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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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說那位雨宮警視竟然”
“所以我也很意外啊——”
宮本由美皺著眉回應道。
她抬手指揮兩輛車過去,轉過身:
“要不是之前我和美和子在一起親眼看見了誰也不會相信的吧”
那位搜查一課星辰一般年輕有為的雨宮警視。
居然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已經瀕臨身體的崩塌了。
當時她們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被黑暗淹沒,孤身一人,毫無依靠,一聲又一聲地咳得揪心不已,幾乎讓人的神經都在跟著一起不住抽痛。
可過了幾天,等到早上再見麵的時候。
那個人卻看起來沒有絲毫病態。
她陪著美和子上樓,正看見一身西裝整潔的青年從茶水間裏走了出來,手裏是加濃的咖啡,精致的麵容上有些熬夜後微微的蒼白,語氣卻依然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早上好,美和子。”
他甚至還記得她這個僅僅隻見過幾麵的人的名字,又笑道:
“早上好,由美警官。”
“”
仿佛他最近真的隻是普普通通地在熬夜而已。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發生。
那一瞬間,宮本由美忽然理解了自己朋友昨晚在目睹那一切時的崩潰。
她幾乎下意識地張口想問,卻被旁邊的佐藤死死拽住了手。
身旁的女孩眼眶微紅,隻能就這麽看著那個耀眼的青年有點疑惑地瞥了她們一眼,隨後轉身進了辦公室。
“但由美如果這是真的的話”
“雨宮警視他又是怎麽在發病以後還堅持這麽久的?”
旁邊的同事在聽了她的話以後,也是神色僵硬:“我聽刑事部的說,他連每一個現場都要親自去看,上層會議也從沒缺席過,破案率到目前達到了100”
“誰知道呢?”由美咬咬牙。
那個家夥,根本就是打算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裏去吧?
“雨宮警視那個人啊”她正眯起眼睛,低聲抱怨著。
卻在一瞬間忽然聽見了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麽詭異的動靜!
“a,b,bsp; d,e,f,g”
兩道車燈白日大亮,摩托引擎的轟鳴驟然撕裂一切雜音,自遠處的路口飛速逼近!
同事失聲咆哮:“閃開——”
“什”
下一瞬間——
宮本由美隻感到身體一輕。
轉瞬間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胳膊和腿擦掛過水泥地麵,沙袋般滾了好幾圈才停下,絲絲破皮的血混著滿地泥灰,渾身痛得快要散架。
而那個撞她的摩托車手側刹在她不遠處。
嘴裏一直哼著的詭異歌謠忽然停了。
“。”
“嘶啊”她艱難地撐著地麵。
“你”
“哼。”
可那個人戴著頭盔,漆黑的單向玻璃擋住了外界的一切視線,在這時看不清任何表情。
但不知道為什麽。
由美就是覺得他在笑。
嗡嗡——
下一秒發動機再次發出爆響,男人一個利落掉頭,閃電般飛馳了出去!
“等等!你給我站住——”
宮本由美憤怒咆哮,整個人幾次想站起來卻又栽回地上,吼著:
“給我抓住
他!美和子!!”
以上所有在晨間,發生在東京一處路口邊的事情全被漫畫如實記錄了下來。
【來了來了!是日常案子!】
【雖然心疼美女受傷,但是由美桑被氣得大喊美和子也真是hhhhhh】
【應該是心思全在想雨宮警官吧薰貓貓真是太不省心了!!qaq結果一回頭,受害者竟是我自己jpg】
【開盤了開盤了!這次到底是三選一還是什麽別的!蒼蠅搓手】
【感覺可能不是三選一?這個abc看著就很像連環案誒難道又是針對警察的故意襲擊???】
【草,柯學世界的警察這風險真的高得離譜,是建議多買幾個人身保險的程度x】
【不過字母的話,之前鬆甜甜和薰醬是不是也碰到了相同的元素?】
論壇好像是早就已經完全習慣了柯學漫畫裏的各種案子了。
在這個“明顯是什麽案件開端”的劇情出現以後,已經非常熟練地開始自己挖起了細節,從那個凶手小黑的身形到駕駛的摩托車型號,都在猜是不是慣犯。
當然,還有一部分例行全自動吃刀人,已經開始算雨宮還有多久能被警校組按進icu裏一通暴打
【現在班長和佐藤警官都已經知道雨宮的秘密了,那距離陣平和hagi發現應該也不遠了吧】
【怎麽說,我覺得他倆要不是爆處的工作太忙了,自己也每天暈乎乎地,估計早就發現薰不對勁了】
【嗚嗚嗚嗚嗚上啊爆處組!按住那隻生病的貓貓!】
【嘿嘿把不聽話的貓貓用力按在病床上貓貓掙紮然後埋進去吸肚肚】
【一爪拍飛樓上的hentai)話說雨宮這個病不會真的是警校失憶的延續吧,這下是更嚴重了啊,居然還想瞞著所有人???
