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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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駕本是要去翊安宮的,但半途中,陸煜還是下了鑾仗,稍頷首:
“都起吧。”
玖念用力扶了一把,顧晗才借力起了身,她沒有裝模作樣地故作淒慘,陸煜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才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他淡淡地問:
“都聚在一起作甚?”
顧晗輕垂下眼瞼,在場妃嬪中,林貴嬪位份比她要高,所以顧晗沒有搶先回話。
可有人卻不甚自覺,顧晗聽見一道悶聲,抬眼看去,就覷見劉寶林的眼淚就似不要錢一樣拚命掉,她抽抽噎噎地說:“還請皇上作主,嬪妾並非有意衝撞顧美人的。”
後宮妃嬪沒有醜痕的,劉寶林也生得嬌俏,她比顧晗年長幾歲,但穿得粉嫩,又哭成這般,怎一個可憐了得?
玖念聽得直皺眉,氣得就要上前反駁,顧晗不動聲色地攔了她一下。
林貴嬪眉眼中隱晦地閃過一抹冷意,劉寶林在後宮幾乎就是個透明人,如今好不容易得見聖上,可不就想出頭,但這般無視旁人的舉動,也讓林貴嬪心中生了分不喜。
她語氣柔柔地歎了聲:“嬪妾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聽見劉寶林哭得可憐。”
對劉寶林的確不喜,但林貴嬪終究不是傻子,顧晗和劉寶林相較而言,誰對她來說更具有威脅,一目了然。
她話中有失公允,明顯私心偏袒,但誰也挑不出錯來,畢竟她來得晚,什麽都沒有瞧見。
二人說話期間,顧晗一直垂眸不語,聞言,也隻稍抿緊唇瓣,陸煜朝她看去,也隻見女子緊攥了手帕,渾身似緊繃,卻不作反駁。
但那身狼狽終究礙眼,陸煜抬了抬手,指向玖念:
“你來說。”
眾人臉色稍變,顧晗也怔愣下,抬眸看向皇上,似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
玖念砰一下跪在地上:“求皇上明鑒!劉寶林忽然從後麵衝過來,直直朝美人撞去,若非美人緊要關頭閃躲了下,哪還能站在這裏同皇上請安?!劉寶林口口聲聲說她是無意,怎麽就這麽巧地避開了其餘宮人?”
“美人剛被扶起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劉寶林就跪著哭哭啼啼,好似美人如何迫害了她般,還請皇上替美人作主!”
劉寶林臉色倏然煞白,她慌張地否認:“嬪妾沒有!嬪妾和顧美人無冤無仇,無故衝撞顧美人作甚?!”
若非怕給主子招惹禍端,玖念恨不得啐劉寶林一口吐沫星子,不論她是不是有意,但後續行為都是在故意惡心主子。
陸煜掃向顧晗身側的台階,和腳下鋪滿鵝卵石的小徑,頓時對這宮人口中的凶險了然。
林貴嬪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心,忽然插話,猶猶豫豫地:
“如此聽來,劉寶林的確是無意的。”
顧晗對林貴嬪倏然生了不耐,此事本和林貴嬪無關,許是想要在她們麵前賣弄一下位份,一直在其中嘰嘰喳喳,平白惹人厭煩。
“不知出了何事,讓劉寶林失了分寸,行走間連路都不注意?”
後宮妃嬪都很注重儀態,怕衝撞了貴人,恨不得走三步停一下,哪怕是轉角處想撞上都難。
劉寶林眼神稍有些閃躲,一時回答不上來,半晌才憋出一句:“嬪妾隻是著急回宮。”
這個借口太過蹩腳,林貴嬪都聽不下去,她唇角抽了抽,稍有些嫌棄地噤了聲。
顧晗自也不會信這個理由,她終於抬頭看向皇上,低服身行禮:
“請皇上替嬪妾作主。”
放過劉寶林?自不可能。
她膝處許是磕到了什麽,屈膝時總有些隱隱的疼,行禮的動作就很是別扭,陸煜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跟前,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林貴嬪看向二人相握的雙手,頓了下,心中不由得生了些許酸澀。
皇上自來偏心,從她跟前越過時,都不曾看她一眼,顧美人進宮才堪堪一月,憑甚得皇上才會如此溫柔相待,真是同人不同命!
陸煜抬手,將掛在女子青絲上的一片落葉拿下,顧晗一頓,倏地想起現在自己渾身狼狽,她身子立即僵直,臉頰燒上一抹紅,她赧得死死低下頭。
不等顧晗赧意褪去,就聽站在她一旁的人不鹹不淡地吩咐:
“劉寶林失儀,衝撞上位,禁閉三月。”
沒有降位,甚至連月供都沒罰,可這個懲罰,卻讓劉寶林嚇得渾身發軟,她本就沒有恩寵,三月禁閉結束,這後宮誰還能記得她?
