵前的人籠罩在一個謎團之中。
“哦?為什麽?”俞沅直覺這人要吐出一些肉麻的內容, 於是閉上了眼睛,但是嘴角的笑容暴露了他的想法。
柏應洲的眼底藏著笑意, “可能是因為後麵會遇到一位一點都不幼稚, 卻還跟小孩跳房子爭輸贏的俞沅先生。”
俞沅嘴角快翹上天了,卻還抱著手臂說:“誇我就誇我, 非得說成這樣!”
甜絲絲的味道從心底蔓延出來, 就像是咬到了一顆草莓夾心的巧克力。
俞沅環顧四周,跳下兩格台階, “走吧, 去橋上看, 人也開始多起來了。”
景區的橋是觀賞煙花會最絕佳的位置, 也許是剛剛下過雨,空氣清新舒服。
橋上擠著一簇一簇的人群,皆望向天空。
他們走到橋的中段時,最核心的環節開始了,燃放的是今夜的重頭戲。
是帶字的:歡迎來到青彩池。
周圍傳出一陣歡呼聲,紛紛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俞沅領著他在人群中穿梭。
多奇妙?
他看不到煙花,也看不到熙熙攘攘的人潮,隻能看見俞沅。
他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覺得他是真真正正活在一個現實的世界裏。
“站這吧。”俞沅找了個絕佳位置,轉頭說道。
柏應洲自然沒什麽異議。
“你現在還會那樣覺得嗎?”看了一會後,俞沅突然問他,“就是不會開心。”
柏應洲傾身向他,聽清楚了他說的話以後沒有回應“……”
一切都開始在
俞沅跟他一副“咱哥兒倆好”的表情,“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心一點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不會說出去的,這是我們的秘密。”
柏應洲瞳孔微縮。
任誰聽到這句直白而又赤誠的話,都沒法不動容吧。
夏日的夜晚,人潮擁擠,煙花爆鳴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轉眼就是絢爛至極的美麗場景。
但是他耳邊隻能聽到俞沅的說話聲。
……
由於沒有注意時間,兩人回到老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柏應洲提議在這住一晚,俞沅一思忖就答應了。
俞沅剛洗完澡出來,就被突然閃爍的燈光嚇了一跳。
燈閃爍著,很快就完全暗了下來,整個屋子陷入完全的黑暗。
俞沅連忙打開手機手電筒,找到柏應洲,“怎麽回事?”
柏應洲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他檢查了電閘,蹙眉道:“可能是電路老化斷電了。”
俞沅無所事事地晃著手機,玩心起來了,把手機背麵舉在下巴處,燈光把他的臉照地陰沉詭譎,麵無表情更顯得詭異。
他站在柏應洲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背。
男人轉過身以後看了眼他,神色如常,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俞沅一個衝擊,讓自己的臉充分放大,使其具有巨大的恐嚇力,“是鬼!”
但是柏應洲不僅沒有躲開,反而還湊了上來,
柏應洲笑了笑,“長這樣的鬼也敢出來,不怕我套麻袋捉去了嗎?”
“……”
在哪學的?
教練,他也想學。
柏應洲打量了他一會,似乎在因為俞沅沒有害怕而感到有些惋惜。
俞沅:?
柏應洲走到電視櫃前麵,蹲下來打開抽屜,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白色的蠟燭。
屋子裏的蠟燭已經放了十幾年有餘。
柏應洲端詳了一會,“不知道還能不能點著。”
俞沅撐著下巴等著他勞動,“不是說蠟炬成灰淚始幹嗎,肯定沒問題。”
跟老板呆在一塊的時候非常輕鬆,什麽活都不用幹。
這樣持續的日子給他身上養出來點軟肉出來。
俞沅痛苦並快樂著。
摁著打火機,很快熒火亮起。
——繩沒有潮,還能點燃。
柏應洲又從櫃子裏找到了燭台,把蠟燭固定在金色的蠟燭台之上。
現在看來,這地方就像是鳥籠一樣,怪瘮人的。
“虧你還能回來住,要是我轉手就變賣了。”俞沅抱著手臂摩挲了幾下。
柏應洲忙著手裏的事,隨口應了俞沅。
俞沅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應用桌麵,頓時覺得光影閃爍。他倒吸一口涼氣,他緩緩轉過腦袋,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他慌亂了一下,隨後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用影子也想嚇到他?