這下他部被警校組暴揍一頓實在說不過去吧】
成步堂薰:???
什麽情況,雨宮那麽偉光正的人設,為什麽忽然要揍他?
發生什麽了?
他從來沒感覺看個漫畫也能看得這麽疑惑,隻能迅速向前翻了不知道多少頁。
然後,終於在自己前往醫院那段劇情的邊角的幾格裏,發現了鬼鬼祟祟的佐藤美和子和宮本由美。
薰:“”
果然,即使自己已經混進了主角團核心,那張要命的“炮灰”卡的倒黴效果還真是陰魂不散隻能說真不愧是初始裝備啊,一個賽一個的坑好嘛!
他這下總算是搞懂怎麽回事了。
難怪那倆姑娘今天早上看他的眼神那麽三分震驚五分悲傷,看得他都感覺自己要命不久矣了一樣,簡直一腦袋問號地回了辦公室。
現在破案了。
【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命不久矣】
旁邊的係統直接笑到打鳴:【不行!誰死了你都不能死!不然你忙了幾年的人氣值就要全部清零了——】
【“但是。”】
薰在這個時候抬手打斷它,眼眸靜靜地轉過來:
【“有一個人要死了。”】
係統一愣:【誰?】
【“雨宮要死了。”】
剛剛係統的話正好提醒了他。
病弱吐血當然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但是這個設定如果被放在現在的雨宮身上,倒是完全合理的。
甚至在翻閱的過程中,他還發現論壇已經把理由都幫他編好了。
留下記憶點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氣值增長源之一,現在這個現狀其實非常有利於他後續的發揮,他所需要做的隻有將這個人設繼續落實,反正隻要死前不穿幫就好。
這是什麽舉世無雙究極fg啊———
大家對他的絕症腦補得這麽熱情,怎麽搞得好像不死一死都有點對不起大家了一樣
薰有點哭笑不得,但是對於送上門來的人氣值又不可能不要。
屬於是一些過年拿紅包時候的心情x
一邊:“不用了不用了”
同時打開口袋)請jpg)
那,接下來的話
他微眯起眼睛,手指輕輕地在桌沿敲了敲。
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
與此同時,門外像是忽然湧進來了一批什麽人,刑事部的區域裏人聲一瞬間嘈雜起來!
薰從裏麵分辨出了幾個熟悉的聲音,於是也迅速從寬大的辦公桌後站起身,推開門出去。
明亮的日光透過窗戶灑下來。
在桌上那枚金屬製的銘牌上略微閃爍一瞬,光暈一點點劃過那幾個鍍銀的字跡。
又很快消失在了雲後。
“美和子!那家夥居然敢撞交警誒!”
“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撞交警,什麽瘋子——”
隔著老遠就已經能聽見宮本由美中氣十足的聲音。
一身是灰的漂亮女警滿身怨氣幾乎都要凝成實質,手上膝蓋上全是繃帶和創可貼,此時正翹著腿坐在不知道誰的辦公椅上。
“好了,好了由美”
佐藤美和子歎了口氣,正見縫插針地將創可貼往她臉上黏:
“你冷靜點,沒出事就好,跟我們說說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這樣我們也好幫你找犯人。”
她旁邊一個剛被搶了椅子的警官也說道。
高木涉給她倒了杯水,又拿起手裏的筆,正看見由美打了個嗬欠。
“就是”由美歪著腦袋,“我那時候正在和百崎一起執勤啦,結果剛剛放了一批車過去,就忽然看見旁邊有個開摩托的朝我撞了過來。”
“好像,還在哼著什麽abc的歌的樣子——”
“你說什麽歌?”
這時門忽然被人迅速推開,滿屋子人瞬間站直了:
“雨宮警視好!”
“”成步堂薰向大家微微頷首,目光落在由美身上,“抱歉,請問您確認,凶手是在哼字母歌嗎?”