後宮妃嬪一旦徹底失寵,過的日子甚至不如奴才。
劉寶林嚇得眼淚橫流,比剛剛哭得真實多了,她狠狠磕頭:
“嬪妾並非有意,求皇上息怒啊!”
陸煜早就不記得劉寶林是何許人,如今聽她哭鬧,倒生了幾分不耐,被她衝撞受傷的人一聲不吭,她有何委屈的?
陸煜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劉寶林:“你覺得朕罰得重了?”
劉寶林對上皇上的視線,倏然打了冷顫,愚鈍的腦袋也清醒了點,賞罰皆是君恩,她哪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她身子幾不可察地顫抖了嚇,哭聲戛然而止,囁喏地瑟聲:
“嬪、嬪妾不敢……”
陸煜冷冷覷向劉寶林,忽然,身旁人朝他傾斜了些許,陸煜稍頓,側頭看過去,就見女子似也沒想到會如此,她身子很明顯地僵了下,然後悄悄站直,期間還拉了下他衣袖,作為支撐點。
衣袖被拉得有些狠,陸煜額角抽了抽,心中的那點不耐隨著女子動作散了去,他餘光掃過女子的腿,懶得再和劉寶林廢話,朝劉安吩咐:“請太醫。”
明知顧晗受傷,陸煜當然不會讓她自行回去,淡聲道:
“朕送你回去。”
顧晗自不會拒絕皇上的好意。
倒是劉安,聽見皇上的話,頓時驚訝地抬頭偷看了眼顧美人,欲言又止。
皇上還記得為什麽這個時候進宮嗎?
陸煜餘光瞥見他的模樣,才想起原本進宮的目的,但他眼皮子都沒掀一下,若無其事地牽著顧晗上了鑾仗。
等聖駕到了長春軒時,太醫已經到了。
裙擺被掀起,顧晗才知曉為何膝處一直在疼,褻褲上沾了血跡,醫女用剪刀剪開,撕下的布料時,顧晗直接倒抽了口冷氣。
女子肌膚嬌氣,渾身都養得好,所以膝處那道不大的傷口就顯得有些血肉模糊。
陸煜看得皺起了眉頭,沒作遮掩,臉色稍冷了下來。
醫女細細檢查了番,鬆了口氣:“美人並無大礙,隻磕破了皮,這兩日不要走動,養上幾日就可好了。”
這種傷口,的確不嚴重,但卻是會很疼,緩慢地朝外滲血,醫女替她清洗了番,上了膏藥。
顧晗額頭溢出冷汗,等藥膏塗抹上後,傳來一陣清涼,她緊繃的身子才放鬆了下來,不顧陸煜還在場,她就小聲糾結地問:
“大人,這傷可會留疤?”
得到醫女否定的答案後,在場的人都可以看出她鬆了口氣。
陸煜抬眸看向她,輕嗬了聲,說不出什麽含義,卻讓顧晗鬧了個臉紅,她澀澀地垂頭。
“朕當你什麽都不在意。”
從在禦花園撞見她,她除了狼狽些許,和平日中都沒甚區別,哪怕讓他作主時,情緒也很淡,適才塗藥時,攥著帕子的手指泛白,卻死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若不是頭上的冷汗,陸煜恐怕都要以為她根本不疼。
顧晗知曉他為何這麽說,她輕垂眸,澀聲低悶:
“她哭得可憐,嬪妾怕皇上會和林貴嬪一般,覺得嬪妾咄咄逼人。”
所以,索性她就什麽都不說了?
對此,陸煜不知說些什麽,但卻覺得她有些蠢笨:
“她會哭,難道你不會?”
頓了頓,陸煜擰了下眉:“那日不是挺會哭的,今日怎麽就啞巴了。”
話音似有些嫌棄,但誰都無法否認這話中的偏袒。
顧晗怔了下,才反應過來皇上說的是什麽時候,她鬧了個臉紅,澀然垂眸刹那溫柔,她呐呐地說:“這、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陸煜覷了她一眼,知曉她女子家臉皮薄,又有自身的矜傲,學劉寶林那般在外人麵前毫無形象地哭訴,對她來說,著實有些為難,倒底沒有繼續說她。
但女子近日得他心意,陸煜垂眸,漫不經心道了句:
“你這般性子,若不改改,遲早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