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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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輝宮中, 氣氛壓抑得有點可怕,整個大殿內隻有陳嬪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陸煜冷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顧晗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番四周, 沒瞧見令昭儀的身影。
    一時間饒是顧晗, 都有些控製不住地羨慕令昭儀的底氣, 皇長子被皇上交由她看管, 結果出了這麽大的事,人就在她重輝宮, 她都不露麵。
    而且,瞧著皇上的模樣, 根本沒有在意這件事。
    顧晗忽然湧上一個念頭, 今日一事有沒有可能是令昭儀動的手腳?
    若說誰最容易對皇長子下手, 除去陳嬪,就隻有令昭儀了。
    前者是皇長子生母,皇長子身邊的人壓根就不會對陳嬪抱有戒心, 後者是照看皇長子的養母,皇長子身邊伺候的一半是皇上的人,另一半就是令昭儀的人。
    但很快, 顧晗就皺了皺眉頭,她找不到令昭儀這樣做的原因。
    至少在她進宮後的這段時間,她未曾發現令昭儀和皇後間有什麽齟齬, 顧晗隻好先將這件事放在一邊, 而且就算她真的持有令昭儀的證據,她也不會站出來說什麽。
    皇長子受傷, 皇後最有嫌疑, 這對她來說, 也是一件好事。
    眾人等了好久, 才等到單太醫出來,分明剛進二月,天還冷得厲害,單太醫卻是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跪下說:
    “幸好宮人護得及時,大皇子並無生命危險,不過大皇子受到了驚嚇,而且小腿被馬蹄踢了一腳,接下來的幾個月恐怕要在床上度過了。”
    陳嬪哀嚎了一聲,聽見大皇子腿被傷了,心疼得恨不得就此暈厥過去。
    這時殿門口傳來動靜,顧晗回頭去看,才發現劉安帶著人進來,怪不得她先前看皇上時總覺得不對勁,原是劉安沒有跟在皇上身邊,劉安帶來一個消息。
    馬蹄上踩到了根釘子,馬才會忽然發狂,而且今日馬吃的糧草也被摻和了藥物。
    這些消息足夠說明今日一事是有人故意謀害皇長子。
    陳嬪又開始叫囂,讓皇上徹查此事,倒是顧晗,越聽越覺得這事頗有些蹊蹺,這些證據留得太明顯了,幾乎恨不得狀告天下,今日一事就是早有預謀!
    皇後如果做事這麽蠢,她也不可能安安穩穩地在皇後的位置上坐了那麽多年。
    陸煜被陳嬪哭得煩躁:
    “住口!”
    顧晗能想明白的事,陸煜自然也想得到,可他想得又比顧晗深一層,今日一事未必不是皇後做的。
    心有所圖,冒再大的風險也值當。
    故意留下證據,反而越能洗清她的嫌疑,說到底,是陸煜對皇後存了疑心,才會不論如何都覺得皇後有嫌疑。
    陳嬪被唬得噤聲,待回神來,她掩麵痛哭,隻低泣著小聲,這般一來,哪怕是陸煜,也不能再訓斥她一句。
    陸煜先是進去看了番皇長子,才沉著臉出來,他問向校場的人:
    “昨日校場是何人打掃?今日都有哪些人去了校場?”
    管理校場的公公早就嚇得瑟瑟發抖,忙聲回答:
    “回皇上,校場每日都是固定的人打掃,近來大皇子有騎射課,奴才都是每日仔細檢查過才敢離開,奴才以人頭擔保,昨日奴才離開校場前,校場都是幹幹淨淨的!”
    能進皇室的馬都一等一的好馬,比他們這些奴才的命還貴重,他們平日中照顧這些馬都跟照顧祖宗一樣,哪敢讓釘子這些東西混進校場。
    查出馬蹄上紮了根釘子時,公公嚇得腿都軟了,生怕皇上會覺得他們平日中照顧得不周到。
    當即有人呸道:
    “說得好聽,馬蹄上的釘子難道是憑空而來?連糧草都出了問題,你還敢說自己沒有責任?”
    顧晗無奈地看了眼身旁的周嬪,周嬪自從將心思從皇上身上收回來,態度就擺得格外正,隻當皇上是表哥,對幾位皇嗣也隻當親侄對待,不說多疼愛,但壞心也是真的沒有半分。
    皇長子一事,誰都不想摻和進去,唯獨她什麽都不怕,敢在其中說話。
    那公公頭磕在地上砰砰響: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求皇上恕罪!”
    陸煜臉都黑了,什麽都不知道,他養這群奴才是做什麽的?!
    小文子正帶人挨個地搜查房間,但什麽都沒有查到,那些奴才也一問三不知,就好似那根釘子真的是憑空出現一樣。
    這個說辭,說服不了陸煜。
    他不耐和一群奴才糾纏下去,直接道:
    “壓入慎刑司!”
