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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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巨響轟然爆發。
    萩原研二一時間隻聽得見嗡嗡的蜂鳴,劇烈搖晃的車廂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摔到了哪裏,頭猛地一下在牆上撞出車禍般麻木的劇痛。
    車廂裏死一般的安靜,一絲聲響也聽不見。
    幾秒......
    也可能是足足幾分鍾後,他才緩緩地恢複了思考能力。
    空氣裏似乎彌漫著濃重的鐵鏽的味道。
    仿佛是河灘漫上的潮水,濕潤,滑膩的感覺正在氣息中慢慢地蔓延.....逐漸擴大開來.....形成一汪散發著血味的......
    萩原的神智回籠,刹那間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阿薰?”
    他的聲音幾乎在發顫。
    終於艱難地,一點點地向身側轉頭——
    .......一具綿軟的軀體正倒在他旁邊,淩亂的黑發垂下來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孔。
    青年幹淨的白襯衫在此時正逐漸地被一股驚心動魄的鮮紅浸透,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膛。
    那些刺目的,殘忍的顏色一刻不停地自他的胸前汩汩湧出來,再一點一點地流淌開,而萩原幾乎是下意識地將人一把抱了起來!
    針紮般的眩暈猛地襲擊了他——
    “振作一點!阿薰!”
    “雨宮薰!”
    萩原拍著對方的臉側,然而那個如同斷線木偶一般倒在地上的人已經再也不會回答他了。
    他死咬著牙想去壓住對方的傷口,可隻是徹底的徒勞,滾燙的血漿依然抑製不住地流沙般從指縫間溢出,將兩個人的衣服全都染上了血紅。
    “不要睡.....千萬不要睡!拜托你——”
    “聽得見我說話嗎!”
    萩原大聲喊著他的名字,試圖激起他的任何一絲反應。
    但青年依然隻仿佛一絲痛覺都沒有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左手保持著在最後一刻推開時攥在他衣服上的姿勢。
    眼睫安靜地向下垂著,仿佛隻是櫥窗裏被珊瑚紅點綴著的人偶。
    不行了,不行了.......
    萩原全身血液冰冷,無法思考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不斷撞擊著他的神經:
    他快死了。
    耳邊警笛嘈雜,萩原研二強忍著全身的疼痛抱起那具破碎的軀體哐地撞開門:
    “救護車——!”
    .......
    世界仿佛都在遠去,被擊中的一瞬間的麻木很快就演變成了灼燒一樣的劇痛。
    成步堂薰眼前一片黑暗,他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光,隻感覺到自己似乎在搖晃。
    “傷者血壓降至54....52.....”
    “脈搏呢?”
    “現在是130每分,血氧快要跌破80了。”
    思緒模糊不清,他像是墜入了海底,黑暗鋪天蓋地降臨下來吞噬了一切......
    最後,意識斷電一般熄滅了下去——
    他恍惚間像是回到了某個地方,躺在一片靜謐的血海裏,兩具女性的屍體倒在他身側。血紅從她們身下滲出,仿佛永遠無窮無盡似地,鋪成了一條向下的道路。
    他站起來向前走,一步一步安靜地走過她們身邊,平穩踏過腳下的血海。
    而在道路前方的是一扇緊閉著的實木大門,金色的天秤標誌懸於頂端,他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把推開——
    法庭陳設肅穆莊嚴。
    六歲的男孩站在聽審席上向前伸著手,他甚至沒有欄杆高,可依然像在努力喊著什麽,小小的聲線幾乎變成尖銳的哭音。
    審判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有些猶豫地問了問句什麽。
    一時間四周驟然陷入了安靜,整個庭審中所有的驚異目光,幾乎在此時全都聚焦在了法庭中央被告席中的那個男人身上。
    但那個男人的表情卻依然沒什麽變化,胸口的檢察官徽章迎著吊燈熠熠閃光,隻非常平靜地拒絕道:
    “我對死刑判決沒有異議。”
    他佇立在那個牢籠一般的位置,唇邊反倒在這時露出了一絲解脫一般的笑意。他明明聽見身後有人在不斷叫他,但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再回頭看過一眼。
    “......為她報仇的心願已經完成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審判長惋惜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手中審判槌砸下——
    “爸爸——!”
    外麵的血海衝破大門湧了進來。
    他站在原地被卷進了漩渦中,無數隻手從裏麵伸出來拽著他向下,撕扯著他想把他拖進黑暗裏,全身的傷口一個一個被劃開,溺水一般的窒息隨著液體灌進口鼻掐住他的咽喉。
    ——“心髒電擊準備,充電壓300。”
    ——“完畢。”
    夢境裏的一切窒息感忽然消失了。
    有人正在走近,腳步匆匆。
    一隻穿著藍色西裝的手突然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
    隨後,猛地將他一把拖出了水麵!