“應該是的吧。”
由美有點猶豫,皺著眉:
“當時太突然了,我也沒聽得太清楚,但應該是吧。”
“就是那個‘abcdefg’小學的時候學的歌?而且他在撞倒我以後,最後停在了‘’上。”
難道真的是
成步堂薰麵色微微沉下來,問道:“由美警官,那我再確認一下,請問您姓什麽?”
“誒?”由美一時間摸不透他的想法,小聲道:
“我當然是姓‘宮本’啊!讀作iyaoto”
——!
刹那間,薰腦袋裏閃電般意識到了什麽!
他幾步走到複印機邊,從一堆成山的文件裏抽出了一張白紙。
“怎麽了?”
佐藤疑惑地探頭過去,正想叫他的名字。
卻看見雨宮薰已經飛快地在那張影印紙上畫了兩個圈。
第一個圈在字母“y”的旁邊,寫著日期“3”,備注“矢
花yabana”。
而另一個圈,則圈在了“”上,寫上了今天的10號,備注“宮本iyaoto”。
旁邊的人隻能安靜地看著他寫字,似乎也在這逐漸深沉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片刻後隻見他把筆調了個方向拿,尾端清脆地敲擊在紙麵上:
“事情沒那麽簡單,由美警官。”
“啊啊?”
“這張紙的原件,是我上周和你們鬆田隊長一起,從一個假彈現場拿回來的。”
薰緩慢地說道,一縷發絲隨著他的動作垂下蒼白的側頰:
“那次‘惡作劇’的受害人是個姓矢花的巡警,這張紙被塞在他的後備箱裏,和那顆假彈放得很近,完全可以確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等,等等”
高木涉忽然猛地擠過來,愣愣地盯了那張紙兩秒:
“雨宮警視!這這張紙我家也有啊!”
轟!
仿佛一桶水炸進油鍋裏,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聚焦在了他身上,把高木都嚇得一愣。
“什麽時候的事!你家又發生了什麽?”
“就,就是前幾天吧大概是5號的時候?”
高木拚命撓著頭,似乎這樣就能幫助回想,“那天晚上我照常回家,然後就發現了那個字母表。”
字母表是和一封信一起躺在高木公寓的信箱裏的。
他當時隻以為那張字母表是什麽英語教育機構的廣告,於是也沒有在意,隻拿著那封沒有任何信息的奇怪信件上了樓。
然後那裏麵藏的刀片就劃破了他的手指!
高木涉趕緊慌慌張張去找創可貼,回來了以後,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封恐嚇信
“但我覺得,我能得罪什麽人啊。”
剛上任不久的年輕警官欲哭無淚,想破了頭也沒想懂自己為什麽會遭此橫禍:
“我也就剛剛畢業,到現在一共就抓了兩個小偷,被逮去部長辦公室訓話倒是罵了七八次了,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所有人:“”
“這麽說起來的話我家5號也被闖空門了來著,雨宮警視。”
一道低沉的男聲忽然插進了他們的談話裏。
佐藤一皺眉:“白鳥警官?”
“是的,佐藤警官。”白鳥任三郎衝她微微一笑,又很快恢複肅穆:
“那天我也是下班回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我家門被人撬開了”
隨著他說話的聲線。
一副當時場景的回憶也與此同時,從他的背後隱隱浮現出來。
畫麵上的光線很黑,深夜。
男人緩緩走過樓道,腳步聲靜靜地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上卻忽然發現盡頭的大門上滿是劃痕!
“我那時非常驚訝,連忙進屋看看有沒有丟東西。”
“但是奇怪的是,雖然一切都被翻得很亂,但卻並沒有遺失什麽貴重物品。手機電腦都好好的,就連我櫃子裏的江詩丹頓還有卡地亞的表都還在啊——”
白鳥說著說著,語氣忽然飄了起來。
於是,他旁邊眾人原本關切的眼神立刻變成了白眼。
宮本由美滿臉無語,胳膊一拐旁邊高木:走,我們去給這家夥家裏偷了算了。
高木涉:不可以的啊——由美小姐!!!