俞沅冷哼一聲,抱起手臂任由著那個黑影張牙舞爪地想要吞噬他。
柏應洲從後麵出來,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惜,輕聲低喃道:“竟然不怕。”
俞沅拍了怕胸脯,驕傲道:“咱們搞社會唯物主義的都不怕這個。”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但是這個地方確實很適合講鬼故事。”
老宅、停電、燭光。
這不正是鬼故事三件套?
俞沅坐在沙發上,突然開口問道:“你覺得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回到這裏來嗎?”
所以臥室才是被打掃好的,所以才有換洗的衣服在這,浴室也很幹淨。
柏應洲動作一頓,沒想到俞沅會這麽敏銳,“偶爾。”
俞沅沒頭沒尾地說:“你知道嗎,講八卦時不是會有那種說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非要你纏著詢問他才肯說的那種人嗎?或者更惡趣味的,幹脆就隻講一半等著你幹著急。”
柏應洲側身,“嗯。”
俞沅翻了個身,撐著腦袋一耷一耷地說話。
“然後這些人每次跟我講到一半就停止時,我都懶得問他接下來怎麽樣了,不感興趣。”
柏應洲勾起嘴角看向俞沅,感歎:“還有這種人啊。”
俞沅望著天花板出神,“其實我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麽我對接下來的故事一點都不好奇呢。我真的沒什麽求知欲,過日子也隻是在混。”
柏應洲卻認真地:“你這樣很好,輕鬆自在。”
就像平時遊手好閑的社會混子回家多吃了一碗飯,還被溺愛的長輩誇了一樣尷尬。
俞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是理不直氣也壯地接受了讚美。
俞沅撐著腦袋,偏頭看向柏應洲,“我剛剛說那些是想證明,在大多數情況下我都不是個喜歡刨根究底的人。”
柏應洲挑了挑眉,“看得出來。”
俞沅表情難得地認真,“但是我想了解你,總覺得你好像知道了全部的我,但是我還不完全知道你。”
他覺得柏應洲不一定是穿書的,但多少有點其他因素,不然怎麽解釋這人跟小說裏完全不同?甚至還對他的改變一點都不好奇。
柏應洲撩起眼皮,難得的有些驚訝。
他權衡了以後很快就否決了剛剛冒出頭的衝動。
紙片人人格覺醒,那就能代表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完整的人嗎?
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這一點。
他無法賭俞沅確定了自己的猜想以後是什麽反應,他無法承擔那樣的後果。
“……”
俞沅按著他的肩膀,換了個問題:“那我問你,你為什麽總是喜歡回到這裏?浴室仍然有熱水能供應,還這麽幹淨,不是幾個月這麽簡單吧。”
柏應洲喟歎一聲,伸手捂住眼睛,“……比起以前,次數少了很多。”
這話相當於肯定了他的說法。
“我猜對了?”
柏應洲扯了扯嘴角,“你一直很聰明。”
俞沅蹙眉看向他,“你不覺得痛苦嗎,為什麽還要總是回來。”
柏應洲的眼裏沒有什麽波瀾,“脫敏。”
燭火明滅,在靜謐的夜裏,他的聲音也顯得淡然:“我也很想擺脫過去。”
俞沅沒有想到這個答案。
憑心而論,如果是他的話,沒有勇氣來進行一次又一次自我解剖。
童年的創傷最為深刻,有的人用一生來療愈童年。
俞沅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成功了嗎。”
柏應洲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霧,燭光照過去是亮的,“大概吧。”
“上個月,我第一次沒有產生強烈的抵觸情緒。”
“那是6月24日,那天我本來沒有過來的計劃,是他先跟我提起的,我知道他有自己的小算盤,但是看到他這麽期待的眼睛,我沒有拒絕。跟著他一起進來的時候,我沒有覺得生理性地厭惡,這讓我很驚奇。”
柏應洲的聲音似乎帶著笑,又像是感歎,輕輕的。
“桌上的那疊信紙是我無法擺脫的噩夢,但是他用那張紙給我寫了一封信,信上全是抄來的‘感謝老板的十條語錄’。”
俞沅呼吸一窒。
這經曆聽起來很耳熟啊。
“那個人……”
俞沅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聲音搶先回答了:
“是你。”
燭火把柏應洲的眼眸映照得格外柔和,俞沅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開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