    “唔.....咳!”
    病房裏突然響起聲音,儀器的屏幕上線條節律性地彈跳了起來。
    四周轟然爆發出歡呼!
    好吵。
    他想著。
    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隻有一個人在,嘈雜的腳步混合著說話聲在他耳邊炸開,嗡嗡地像是有一千隻蜜蜂在叫。混亂中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有人在按他的肩膀,還有人在喊著不要動他快叫醫生!
    然而一具身軀忽然環抱住了他,雙臂緊緊摟住他的後背,溫熱的液體打濕了他的衣領。
    成步堂薰艱難地抬起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臥槽!!醫學奇跡!!!】
    【薰醬回來了回來了!算73還有點良心啊啊啊啊啊】
    【捏媽,嚇死人了救命,昏迷這麽多天還以為以後就植物人了】
    【我也以為雨宮要退場白月光了來著抹淚】
    【他現在退場雖然不用掃墓但是警校組多個植物人同期.....也可以多來看看滄桑】
    【感覺hagi都要被他嚇死了,如果真的這麽失去他估計以後都有陰影吧.....】
    【是啊,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x.窒息.jpg)】
    【雨宮是天使!!敢就這麽死了我立刻寄刀片!!!】
    【薰醬歡迎回來嗚嗚嗚嗚嗚嗚】
    【歡迎回來!!!】
    一周後。
    警視廳吉祥物爆炸槍擊案在發生後迅速占據了各大報紙的頭條。
    然而,這畢竟是就這麽發生在人流密集的大庭廣眾之下的案件,目擊者無數。
    警視廳壓也壓不住,門都快要被記者擠爆了,混亂之中搜查一課能做的隻有保護受害者和犯人的基本信息,然後再一起被拖去給警視總監罵得狗血淋頭。
    不過也托這最後一案的福,所有嫌疑人全被當場抓獲,案件從調查階段直接飛躍到了後續的收尾和審訊。
    困擾警視廳多日的炸彈案終於宣告結束。
    “可以,真的可以啊.....你們這群小子。”
    鬼塚八藏的表情活像是從陰間爬出來的,抬手把報紙砸在病床上,破口大罵:
    “白癡!一群白癡!全都活膩歪了是吧!”
    “拖著殺人犯一起死很好玩是不是!啊?!查個案子查到手術室裏去了,早點死我能給你們墓鑲個金邊是不是?”
    整個病房靜如鵪鶉。
    鬼塚氣得發昏,天知道他那天看到新聞,剛想準備打個電話恭喜一下目暮他們搜查一課順利拿下大案,順便關心一下傷者情況。
    ......結果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來!
    鬼塚八藏當場懵了。
    他是怎麽也沒想懂,一般這種雞飛狗跳上房揭瓦的事情不是一般都是鬆田陣平在幹嗎,時不時加一個降穀零。
    但這次怎麽是萩原研二和雨宮薰這倆平常特別聽話的,難道真的隻是“意外遇到”?
    他滿肚子火沒地方發,等到雨宮身體恢複一點了終於忍不住了,直接一路殺到病房,正好逮住幾個躲在醫院摸魚的。
    他一手指著成步堂薰:“你給我好好反省一下,運氣背就趕緊去廟裏燒根香!天天不是這裏受傷就是那裏被打的你入職打算活幾年啊——?!”
    成步堂薰還在小口吃著水果,垂著睫毛沒吭聲。
    鬼塚轉向指著旁邊椅子上坐著的萩原:“你也是!檢討兩千字一個都別想少!”
    “天天沾花惹草這裏跑那裏竄,天上有你地上也有你!這下終於出事了吧!真是一天天的.......”
    萩原也沒說話。
    鬼塚越說自己越生氣,罵完了兩個涉事人口氣還在上頭,一揮手又正好指到旁邊站著的鬆田陣平,順口罵:“你......”
    鬆田:?
    鬼塚終於想到了:“那輛附近停的車是你的!給我開回家去不準再拿過來——!”
    鬆田:?????
    門口正提著慰問品的降穀零帶著諸伏景光和班長踏進房門的腳步瞬間頓住了,三個人齊刷刷地貼著牆往旁邊一縮,大氣不敢出。
    等到鬼塚發泄完怒火轉身出門以後,他們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進來吧,教官走啦。”
    成步堂薰看著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好笑,放鬆地靠在床頭,“他已經罵夠了,不會禍害到你們頭上的。”
    “咳.....沒,沒有。”降穀零還在保持自己最後的風度,“我們隻是以為你們在談什麽重要事情,不好打擾而已。”
    鬆田莫名其妙地被罵了一頓,此時鬱悶地蹲牆角,聲音幾乎是牙縫裏擠出來的:“你家談重要事情談得把房頂都掀了是吧?”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裏碰撞,簡直擦出一陣激烈火花。
    金毛混蛋你帶著這麽多人居然不進來分擔火力我看錯你了!
