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去想(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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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不要去想!九)
盡管很殘酷,但死亡亦是獲取線索的重要環節。
這在二星以上的副本裏,是所有玩家公認的事實。
幾個人圍成一個圈,夏景坐在稍微靠外的位置,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宋仰。
“王躍冉現在是我們當中恐懼感最深的人,但我們目前依舊沒法確定,零點怪物在今晚一定會選中她。”
王躍冉低著頭,眼睛紅了起來。
宋仰有條不紊地說下去:“我們甚至沒辦法確定到時候這場聯想具現化的‘範圍’會有多大。”
黃默死亡時,他身下的那張床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變化。
但是許今的床單就發生了顏色的改變,床上還出現了一個娃娃。
兩場具現化的“範圍”,是不同的。
“為了盡量不牽連其他玩家,今晚每個人最好還是分開,照舊各自睡在床上。”
這點所有人都認同。
夏景和宋仰固然強大,如果被牽連也許反而能幫上忙,但是在信息還不充分的情況下,怪物的行為根本沒辦法推測,做出太冒險的安排,反而容易出事。
說到這,宋仰又向幾個人做出確認:“昨天零點保持清醒的人,應該都有感覺到一陣暈眩感吧?”
除了王躍冉,其餘人全都重重點了點頭。
宋仰強調:“今晚請大家務必堅持清醒到零點過後,特別是零點時,最好能睜大眼睛仔細觀察暈眩感產生的前後是否有發生什麽特殊情況。”
“每個人靠牆而坐,視野要保證能夠看清楚其餘幾個人。”
“另外就是對付零點怪物的方法。”
“鑒於黃默和許今都是猝死,我想零點怪物攻擊玩家的方式,還是與玩家自身的聯想息息相關,”宋仰說得很慢,保證每個人都聽清楚,聽懂了,“每個人的聯想,非常重要。”
“所以不管你們現在每個人心裏在想什麽,請仔細聽好我接下來說的話。”
夏景與宋仰對上了視線。
這一刻,即使是夏景也不得不承認,他和這個男人的思緒非常契合,僅僅一個眼神就能確認彼此的想法。
夏景的心裏越發覺得有趣起來。
他彎了彎唇,對宋仰的決定表示同意。
宋仰確認完夏景的意思,收回目光,一字一句道:“——從現在開始,除我和夏景之外,其餘人心中默背《出師表》。”
“臥槽!”賈清萬萬沒想到,宋仰最後竟然選了他這個辦法!
而且,這亦代表宋仰最終選擇了金楠所說的做法作為第一道防線——隻留下他和夏景麵對怪物!
隻是金楠所設想的,讓他們兩人自己控製內心恐懼程度的做法是不現實的。
宋仰最終想出來的辦法就是,讓其餘人盡量心無雜念,這樣一來,他和夏景就算稍微動一點念頭,理應都是七個人中最突出的兩個。
這固然是非常理想化的情況,因為即使不停地在心裏背課文,也不一定能將另外五個人的思緒清除得一幹二淨,但他們到底可以這樣嚐試看看。
王躍冉他們則被宋仰的大膽嚇了一跳。
宋仰:“把劉意和王躍冉安排在一起,是為了一旦他們兩個被挑中,他們可以在同一個寢室裏互相照應。”
“把我和夏景分開,是因為現在有一個寢室隻能睡三個人,那麽戰力也最好每個寢室安排一個。但我們的第一道防線,依舊是我和夏景。”
“零點一過,不論怪物最終出現在了誰的身邊,被怪物選中的人一定要冷靜,到了那個時候就不要再背課文了,請盡量向大家傳達信息,同時努力去想象一些開心的事情,將心裏的恐懼全部驅散。如果這也沒用——”
所有人屏住呼吸。
宋仰緩緩道:“那就閉上眼,想想有沒有什麽死法,可以讓你看似死亡,實則逃過一劫。”
幾個人的血液涼了下來。
劉意苦笑道:“比如,一刀捅進來,但沒中要害?”