    慎刑司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進去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霎時間,重輝宮響起一片哭天搶地的求饒聲,有妃嬪沒見過這種陣仗,嚇得身子稍抖。
    重輝宮正殿中,令昭儀壓抑住喉間湧上來的癢意,無動於衷地聽著外間的聲音,知道皇上什麽都沒有查出來時,她就垂了垂眼瞼,掩住眸中的情緒,半晌才艱難地說:
    “讓人好生照顧著大皇子。”
    她身子弱,如今外間寒意澀澀,她要是出去一趟受了冷風,半條命估計都能折進去,她的病宗一直都會被太醫院呈到禦前,這也是為何後宮頻頻出事,皇上卻可以忽視她不在場的原因。
    涪柃應下了,頓了很久,她才低聲問了句:
    “娘娘為何不連同含禧宮——”
    話音未落,令昭儀就抬眸打斷了她,她想要勾唇,卻沒有那個力氣,最終,她無力地閉上了眼:
    “……後宮一共就三位皇子,隻忽略了頤和宮,到時被懷疑的可就不止是皇後了。”
    涪柃噤聲,她想說,既然要做,為何不把事情做絕,三位皇子都出了事,皇上才會徹底地懷疑到皇後身上。
    令昭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隻扯了扯唇角。
    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想和昭修容對上,昭修容這一路太順利了,不在乎昭修容多有能耐,或是她背景如何,而是在於皇上對昭修容的心思。
    自己救過皇上一命,落得如今苟延殘喘的下場,加上一直深居簡出,才得皇上些許信任。
    昭修容不同,觀她進宮後發生的事,多多少少可能發現一些端倪,她心思絕對不淺,甚至有些事端中就有她的影子。
    連她都看得明白,皇上必然也有所猜測,可饒是如此,皇上都一路晉升她至修容,若非短時間內不好繼續升位,恐怕那日昭修容生子時,皇上就恨不得給她晉升為妃位。
    這樣的人,才是最不能招惹的。
    若昭修容隻是心思深,那就使手段讓她事跡敗露,叫皇上看清她的真麵目,也就罷了,怕就怕皇上分明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還要自行給她找理由,硬生生地給她洗成受害人。
    令昭儀不想和昭修容去比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她壓著咳嗽了聲,身子顫抖,手背上青筋凸起,連帶臉上都漲紅一片,偏生唇色發白得厲害,她告誡涪柃:
    “不要去招惹昭修容。”
    涪柃不解,但她最是聽娘娘的話,令昭儀拿開手帕,手帕上落了殷紅,她隻覷了眼,就無動於衷地移開了視線,她眼神恍惚地看向偏殿,低聲呢喃:
    “……我要拉著她一起……”
    涪柃聽得膽戰心驚,忙忙低垂下頭。
    重輝宮外,就在校場的那些奴才要被拉進慎刑司時,終於有奴才扛不住,跪地爬了幾步,扒拉住小文子的衣擺,哭著說:
    “奴、奴才知道!奴才知道!今日卯時,奴才去校場的路上看見了坤寧宮的衝公公!”
    小文子變了臉色,罵聲道:
    “怎麽早不說?”
    “奴才害怕,剛剛才想起來!”
    小文子才不信這屁話,怕是想要明哲保身,如今眼看要進慎刑司了,才不管會不會得罪皇後,將這事說了出來。
    小文子不敢耽誤時間,一路小跑了回去,直接跪地將這個消息稟了上去,他沒有自個兒來,將那奴才也帶來了。
    那奴才現在不敢有一點隱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了,可他話落後,殿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顧晗甚至聽見周嬪的小聲嘀咕:
    “怎麽最近發生的每件事都和皇後有關。”
    顧晗不著痕跡地拉了拉她,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周嬪閉了嘴,但剛剛的話早就落入殿內眾人耳中,她們眼中神色各異,誰都不知她們在想什麽。
    坤寧宮中,皇後今日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不知為何,她有些心神不寧,等宮門被敲響時,她頓了下,才讓茯苓去開門,劉安恭敬地帶人進來。
    皇後冷著臉:
    “劉公公今日大駕光臨,又是要做什麽?”
    劉安躬身:“今日大皇子從馬背上跌落,查到和娘娘宮中的小衝子有關,皇上讓奴才將小衝子帶回去審問,還請娘娘行個方便。”
    小衝子腿都軟了,跪在地上,慌亂地喊:
    “娘娘,奴才冤枉啊!娘娘救救奴才!”
    皇後倏然眼神冰冷地刺響小衝子,小衝子哭聲一頓,忍不住縮了縮頭。
    隻這細微的變化,就讓皇後臉色難堪下來,小衝子如此明顯的心虛,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來,小衝子和今日一事脫不了幹係!
    若是旁人,皇後還不會情緒這麽激動,小衝子是在王府時就在她院子中伺候了,前前後後跟了她七八年,若非今日一事,她根本不會懷疑小衝子對她有二心。
    劉安讓人將小衝子押走,對皇後仍是恭敬道:“奴才要將他帶回重輝宮審問,先行告退。”
    ——重輝宮。
    這三個字浮現到腦海,皇後立即就猜到今日一事是誰在算計她,她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她知道又如何?哪怕她說出來,也無人會相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