唰唰
但成步堂薰完全沒理會他們,他隻迅速地將剛才所說的信息同樣登記在了那張字母表上。
高木——takaki,對應的是字母“t”。
白鳥——shiratori,對應的是“s”。
係統慢慢飛過來:
【宿主,這是】
它看著眼前這個飛快地寫著一大堆信息的人,感覺他簡直是在事無巨細地記錄剛才那兩個警察說的,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證言——但他的視線卻又那麽清醒,表情那麽冷靜,讓人根本無法打斷他現在的動作。
這樣的話,一切就都串起來了。
半晌,成步堂薰終於停下筆,眸光鋒銳閃爍。
abc的作案規律解開了。
“前輩?”佐藤見他半天沒動靜,小心地抬起手,“您沒事”
“咳咳!”
她猛地一頓。
隻見剛剛還在分析著案情的年輕管理官猝然扯過旁邊幾張紙,一下捂住了嘴。
刹那間她看見有殷紅的顏色順著紙巾彌漫開來。
但又很快被青年用掌心擋住,揉成團,藏進了口袋裏。
咳血以後,那對一直淡淡的薄唇上倒是難得地有了點血色,襯著青年蒼白如紙的皮膚,一起轉向她。
他嘶啞的喉嚨隻能輕輕地出聲:
“怎麽了?”
佐藤抿著唇沒吭聲。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發現她全身在此時都有些微微地顫抖。
某一瞬間佐藤幾乎有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想直接衝上去,將眼前這個人藏起來的那隻手,他藏起來的痛全部扯出來,在她的前輩震驚的眼神裏曝光在全搜查一課的人麵前,然後再逼著他請假治療。
但她不能那麽做
她不能那麽做
她要是這麽做了,雨宮前輩一直以來的努力就全都毀了!
佐藤的耳邊還回蕩著那天她對著目暮十三和伊達航說出這個秘密的時候,兩個人苦澀艱難的話語。
戴帽子的中年胖警官臉色是難得的凝重:
“不可以,佐藤你現在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雨宮的身體狀況。”
“為什麽!難道我們要就這麽看著他瞞著所有人,一個人忍著所有的痛苦,然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地看著他逐漸”
目暮非常艱難地說道:“因為現在的時刻很關鍵!”
“他太年輕,又太優秀了。現在是整個搜查一課,乃至於整個刑事部的一切的象征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倒下。”
“我很抱歉,美和子。”
短發的女警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隻能沉重地呼吸著,喉嚨裏的氣息近乎哽咽。
但難道我們就要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受苦嗎?
她幾乎想在這個時候大喊道。
就要這麽眼睜睜地
看著他走向毀滅嗎?
成步堂薰倒是沒想到麵前這姑娘腦袋裏能跑火車一樣,一瞬間飆出那麽多東西。
他現在比較關心的問題是:
他該怎麽把自己發現的線索全都傳遞下去呢?
畢竟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很有可能活不到這個案子結案。
他再怎麽也和搜查一課三係接觸那麽久了,又是作為他們所有人的直屬上司,說實話對於這幫子人的“真實破案水平”還是很有ac數的
雖然聽目暮說,好像有一個特別聰明的姓工藤的小家夥一直在幫他們看案子。
但是這個到底屬於場外召喚獸buff,所以在計算公會麵板實
際戰力的時候,他作為一個“關愛下屬”的嚴格的管理官,還是拒絕將這個作為參考。
現在的搜查一課裏麵。
唯一日常發揮穩定,比較值得信賴的隻有伊達航。
不過這人最近也成了有女兒的父親,至於小孩兒有多難哄他還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並不打算在這裏給伊達航太多壓力。
那麽這樣一來,剩下的就隻有
成步堂薰在又處理了一些事務以後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拿出手機。
萩原研二挺好的,很細心,跟他說的事情都會好好的記住。
但是這個人應該日常會和朋友出去玩吧,萬一約他的時候,正在準備去哪場聯誼會,那就不太好了。
所以他最後還是選了個跟自己一樣沒什麽生活的人。
他給鬆田陣平發了一條短信。
嗶——
隨後就將手機屏幕再次倒扣了過來,放在桌麵上。
自己跟著助理一起出了門。
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手機上,一條通話提醒一閃而逝:
【服部平次】。
深夜十一點三十。
爆處組的車終於緩緩駛入了內部車庫,後門打開,幾名一身裝備的隊員魚貫下了車,勾肩搭背地搖搖晃晃上了樓。
“我去,今天不是說不加班的嗎?”
有人抱怨著,到桌子邊一看手機:“謔——這是直接飯也別吃了,回家睡覺了是不是?”
“那你讓炸彈犯消停點?”
