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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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漉漉的小狐狸被男人指尖一點,渾身濕意全無,幹爽如剛曬了太陽的暖和。
酥酥還未反應過來,一床溫熱的錦被劈頭蓋臉裹在她身上,重淵就著錦被單手提溜起她,塞到床榻上來。
殿中依舊沒有任何光亮,重淵側躺著,單手按著酥酥身上的錦被,把小狐狸按在自己的身側。
酥酥蜷縮在錦被中,翻騰了半天,從錦被中伸出頭來。
她睜開眼,眼睛適應了黑暗,倒是能清楚的看見重淵麵龐的輪廓。
他閉著眼,眉宇間依稀可見一絲疲倦。
酥酥掙紮著從錦被中伸出手來,落在重淵的眉心。
男人閉著眼抬手輕易地攥住她的手腕。
“偷襲?”他嘴角噙著笑,半睜著眼懶洋洋說著。
酥酥抿唇有些赧然。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看見他眉心的那一絲疲倦,會有些想要碰碰他。
重淵也不打算要個答案,攥著小狐狸的手往下,按在自己的肩膀處。
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攥著酥酥的手之後,就再次閉上眼睛。
酥酥隱約感覺到重淵身上傳來的疲倦。
和平日裏下雨天的他有些不一樣。
酥酥忽然想起來什麽,掙開錦被,另一隻手也抬起輕輕摸了摸重淵的臉頰。
她努力朝重淵湊近,幾乎額頭抵著他的。
“重淵,又疼了嗎?”
男人感受到小狐貼著的溫度,嘴角微微揚了揚。
“是啊,小狐兒,我好疼。怎麽辦?”
酥酥不知道怎麽辦。
以往重淵疼的時候,她都是盤成一團蜷縮在他懷中,他會摸著她的耳朵,尾巴,沉默著抵擋一夜的難捱。
酥酥將蓬鬆的大尾巴甩到重淵懷裏。
“……給你摸摸。”
重淵睜開眼,夜色裏,他的脖頸爬上一道道黑色的咒文,從下往上慢慢生長,蔓延。
酥酥記得,這咒文爬到他臉頰的時候,重淵的心神會受到幹擾。那時候的他,會有些難以接觸。
重淵輕笑了聲,懶洋洋低著頭,用額頭抵著酥酥的。
“懶得動。”
“重淵,你比之前要疼得厲害嗎?”酥酥擔心壞了,手在重淵臉上摸了摸,不知道該做什麽。
“嗯。”
男人神色淡了些。
“司南家的女兒,救起來有些麻煩。”
梅鏡還要用他的靈力開啟,梅鏡之內,需要大量的靈氣運轉,除此之外,還需要給司南家女兒拔出魔瘴。
也就是用絲縷換了,不然這麽麻煩,哪怕是司南家的女兒,他也想直接送她歸西,免得麻煩。
這麽接連幾日下來,對他雖沒有什麽損耗,就是心情極其糟糕。如此一回來,此次發作多少有些加劇了。
一發作,他隻想回來抱著他的小狐。
漆黑的東殿等了很久,才等到濕漉漉回來的小狐。
不想說話,不想動,不成想倒是險些……咳。
酥酥眨了眨眼,慢騰騰哦了一聲。
“她快好了嗎?”