    鬆田咬牙切齒。
    你誰啊?我為什麽要進來當這個冤大頭啊!
    降穀零用力瞪了回去。
    然而一個人忽然在這個時候站起了身,完全沒有理會他們兩個又快要打起來的氣氛。
    萩原研二沒什麽表情,隻簡單調整了一下架子上輸液的速率,說:“快要輸完了,我去找醫生來換藥。”
    “啊,謝謝。”
    他們看著萩原一語不發地繞過床邊轉身出去,靜得簡直和所有人格格不入,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外。
    “.......”
    “他怎麽了?”諸伏景光皺眉,“.....感覺有點奇怪。”
    他們是看到鬼塚在教室裏公然發火以後才知道萩原和雨宮出事了的,而在案件相關細節,對方卻怎麽也不願意告訴他們。
    所以他們所知道的就隻有萩原雖然拆除了炸彈,但是雨宮卻在車廂中和犯人搏鬥中了槍。
    但這也不會導致萩原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啊?
    安靜得簡直他們都有點不習慣了。
    鬆田抿了下唇,大腦飛速思考著應該怎麽瞞下。
    畢竟萩原就是導致雨宮受傷的直接原因這件事,對他本人的傷害還是有點大。
    鬼塚不想告訴其他人案件細節也主要是出於保護萩原的考慮。
    他那天接到電話,在巨大的震驚中火速趕到醫院的時候,也是親眼看見了對方那種幾乎慘白如紙的狀態。
    青年半身都是血,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站在牆邊,蒼白得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再重提這件事是對他的二次傷害。
    然而此時,他卻聽見身邊的人開口道:
    “應該是被我嚇到了吧。”
    成步堂薰也有意瞞下了細節,隻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對方手上居然有槍,要不是萩原同學及時趕到,可能還會更危險啊。”
    他說完,趁著對麵也正在討論的空檔低頭看了眼鬆田。
    記住了,別說錯了啊。
    “.......”
    鬆田一手托著臉,木著臉回瞪他。
    現在要我給你保密,那你之前鴿我的事情怎麽說?
    說好的明天見?
    結果和我的幼馴染開了我的車跑出去查案子?
    現在終於想起我了?
    然而,成步堂薰忽然眼帶拜托地對他眨了下。
    視線裏青年好看的眼睛彎起來,微笑裏透著些微的希冀,眼眸中柔軟的光閃爍一瞬。
    “.......”
    鬆田雖然對他這種一個人就決定一切的行為不太滿意,可在這時也隻能無奈地對他挑了下眉。
    降穀零瞥了他們一眼,把花束放在床頭:“雨宮,你恢複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回去上課?”
    “醫生說如果恢複得好的話大概是三周的樣子。”
    薰回答道,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那槍打得有點危險,好像給手術的醫生添了不少麻煩,恢複期之後我可能也有一段時間沒辦法跟你們一起訓練,不好意思啊。”
    【這叫有點危險嗎???差一點打中心髒你很勇嘛寶貝??】
    【不行,我感覺雨宮這個思維真的不太行,他為什麽老是把別人放在第一位?】
    【多關注一點自己啊!!傷成這也不訓練就不訓練了嘛,再流血看見真的心疼死】
    【零零都不說話了哈哈哈哈哈】
    【零:本來想套話的,結果這天沒法聊了。】
    係統在這個時候終於也上線了。
    小東西悄悄地從一邊飄過來貼貼他,兩隻眼睛被嚇成了水汪汪的荷包蛋:
    【宿主嗚嗚嗚......】
    係統趴在他的肩膀上:【你在幹什麽啊那麽危險!!!我還以為我們就這樣要結束了嗚嗚嗚嗚嗚,你接下來的任務怎麽辦啊要在醫院裏躺這麽久!】
    【“哭什麽?】
    成步堂薰瞥它一眼,向虛擬麵板中的一個位置抬了下下巴,【“你看看人氣值?”】
    【人氣值:24】
    係統:!!!
    【“在危險中救下主角會產生的好感,可比我慢慢做日常任務快多了。”】
    成步堂薰的唇角微微翹了一瞬,說:【“這次唯一的是沒想到那輛車會突然刹住,不然應該隻打在肩膀上的,下次還得調整一下。”】
    係統:........
    “話說那個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警視廳審完沒有?”
    鬆田隨口道,他對這個害他的朋友受傷的案子已經沒多少耐心了,“犯人一直選中女孩作為載體之一,並實施麵向警察的複仇,目標非常清晰啊”
    成步堂薰咽下一口蘋果,“應該是以前對於女孩,以及警察有過特殊經曆吧。”
    “像是.....執著地要進行什麽複仇一樣。”
    他話音剛落,餘光卻忽然瞥見窗邊的諸伏景光明顯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