鬆田陣平一摘頭盔,抬眼往後一瞥。
頃刻間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
“誒?”這時他旁邊的隊員忽然注意到了什麽,一抬頭:
“鬆田隊長!你有短信!”
他慢慢走過去,將自己放桌上充電的線拔了,拿起來一看:
一條發信是七個小時以前的短信正靜靜地躺在他的主屏幕上,發信人是那個忙起來就消失不見,又好幾天沒聯係他了的家夥。
【雨宮:上次那張字母表出現新線索了,你下班什麽時候有空聊一下?】
鬆田:“”
他抬頭看了一眼十一點半的時鍾,又看了一眼那個“七小時前”忽然稍微有點懵。
他連忙飛快打字:
【剛剛才從現場回來,你回家了嗎?方便打個電話嗎?】
那個工作狂這個點肯定還醒著。
就是方不方便和他見麵就不知道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對方回的非常快:
【雨宮:沒事,我還在檢察廳。】
鬆田直接愣了一下。
緊接著,一條語音被發了過來,他有些遲疑地將聽筒放到耳邊
“你別急,沒事,我肯定比你晚。”
隻聽那頭的雨宮薰說道:
“我們今天臨近下班了,突然三個上周提交上去的案子被檢察打回來補充偵察,說證據鏈不全。”
“這幾個案子原本預計下下周就要進庭審了的,但是現在連警方這邊的偵察結果都拿不出來,律檢那邊完全沒法動。我現在還和主任一起在辦公室裏,按著高木他們幾個給我把報告改清楚了再走”
“到底是怎麽會寫成這個樣子的他們在警校的時候到底都在學什麽?”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了。
雨宮那個向來平穩淡定的語氣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
唯一一點難得的崩潰和顫抖的呼吸聲,在此時緊貼於耳邊的距離下都清晰可聞。
鬆田的嘴角忽然
無意識地翹了下。
像是看見那個抗拒和世界接觸的蛋殼,在這麽久的相處下終於裂開了一條縫。
雨宮此時這種焦頭爛額的語氣,反而比平常那種矜持的感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真實了不少
甚至
還有點可愛?
“那你”
他本來也想發語音回去。
但是忽然發現自己的笑意似乎有些沒法控製,連忙又換了打字:
【那一會兒我來接你吧。】
發完以後他就進更衣室換了身常服,在辦公室裏一隊人茫然地注視下,轉著車鑰匙往門口走。
“他心情怎麽突然又這麽好了?“
剛剛那個才被凶了的隊員委屈地說道。
又是四十分鍾後。
鬆田把車停在了依然燈火通明的檢察廳樓下。
他緩緩向那側望去。
正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慢慢向外走,那幾乎是讓人一眼就挪不開的修長漂亮,無論何時脊背都挺得筆直,窄腰長腿,肩上黑色風衣緩慢地晃了晃。
他身側帶著那幾個他也認識的新人刑警,正回身和那位漂亮的主任女檢禮貌地握了握手。
“辛苦您了,寶月主任”
他不能完全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但不知道為什麽,當那個人的身影緩緩步下樓梯,向他走來的時候——
這個原先因為他父親曾被羈押而使他產生厭惡的地方,似乎也變得有些許溫暖了起來。大廳明黃的燈光亮堂地照下來,所有人的影子被拉得長而變形。
鬆田“碰”地一下砸了車門,站在樓梯的最下方。
他緩緩向上仰起脖頸。
成步堂薰的腳步停在距離他兩個台階的位置,怔了一瞬。
“你怎麽還真的來了?”
“怕你半路睡著了回不了家。”
鬆田漫不經心地說著,卻幾步走上前來,將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手心裏:
“太晚了,沒有你平常喝的那種了將就一下吧管理官?”
成步堂薰的視線緩緩落在自己的手上,幾根已經在寒風在凍得發紅的手指間,環著杯還在冒熱氣的咖啡,也不知道眼前這人深更半夜上哪兒弄來的,砂糖牛奶放得精準又合適。
他忽然低頭笑了一聲:
“半夜讓我喝咖啡還睡不睡覺了?研二人呢,沒跟你來?”
“他今天值班,通宵夜班。”
鬆田向旁邊一抬下巴,看向正準備鬼鬼祟祟溜走的高木,“不喝你撐得住嗎,帶那幾個小子很不省心吧,嗯?”
旁邊的高木涉一個沒站穩,差點撞自己前麵人身上!