宋仰沒說的是,依照許今的經曆來看,怪物一旦確認傷中玩家,原地消失,副本可能就會定義玩家已死亡,神仙也救不回他。
但現在,對所有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信念。
這種事情已經沒必要告訴他們。
兩撥人分開前,宋仰按住了夏景,確認道:“沒問題吧?”
“你不是已經預判了我的實力?”夏景撩起眼梢瞧他。
宋仰確實對夏景的實力有著非常高的預判。
今晚,麵對零點怪物的玩家必須要在非常短暫的時間內找到破綻才有可能死裏逃生。
剩下的七個人裏,除了他自己,宋仰覺得隻有夏景有可能做到。
其實如果不是現有的信息過於稀少,宋仰會選擇自己一個人麵對今晚的怪物。
隻是若有一個實力強大的家夥在,他認為現階段他們還是可以盡量多地去嚐試。
宋仰想了想,把自己的空間袋遞了過去:“我留一把匕首,其他道具今晚都給你。”
夏景瞟了眼宋仰的空間袋,戲謔道:“我記得你的空間袋裏現在一個怪物道具都沒?”
宋仰沒想到夏景還嫌棄上了,不禁從胸腔裏笑出一聲,挑起眉梢道:“是,非常不湊巧,但其他武器還是比較齊全的。”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還是不用了,”夏景將雙手放進了褲兜裏,意味深長地說,“如果有怪物道具,我想我會感興趣的,宋醫生。”
宋仰一愣,沒想到夏景對他的戲弄式稱呼從“仰哥”變成了“宋醫生”。
沒等他反應過來,夏景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宋仰的心中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默默回想了遍夏景那戲謔的語氣,他又有些氣笑。
撿著點他的三次元信息就開始開他玩笑是吧?
夏景踏入417寢室的時候,賈清和金楠兩個人已經分別挑好床位,爬上床了。
昨晚許今睡過的那張米黃色床鋪沒人碰,夏景的床位亦空著,那兩人全都睡在了另一側。
賈清選擇了靠陽台的床位,金楠則睡在靠門的床位。
賈清被夏景似笑非笑的視線掃到,不由幹笑道:“景哥您膽子大,您請,您請哈。”
反正許今那一邊的床位,他們是不敢碰的。
夏景看似也並不在意,隻揚起唇,輕飄飄說道:“你們就沒想過,也許宋仰的推測完全是錯誤的,零點怪物根本不是根據恐懼感選人,而是隨機選擇床位,隻有已經被選擇過的床位才是安全的?”
“畢竟——你們看,我們根本沒法移動床單,這也是副本給出的一種信號吧?”
夏景攤了攤手,說得正兒八經,賈清和金楠一聽,這特麽非常有道理啊!
登時兩人就表情豐富多彩地瞪住了許今的床位。
直到他們聽到夏景愉悅的笑聲,看到這家夥拿著毛巾就去廁所洗臉,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等到夏景上了床,賈清一邊嘰裏咕嚕背著《出師表》,一邊向他發射怨念光波。
金楠被夏景耍了之後就臭著臉。
他跟夏景之間的衝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新仇舊恨加一起,他的臉色簡直可以用鍋底來形容。
他脫掉上衣,似乎打算趁零點之前先睡會兒覺,沒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按照宋仰說的,在心裏默背課文,這家夥一直都不是一個會好好配合團隊合作的角色。
結果衣服一甩,一個東西啪嘰一下從他的衣服裏甩到了潔白的床單上。
賈清下意識瞄了眼,驚叫起來:“臥槽,大哥,你衣服裏還藏著一條毛毛蟲呢?”
金楠一愣,被甩在床單上的那條毛毛蟲跟一根細線似的,渾身潔白,正在卷曲蟲體。
金楠整張臉頓時扭曲了起來,他沒想到真有蟲子鑽進了他的衣服裏,按照時間推測,這蟲子甚至可能藏了整整一天!