“將就。”重淵隨口說道,“死不了。”
重淵不想提無關緊要的人,他到底是難捱的,又合上眼,手緊緊摟著酥酥。
“乖小狐兒,陪我睡覺。”
酥酥怕他冷,用尾巴蓋在他的身上。
被摟在懷中,她就貼著重淵,抵著他的脖頸。
一次次發作的難捱中,重淵一聲不吭,隻緊緊環著他的小狐兒。
疾風暴雨初歇,已是夜盡天明。
又是晴天好風景。
酥酥這些天練劍已經初有成效。
她在太陽花花圃邊,已經能完整舞出一整套劍法。
雖說不蘊含任何靈氣,但是看起來還是足夠唬人的。
酥酥想得也很好,白狼珠碎了,沒有梅鏡,她也還有別的可能性。
萬一等到了她的下一次機緣呢。那個時候,她可不能沒有任何實力,不然多浪費時間。
為了更好的下一次,酥酥從現在就開始未雨綢繆,準備做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妖修了。
酥酥為了獎勵自己練劍厲害,和太陽花們商量商量,摘一朵下來陪她去河邊抓魚,等抓完了魚,再還回來。
太陽花交頭接耳,沒多久,其中一朵自動跳出來,跳到酥酥的懷中。
酥酥舉著太陽花,遮著過於曬的陽光,哼著小曲兒去了星橋。
星橋下的小河不屬於離人河,也不屬於裂星河。之前聽雲色提起過,這是一汪湖。隻不過已經和當年不太一樣了。
好在湖中的小魚兒還是挺多的。
酥酥舉著太陽花,和花兒商量要不要放在水裏。
太陽花十分強烈要求要放在荷葉上。
和酥酥的想法一拍即合。她很喜歡湖裏的荷葉。巨大的一張,她狐狸模樣的時候可以在上麵睡覺打滾,哪怕變成人形,荷葉也能支撐著她,讓她在上麵舒舒服服曬著太陽睡午覺。
酥酥和太陽花一起跳到湖中大荷葉上。
酥酥趴在荷葉上,盯著湖中遊來遊去的紅尾魚。太陽花有點吵,左搖右晃指點酥酥該怎麽去抓。
酥酥挽起袖子,眼疾手快往下一探。
水花四濺,她一把撈上來一條活蹦亂跳的紅尾魚。
酥酥笑得眼睛彎彎,水花濺了一臉也隻是抬手摸了摸,興衝衝地將小魚放到準備好的水罐裏。
酥酥一共撈了五條小魚。
她想好了,給重淵三條,給太陽花一條,還有一條拿去給長生花。
花圃旁挖一個小水渠,給花兒們熱鬧熱鬧。
“酥酥姑娘。”
酥酥坐在荷葉上,還在掰著手指算怎麽給這些魚兒準備吃食,星橋上,一身白裙的梅夫人輕聲喚著她。
“梅夫人。”
酥酥抱著她的太陽花站起身來,荷葉微微晃了晃,晃出滿湖漣漪。
她對著梅夫人露出了一個笑臉。
早在那一天過後,酥酥想明白了。或許梅夫人說話會讓她不舒服,不喜歡,但是梅夫人不應該是被她不喜歡的那個人。
梅夫人靠著星橋,笑得溫柔。
“好些天沒見著酥酥姑娘了,近來可好?”
酥酥對這種客套話並不太擅長,老老實實掰著手指說,“別的還好,就是前兩天下雨淋濕了,尾巴很不舒服,不太好。”
梅夫人捂著唇輕笑。
“果然,和酥酥姑娘說話就是有趣,我心情都好了許多呢。”
頓了頓,梅夫人繼續說道:“這幾日去看過司南仙子,看著那般貌美年輕的女子,險些被歹人害死,我這心裏頭就難受。”
酥酥歪著頭看梅夫人。
她隻知道司南家的女兒有性命垂危的跡象,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重淵沒有告訴她,雲色也沒有告訴她。
“幸好殿主願意出手庇護她。”梅夫人捂著胸口輕歎,“也就是那梅鏡。我尋思著若是給酥酥姑娘用,是能修補酥酥姑娘的丹田。如今給了司南仙子,我就怕酥酥姑娘這邊沒了,心裏頭難受。”
“不難受呀。”
酥酥有些茫然地看著梅夫人,她還挺奇怪。
“這本就不是我的東西,梅夫人是難受了嗎?這個之前是梅夫人的東西。”
梅夫人笑意淺了淺,而後迎風撩了撩鬢角發絲。
“對,梅鏡……是我夫君當年娶我時,給我的聘禮。”
她眼神迷離,似乎想到了過往,嘴角笑意很甜:“他啊,生怕我有什麽不測,給了我最好的護身法寶。可是再好的護身法寶,沒有了他,又有何意義呢。”
“他不在了,我什麽都留不住。”
梅夫人的笑意逐漸染上了一份苦澀。
“是我對不起他。”她輕聲一字一字說道。
“夫君不在了,就什麽都留不住……?”酥酥聽著有些疑惑,她記憶裏,梅夫人並不是沒有自保之力的人,“梅夫人有靈力,很厲害,為什麽留不住?”