三四個小夥子趕緊齊刷刷轉身,渾身冷汗直冒,隻能抬起胳膊就是一個標準的敬禮:
“鬆鬆鬆田隊長好!!!”
鬆田又抬了一下手,那幾個人連忙飛快地跑了。
“當然撐得住,你以為我是誰。”成步堂薰看著好笑,一推他肩膀用力塞進車裏,免得再欺負自家新來的小孩兒:
“進去,快點說正事。”
鬆田也懶得再拉扯,拉開車門坐進去。
私家車很快發動,上翹的改裝尾燈亮起,閃著紅光駛進了漆黑的夜幕裏。
“所以,現在你們搜查一課是已經確定,那個犯人是在沿著二十六字母的順序襲擊警察了?”
一排排路燈飛速退去,車裏響起鬆田沉靜的嗓音:
“他是在取每個警察的姓氏首字母,和二十六字母表上的字母一一對應,作為襲擊的
依次順序,並且還樂於在現場留下字母歌或者字母表這些他特有的標記。“
“目前初步看來是這樣。”
副駕駛上傳來成步堂薰的聲音。
車廂裏光線昏暗,薰正輕輕將自己放在皮質的靠背上,輕輕地抿了一口手裏的咖啡:
“但現在還有個比作案順序更嚴重的問題——”
“犯人第一次襲擊那個矢花巡警的時候,基本上存粹是個惡作劇,即使放著不管也不會有事。要不是他自己膽子太小驚慌失措,車子根本不會翻進泥坑裏。”
“是。”鬆田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那個假彈我們隊裏回去拆過了其實連假彈都算不上,那就是個純粹的玩具而已。”
“但按照順序,那個犯人第二次向高木下手的時候,情況就比‘y’序列的受害者嚴重一些了。”
成步堂薰十指捧著杯子,緩緩呼出一口氣:“高木他的手指,被真正的刀片割傷了。”
“而作為‘t’上麵僅僅一位的‘s’,與他同天出事的白鳥就更為嚴重了,是整個家裏被人打砸翻過了,大門被劃得到處都是凹陷,甚至還用噴漆寫著‘去死’。”
這完全就是恐嚇了。
而且手法非常低級,像是那些社會上不受歡迎的人受到的霸淩,也確實讓白鳥鬱悶了好一會兒。
鬆田安靜地聽著:“嗯,然後呢?”
“然後就是今天,交通部的宮本由美警官在執勤的時候,被一輛摩托車撞得直接飛了出去。要不是那時候剛好沒車經過,她可能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摩托車?”
鬆田整個人猝然一頓,敏銳的眼眸沉沉地轉過來:
“你是說,犯人的手段在升級”
“是,從一開始的惡作劇,到恐嚇,再到真正的人身傷害——”
成步堂薰沒有絲毫掩飾,極其理智地說道:
“這應該是個沿著二十六字母的順序,從‘z’開始的倒序所以一開始的手段還都比較和緩,但是從中段的‘’開始,所有的傷害就全都是真實的了。”
鬆田的表情非常嚴肅,在這個時候提出道:“如果是摩托車撞人的話,那位宮本警官有看見對方的特征嗎?”
“那個人反偵察能力很強,渾身包得嚴嚴實實,我們篩查了監控錄像,但是除了是成年男性以外什麽都看不出來。”
這個時候,他正好喝完了咖啡,眼眸向身旁一轉:
“這個案子我們已經報給上級了,我估計到了後期事態會嚴重升級,最好趕緊采取措施。”
“而且根據由美的描述,那個撞他的人手法非常熟練,此前可能有過相關作案經曆,但是不確定是否在東京留有案底。”
鬆田說:“申請周邊縣警協查了嗎?”
“申請了,但是還在走流程審批。”
成步堂薰頭靠在座椅上,修長的十指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手裏的杯子:
“就是你們也要注意,就目前後續問話情況來看,這個犯人挑選受害者是不分部門的。”
“你atsuda)的情況可能會稍微好一些。但是研二和班長,一個是萩原hagiara),一個是伊達date)的話可能風險會比較高”
“其實你們搜查一課還可以換一個偵察思路的,雨宮。”
鬆田邊說著,忽然一踩刹車。
黑車最後緩緩靠邊停在一棟高級公寓的大門外,他拉了手刹,接著說道:
“你們先暫時不要去想犯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們先從他的角度出發,像他找到受害警察一樣,去思考一下他到底是從哪裏弄到這麽多警察的信
息的——”
他說得起勁。
結果分析了好半天以後,忽然發現身邊怎麽安靜了。
“雨宮?”
