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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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劉秀才絕不是自盡。」
    張元大步咚咚從外邊走入公堂,沉聲說。
    公堂上京兆府的少尹和功曹正有些疲憊地歪坐著,剛打發走劉家的人。
    「當然不是。」功曹說,「你是沒看到剛才劉家人氣勢。」
    他嘖嘖兩聲。
    「在京城都這麽厲害,在濟城可想而知,這麽厲害人家的公子,怎麽可能自盡?」
    就算真有罪,也不會當回事,更別提什麽自責羞愧無顏存活世間,要是那樣的話,權貴都要斷子絕孫了。
    「老張,你現在去見府尹,就能看到羅常侍是不是歪嘴了。」少尹擠眉弄眼說。
    傳言羅常侍是個歪嘴,隻不過日常不說話,麵容板正,但一旦情緒激動就藏不住。
    此時羅常侍正在跟府尹吵鬧抓凶手。
    文官們這種拉扯,張元不感興趣,說:「仵作已經看過屍首了,沒有他殺痕跡,適才劉家人可說了他有什麽仇人?」
    不管現場勘查,還是屍首檢查,都表明是這劉秀才自己飲酒,悲戚,提筆寫字,然後解下腰帶,踩著凳子,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但,劉秀才絕不是自盡,張元見多了死案現場,這個現場一走進去,似乎凶手就在告訴他,看,我殺人了。
    功曹謔了聲:「劉家人口中的劉秀才是高潔之士,不理俗事,與人相交豪爽大方,還有個劉孟嚐的稱號。」
    與人相交豪爽大方,有時候是要看跟什麽人,對於有些人來說,他看在眼裏的才是人,看不到眼裏的,就不是人,張元皺眉說:「認罪書上寫得事是真的吧?」
    「那要等去濟城查驗才知道。」功曹說,看著張元,「怎麽?你懷疑是受害者複仇?」
    少尹擺手:「不可能。」他指著桌案上擺著的認罪書,「按照這上麵說的,那個戶隻有一個妻子一個幼女,個戶死了,妻女入獄,牢獄裏能不能活著還不一定呢,怎麽可能跑出來千裏迢迢來殺人?」
    「就算是買凶殺人。」功曹也來了興趣,伸出空空兩手,「那妻女又有什麽錢來買?」
    是啊,張元想,這凶手如此厲害,京城鬧市光天化日殺人悄無聲息,價錢肯定不便宜。
    ......
    ......
    因為沒有賣出獵物,沒有錢買更多的米糧,也沒好意思請村人們幫忙搬運木料。
    青雉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坐在小床上,小床是小姐用竹子做的,雖然沒有紋飾雕刻,但樸素可愛,睡起來也很舒服,比在家睡的那張抵三頭野豬的床一點都不差。
    陸家。
    青雉扶著床沿,長歎一口氣。
    外邊傳來腳步聲,以及瘦驢的叫聲。
    青雉忙起來,打開堂屋的門,現在她一人睡在堂屋這邊,小姐在旁邊的房間,因為堆放的工具太多了,小姐讓她分出來睡。
    晨霧中七星一手拖著兩根樹枝,一手拎著一捆蒲草站在院子裏,瘦驢正歡快地對她叫。
    「小姐——」青雉忙喊,「你自己去搬木料了?」
    說著眼圈一紅,那麽多木料,比一頭野豬都重,因為沒有回報,小姐不想求人,隻能自己辛苦。
    不過,一次搬不動,那就多次,總能搬完的。
    青雉一攥拳頭。
    「我這就去搬。」
    七星看著這婢女臉上情緒精彩變幻,笑了笑:「我沒有去搬建房的木料,那麽多靠我們搬太慢了。」她指了指兩根樹枝,「我隻是用它來做個小東西。」
    青雉哦了聲,努力打起的精神又渙散,唉,靠她們兩個是太慢了。
    「還有啊,今天要再進城一趟。」
    聽到這句話,青雉又抬起頭,緊張不安,昨日的獵物還在,是要再去試試嗎?去其他的酒樓?還是去街市?
    「不是去賣獵物。」七星說,「我可售賣的又不是隻有獵物。」
    她說著指了指室內。
    「你看我還會木匠呢。」
    青雉回頭看去,室內已經不是先前那般空空,除了她的那張小床,還有方桌,椅子,小條幾,甚至還有一個花架,擺著木做的花瓶,插著小姐曬的幹花.....
    青雉一開始真沒想到,小姐買回來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能變出這麽多東西。
    雖然都是未經雕琢刷漆,看起來有些輕薄滑稽,但用起來比陸家那些家具絲毫不差。
    所以....
    「我要去上次我們去的匠工坊看看。」
    青雉收回視線,沒有找到新生機的歡呼雀躍,眉頭依舊緊皺:「小姐,但那個寧二十四郎肯定還會為難我們的。」
    寧二十四郎受陸家指使,不僅僅是不讓她們賣獵物,而是不讓她們有活路。
    那不管她們做什麽,都會被刁難的。
    昨日是鬧了順德樓,今天就可以鬧匠工坊。
    七星哦了聲:「不會,我這次賣的東西,很貴,匠工坊如果看上了,就不會怕寧二十四的威脅。」
    很貴?商人重利,如果真值錢,就顧不得什麽公子的麵子了。
    如今對青雉來說,小姐的手巧巧到了她無法猜測的地步。
    這是要做什麽精巧的東西?
    青雉頓時來了精神,問:「是什麽?」
    七星將一把草抽出來遞給圍著轉的瘦驢嚼著玩,其餘的拎著走到一旁坐下來。
    「草鞋。」她說。
    ……
    ……
    「公子——」
    兩個小廝一溜煙地跑進花廳。
    「那兩個小婢子又進城來了。」
    躺在美婢腿上吃梨子的寧二十四郎嗬了一聲:「這兩個小婢子還挺沒眼色的!」
    他說著坐起來。
    「是不是我昨天太客氣了?」
    兩個小廝連連點頭:「是呢,公子你昨天真是太溫柔了,一點都不凶。」
    寧二十四郎嘿一笑,抬手摸了把美婢的臉:「沒辦法,公子我就是這般溫柔。」
    「公子。」美婢嬌笑,「不用擔心,那兩個婢子呆傻沒明白,順德樓明白的很,知道公子惹不得,自會給那兩個婢子閉門羹,公子無須再親自出麵,公子再親自去,倒是給了她們臉麵。」
    也是,寧二十四郞從來不替別人做事,親自去酒樓鬧一場,還特意留個人在城門盯著,第一時間就知道那小婢子的動向,這麽上心,算是沒有白吃姑姑總是送來的點心。
    接下來還要他事事出麵,就太抬舉這兩個小婢子了。
    「我跟黃公子搶花魁都沒這麽給麵子。」寧二十四郎哼了聲,對兩個小廝說,「你們盯著就行,不管她要賣給哪一家,哪怕是街上的普通民眾,都給我趕走。」
    兩個小廝應聲是。
    「不過,公子。」一個小廝遲疑一下說,「她們好像沒帶獵物來。」
    「對對。」另一個小廝也點頭,「而且她們也沒去順德樓,往東市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