梅夫人聽著這般問話,無奈地搖頭輕笑了聲。
“酥酥姑娘不諳世事,或許不懂什麽是人外有人,什麽叫懷璧其罪,什麽是軟肋,什麽是絕對壓製。”
梅夫人垂下眸,隱約有了那麽兩分淒厲:“他們都欺我沒了夫君,欺我梅山沒了主心,爭先恐後想攻打梅山!”
“我或許能自保,可我梅山一族有三千人,尚有稚齡兩百,若真是和那些人碰上,我怕我連夫君的部下都保不住。”
酥酥聽得睜大了眼。
“我護不住啊。”梅夫人輕聲道,“我能做的就是歸順。不貪圖我什麽,不貪圖梅山什麽,隻有殿主了。”
“殿主隻想要法寶,我就用法寶來護梅山一族安危。讓梅山一族成為赤極殿梅山氏,這樣再無人欺壓梅山了。”
酥酥小聲問:“是梅鏡嗎?”
“不是,”梅夫人說道,“是梅雪落。我還沒有給殿主,暫且用梅鏡求殿主寬限些時日。”
酥酥不解:“可是你不是說……”
“噓,”梅夫人笑得有些俏皮,豎起一根手指抵著唇,對酥酥低聲道,“這不過是個把戲。”
“殿主見過的法寶數不勝數。梅山氏一族的法寶固然罕見。但是我不確定殿主能喜歡幾天。若是得到的容易了,說不定殿主把玩幾日就拋之腦後,也會將梅山一族拋之腦後。”
“讓殿主得到的曲折些,這樣,他就能記住這個花費了他一番心思力氣的法寶,自然也會記得梅山一族。”
梅夫人迎著風對酥酥笑得有些狡黠。
“酥酥姑娘天性單純,怕是沒有見過這些手段。但是我想給酥酥姑娘說的就是,必要的手段能給自己帶來優勢。”
“不單單是法寶,對人也一樣。”
而後梅夫人盯著酥酥,無奈歎了口氣,輕聲說道,“罷了罷了……不單單是我,司南閣的那位仙子,手段隻多不少。”
“酥酥姑娘,小心司南閣。”
酥酥抱著太陽花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梅夫人說的話。
她說了很多,比之前那些客套話多出太多太多了。提到了她的夫君,她會笑得很甜。提到了梅山一族,她滿眼憂愁。提到了司南家的女兒,她眼含戒備。
酥酥覺著這樣的梅夫人,好像比之前的時候要好懂一些。就是說的話更難懂了。
還有司南閣。
司南家的女兒住在西殿,她在東殿,相隔甚遠,而且至今都沒有見過麵,為什麽梅夫人讓她小心司南閣?
酥酥不太懂。
她回到東殿,把太陽花還回去,給花兒澆了水,又給放了一條小魚在小水渠裏。
留下給重淵的三隻小魚,她去了西殿的長生花花圃。還要給長生花一條小魚兒呢。
她之前去離人河時,經常要路過長生花花圃。每次經過,烈焰的氣息讓她很舒服,毛毛都是蓬鬆軟乎乎地。
可是今日她走到長生花花圃時,腳下一頓。空氣中的烈焰氣息稀薄,幾乎聞不到。
酥酥歪著頭盯著那光禿禿的地,茫然地想,花呢?
長生花怎麽都沒了?
酥酥站在原地很久,一直盯著那光禿禿的地。
她不理解,陪了她好多年的長生花怎麽一夜之間都沒了。
正巧,有個侍婢端著盤從她身側經過。
酥酥叫住了她。手指著花圃:“花兒呢?”
那侍婢猶豫了下,屈膝行禮。
“全拔了,殿主吩咐,給司南仙子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