鬆田偏過頭。
這才發現那人早就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頭一歪靠在椅背上,手裏還捧著那個喝空了的咖啡杯,看樣子並沒有起什麽太大的作用。
這家夥
鬆田忽然想起他在檢察廳門口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無語地靜默了幾秒。
就說他根本撐不到回家還不信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樓。
但是忽然又想起來這個人一向入睡困難,估計一把他抱起來就要醒了。
到時候回去可能又要翻來覆去折騰好久才能睡著,不如現在多休息一會兒。
他的心裏忽然有點觸動。
於是輕輕地抬起手,將那個人的頭略微向下壓了一點,讓他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發動機熄火以後,偏遠住宅區四周靜得隻有綠化帶樹叢中風吹過的細細的簌簌聲。
路燈列隊站立在夜色裏,雲後月光正盛,照射出車裏兩人沉默的影子。溫暖的車廂如同隔絕風雪的溫室,世界中紛亂複雜的一切糾葛仿佛都在這個時候悄然遠去——
他隻需要靜靜地坐在這裏。
聽著那個人柔軟平靜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吹在他的肩頭。
他這才發現那個人睡覺喜歡蹭,一但靠在什麽東西上麵了就時不時地忽然動一下,貓一樣蹭得他從肩膀到心底裏觸電般躥過一陣麻癢,隻得抬手去按住他的肩側。
但這樣一來。
那個人就是完全被他環在懷裏麵了。
鬆田一下感覺喉口有點緊,之後就鬼使神差地偏過頭去看。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
其實在這之前,兩個人因為警校時期那堆亂七八糟的案子的緣故,也不是沒有過更親密的接觸。
但是自從自己意識到對他的那種和“朋友”不一樣的感情以後,一切似乎都微妙地變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讓自己完全接受這件事,畢竟他在重新見到對方的那一刻,在和他說話的那一刻
忽然發現逃避其實也沒什麽用。
溫柔本來就是會讓人沉醉的東西。
而如果同時再加上耀眼奪目的光的話,那就是從古至今所有人們一直都在本能追逐的東西太陽,亦或是月亮。
逃避隻是在單純地延後情感的折磨而已。
鬆田慢慢抬起手,摟著他肩的那隻緩緩向上劃,小心而又輕輕地點在了他的臉側。
那片皮膚入手比他想象的還要柔軟,有點被冬季晚風浸透以後的冰,在月光下顯得非常白而毫無血色,纖長睫毛垂下的位置暈著疲勞以後的青黑,讓他忽然心口有點壓抑。
他是真的累了。
但是這個家夥這個笨蛋!剛才在問他的時候,依然隻提了hagi和班長,而完全忽視了他自己其實才是這起abc連環襲警案中最危險的那一個。
雨宮,aiya。
對標最後的那個字母——“a”。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地有點收緊了抱著他的手。
忽然直覺感覺眼前這副場景是不是有點太過幸福了?
仿佛是風雨來臨前的最後的回光返照一般,窗外的樹影在陰影中扭曲波動成光怪陸離的詭異形狀。
眼前的未來驟然飄忽起來。
實話說,他在之前經曆過萩原那件炸彈案子之後就一直不太安定,感覺自己似乎隨時會再次失去什麽
而他很快明白會有這種情緒的原因是因為他真的害怕了。
因為見識過最瀕臨死亡的那一步所以害怕,因為經曆過失去所以害怕再次失去,不怕自己死去,而是怕身邊的人離開,再加上他們所有人本來就是和死神搏鬥的警察
會有這種情緒也是很正常的。
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裏的人,感受到雨宮倒是舒舒服服地在他臂彎裏又翻了個身,睡得安穩又香甜。
這個笨蛋真是
管理官?警視?搜查一課的信仰,嗯?
這人現在睡成這副樣子,要拍給警視廳估計直接全樓爆炸吧。
鬆田歎了口氣,感覺自己肩膀都要被壓麻了,正打算給自己也換個坐姿的時候。
卻忽然聽見:
叮鈴鈴———
雨宮手機裏忽然一陣倉促的鈴聲催命一樣炸起來,給他驚得條件反射就想去掛,卻不小心按到了接聽鍵!