“草!”他低低咒罵著,表情很難看地用校服一掃,把蟲子掃了出去。
緊接著他就跟犯了神經質一樣,翻來覆去地檢查自己的衣服和自己身上,一邊忍不住地又抓起了皮膚,那小麥膚色的身上被抓出了無數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固然有過敏的因素在,但同時也是怕蟲子的表現,隻是賈清沒有意識到。
他這會兒隻想通過多說說話緩解內心的緊張,沒怎麽想就開玩笑道:“這種蟲子有眼就鑽,大哥你小心菊花啊。”
金楠猛地回過頭,瞪著他低吼:“你閉嘴吧,再亂說話小心我揍你!”
賈清縮了縮脖子,尷尬地撓了撓臉頰。
金楠罵完人,又開始翻自己的床鋪,所幸的是沒再翻到什麽蟲子,隻是睡意也已經徹底消散了。
他靠著牆,神情陰鷙地在床上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到了十點,寢室燈統一熄滅。
所有人甚至能聽到那燈光統一滅掉時的“喀”一聲。
今晚兩個寢室都沒有拉上窗簾,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為了在零點怪物降臨時看得更清楚,他們需要更充分的光線,然而手機手電筒可能會引來教師npc第一時間闖入寢室,所以月光是最適合的自然光線。
微弱,但安全。
月光照射下,寢室中間那塊空地被鋪了一地雪白。
兩側的寢床,大多卻還隱於黑暗之中。
賈清整個人微微發抖,金楠繃緊了身體,隻有對床的青年坐在黑暗中,不動如山。
賈清背誦《出師表》的聲音越來越響,似乎在努力地讓自己清除雜念。
從他打顫的嗓音裏都能聽出他的緊張。
金楠的呼吸聲變得很粗重,他不時地抓一下身上,煩躁不安地盯著另外兩人。
夏景完全安靜了下來。
他注視著黑暗中的一切,那口掛在牆上的夜光鍾,傾聽著夜色中所有的聲響,與此同時,也還在靜靜地思索著。
突然,金楠冷冷開口道:“喂,你覺得零點怪物今晚真的會選中王躍冉或者劉意嗎?”
這話是對著夏景說的。
賈清插嘴道:“仰哥都說了這是不確定的事,恐懼感這種東西難道還能用秤稱出個幾斤幾兩啊?”
夏景則是平靜地問:“你不再背一下課文嗎?”
開始沒話找話,是大部分人緊張時的表現。
金楠屏不住了。
被戳破心理狀態,金楠似乎覺得有點難堪,他嘴硬:“我才不怕,我是怕隔壁那四個人今晚計劃失敗!”
“得了吧,有仰哥在,就算救不了人,至少也不會漏過線索,”賈清覺得嗓子發幹,“咱們還是說點開心的事吧,這次副本結束之後,我必須得吃頓火鍋,毛肚鴨腸郡肝都要!那啥……老大哥你呢?”
金楠冷笑一聲:“虧你現在還有心情想這些!”
賈清:我特麽就不該跟你說話!
賈清:“景哥你咧?”
夏景歪頭,眨了眨眼:“火鍋很好吃嗎?”
賈清驚了下,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景哥你連火鍋都沒吃過?”
夏景很認真地在好奇:“火鍋是什麽樣的味道?”
賈清立刻聊了開來:“啊,火鍋分很多種鍋底啊,光是辣鍋就有分牛油鍋和清油鍋,清湯就別說了,口味多的是,番茄啊菌菇啊豬肚雞,景哥你是哪兒人啊怎麽——”
夏景忽然打斷他,輕聲說出一句:“不要閉眼。”
他的尾音落地,夜光鍾終盤上,秒針、分針、時針匯聚在一起,齊齊指向了12這個數字。
一陣暈眩感襲來,而這一次,不論是夏景還是賈清都清楚看到,他們眼前的世界,確實出現了一瞬間的疊影。
“臥槽,臥槽——”賈清抵住額頭,忍住那股惡心的感覺,低喊道,“景哥,老大哥,你們都沒事吧?”
很快,賈清就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他整個人都定格在了轉頭看向一旁金楠的床位,大張嘴說出“吧”字時的那一瞬間。
而夏景,則是直直看著對床的金楠。
強壯的男人靜靜靠在牆壁上,垂著腦袋,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聲息,好像睡著了。
輕微的“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了金楠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