“喂?”那頭響起一個沒好氣的男孩的聲音,“薰哥,你幹嘛不接我電話?”
鬆田:“你誰?”
服部平次:“?”
兩個人齊齊愣了一秒,對麵服部幾百個分貝的吼聲忽然爆開:
“你是誰啊?你是不是小偷?!”
“我跟你講這可是個警察的手機,一個超級厲害的警察!你快點給他還回去——”
“”鬆田不得不佩服了一秒那孩子的想象力,隻能伸手去把那個人搖醒:
“醒醒,雨宮,快別睡了你弟找你!”
“嗯”
成步堂薰這才慢慢地清醒了一點,但躺著動也不想動,抬手把那部手機拿過來,又瞥了一眼手表:
“平次?這都幾點了你打電話過來?”
“就還不是因為你今天下午沒接我電話啦!”
那頭服部平次像是卡了一秒,倉促地問道:
“哥我聽我爸說了,你們那邊是不是有個什麽特別棘手的案子?你自己身體還好嗎?”
成步堂薰忽然反應過來。
這應該是abc連環襲警的協查令已經下發到了各個府和縣了,平次這小子才能拿到消息。
“沒事,都沒事”
成步堂薰歎了口氣,心想這事兒怎麽傳得這麽遠,“沒事的,我這邊都會解決的,你自己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學吧?”
“是是。”
平次緩慢地回答道。
明明是很普通的語氣,可他卻莫名覺得心裏哪裏有點慌,仿佛是“最後一通電話一般”又開口道:
“薰哥,你好久沒給我們打過電話了,你那邊到底怎麽樣?”
“沒怎麽樣,一切都挺好的,放心吧。”
成步堂薰抬眼看了一眼已經淩晨一點多的時間,覺得小孩還是趕緊睡覺比較好,於是直接打斷他:
“掛了啊,平次。你快去休息,下次有空再聊。”
說完便直接掐了通話。
鬆田剛才聽了一會兒,這時候嗤笑一聲:“你弟弟?上來直接劈頭蓋臉問我是不是偷你手機?”
“不是,之前大阪上司的兒子,說話比較直而已。”
薰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抱歉啊,麻煩你這麽久,話說你怎麽不直接叫醒我?”
他這段時間確實事情太多了,好幾天都在試圖按平他釣上來的魚啊不,是貝爾摩德,白天還要陪著搜查一課鬧騰。
剛剛會直接睡著他也沒想到。
當然,這個人居然就甘心當了他一個小時的枕頭什麽的就更意外
了。
因為誰忍心叫醒你?
鬆田想著,覺得自己確實在雨宮的事情上有點格外心軟,而且是心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的那種。
早知道當初真的狠狠凶他一頓說不定沒事了。
他們一起推開車門下去,冬季淩晨低溫,外麵似乎飄著點小小的雪。
“那個”
就在成步堂薰即將進門的時候,鬆田忽然又叫住了他。
低溫中呼出的氣都變成白霧,又隨著淡淡的微風淺淺飄散開來。
薰露出微怔的表情的時候,眼睛是全然睜開的,濕漉漉的睫毛一根一根向上翹,自己想說什麽。
“嗯?”
但他隻回過身,耐心地等在門口。
“我”
有雪花一起飄落在他們的肩上。
“就是,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最後鬆田還是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他略微垂下頭,似乎是在躲避那雙眼睛,或者別的什麽:
“這個案子的最後的字母是‘a’,我不能保證凶手在這個最後一次作案裏會做出什麽,所以請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
不要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就把自己拋進危險裏。
“那,我知道了?”成步堂薰微笑了一下“但是,你應該也很明白吧——”
“為了群眾的安全,即使自己會陷入危險,也不可能後退的原則,我想你們爆處應該是最明白這個的人了。”
薰像是頓了一下。
“這個冬天可能會很冷,陣平。”
他毫無征兆地忽然這麽說道。
明亮金色的瞳孔裏,一時間仿佛有什麽細碎的溫和閃爍片刻,卻又最後歸於平靜:
“但是,我還是相信你們能夠熬過去,然後勇敢地走向春天無論發生什麽。”
鬆田的心裏忽然升騰起了一股極其怪異的感覺。
但那個人卻也不再打算說更多了。
他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身。
顆顆揉碎的細雪綿軟地融化在了他漆黑的發間。
“那就這樣,明天見,陣平?”
“嗯好。”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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