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且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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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樓酒肆下馬蹄踏踏,簇擁著青袍大人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知客站在窗邊遙望,舒口氣「他答應了。」
    高財主用筷子夾著鹹豆吃,說「怎麽可能不答應,那可是巨子令…」
    如果能拿到巨子令,就算沒有掌門也能拿到墨門的一切。
    巨子令有多重要,墨門的人心裏清楚,朝廷的人心裏也清楚,知客的臉色也更凝重,又幾分隱憂「老爺,她會不會是哄騙我們?」
    「她要當這個掌門,就知道不能哄騙我們。」高財主說,「她一定知道巨子令下落。」
    知客神情複雜說「真是沒想到,掌門他竟然真的把巨子令藏起來。」
    「這有什麽想不到的,他倒行逆施,眾叛親離,除了他這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還有什麽人可以托付。」高財主冷笑,「托付給女兒又如何,他女兒還不是要落在我手中…」
    話音未落,樓下一陣嘈雜。
    「高蘇陽!」白大老爺的喊聲從樓下傳來,伴著咚咚咚的腳步聲人也衝上來。
    「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的?」他站在高財主麵前,雙眼發紅地喊,「你他娘的得了好處,竟然拿我們獻祭——」
    高財主皺眉,打斷他「什麽叫我拿好處獻祭你們?這是為了墨門,還有,你們名下的一切不都是墨門的嗎?怎麽成了你們的私產?」
    白大老爺發出一聲冷笑「是,這都是墨門的產業,但百年來都是我們白家經營,我們祖孫三代嘔心瀝血,怎麽,割肉的時候連吭一聲都不能嗎?」
    「能,當然能。」高財主看著他,「辛苦你們了,當然你們的辛苦沒有白費,現在到了該付出的時候,也實現了它的價值。」
    說到這裏又放低聲音。
    「別擔心,隻是產業和錢,我會安排其他人頂禍,你們白家也是被蒙蔽的,在官府查問幾輪就好了,不會下大獄。」
    白大老爺看著他,似乎被他說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出發一聲古怪的笑。
    「好,高蘇陽,我們白家認了。」他咬牙說,「為了墨門,我們白家別說舍了產業,舍了性命也不會皺一下眉,但是…」
    他看著高財主,眼神冷冷。
    「我母親讓我告訴你,以後為了墨門我們白家依舊赴湯蹈火,但不再跟你高蘇陽有半點關係。」
    說罷拂袖而去。
    高財主安坐不動,慢慢吃著鹹豆。
    「老爺,這是把白家得罪了。」知客低聲說。
    白家與高財主有親,是很重要的助力,這一刀砍下去,雙方以後算是再無情分了。
    「親不親也是一家人。」高財主說,隻不過微簇的眉頭表明他心裏也不太舒服,「等將來事成了,要什麽給他們什麽就是了。」
    說到這裏他眉頭皺的更深,想到了什麽問知客。
    「那個小女,先前見小六的時候不是說找我問過去的事?她怎麽沒問啊?」…
    先前他們猜測七星知道一些私密舊事爭執,為了避免麻煩,直接讓人斷了她的生路。
    但七星死裏逃生,再次出現,這一次不得不見,不過在白老夫人院子裏見麵說了很多事,過去的現在的將來怎麽安排,但那女孩兒並沒有問那件事,甚至都沒有提掌門…
    「莫非是我們猜錯了?」知客說,「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知道的隻是巨子令的事,原本可能要見老爺你,也是說這個。」
    這樣嗎?高財主摸了摸茶杯「那豈不是誤殺了?」
    如果那時候就直接見了這女孩兒,說不定已經拿到了巨子令,根本就不用比試,直
    接就讓小六握著巨子令登台了。
    不過高財主並不惋惜過往,誤就誤了,也沒太大影響,巨子令,還是會握在他手中。
    「走吧。」他擺擺手,「出來一趟,也真是累了。」
    ……
    ……
    清晨的河邊,阿妹用力地將漁網收起,今天的漁網格外的重,她纖細的胳膊都有些拉不動。
    怎麽會這麽重?
    難道是網到石頭?或者,死屍?
    阿妹的臉色有些發白,想到其他人講過的那些傳說……
    應該叫父親一起來的。
    日常他們簡陋漁網打魚並不多,她自己足矣,沒想到今天會這樣。
    阿妹咬著牙白著臉,心顫顫地收網,漸漸看到魚兒亂跳,一條接一條,宛如開鍋的水。
    好多好多魚啊。
    阿妹的眼都瞪圓,這是怎麽回事?
    怔怔間,聽的河麵上有行船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到清晨的河麵上不知從哪裏飄來一葉扁舟。
    舟上一人獨立,手中握著竹竿。
    青光蒙蒙,讓她身影有些模糊。
    不過阿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衣衫,那是她的舊衣裙,後來送給了一個人。
    「阿秀——」阿妹脫口喊道。
    輕舟上的人轉過頭來,晨光中清秀的麵容上浮現笑容,她抬起手擺了擺。
    真是阿秀!阿妹忍不住沿著河邊追了幾步,看著那女孩兒立在扁舟上,竹篙輕擺眨眼遠去了。
    天下之大,九州二十六城,一天之內有無數人過生辰,白樓鎮一個老太太的生辰再熱鬧,也僅限於白樓鎮,對於之外的人來說,連談資都算不上。
    隨著夏日到來,趕路變得更辛苦,就算再一寸光陰一寸金,書生也不得不在途中的茶肆歇腳,喝一碗清涼避暑的茶。
    不過書生坐下來喝茶,手也沒有停,在卷冊上奮筆疾書。
    「真是廢寢忘食啊。」旁邊的客人不由笑著調侃,「這是寫什麽濟世良策?」
    這些書生都是自認為才高八鬥,四處投書,等待被人賞識,然後一飛衝天。
    書生頭也不抬說「寫一位豪傑英雄的傳說。」
    豪傑英雄?竟然是寫話本子?
    雖然文章酸腐,但到底是正經學問,話本子可就是不上台麵了,客人們幾分不屑幾分可惜。…
    「書生,讀書不易,還是用在正經地方的好。」一個年長的客人說,「別浪費了筆墨。」
    書生聞言抬起頭,一笑「這可不是浪費筆墨,這必將是傳世佳作。」
    還傳世佳作,茶肆裏響起笑聲,夾雜著打趣「我們給你錢,講一講。」
    書生並沒有惱怒,也不在意這些打趣。
    「還沒寫好,還沒寫好呢。」他笑著說,繼續低下頭奮筆疾書。
    這般癡書生大家也常見,說笑一通便丟開了,繼續吃茶繼續趕路。
    書生亦是如此,喝完茶吃過簡單的幹糧,騎在瘦馬上繼續趕路,在馬背上也不時提筆書寫,當經過一座城鎮時,書生在街上尋找筆墨紙硯鋪子,挑挑揀揀遊逛很久之後才停下來。
    「總算找到一家。」他說,眉飛色舞,「來來,快給我拿些上好的筆墨紙硯。」
    店鋪的夥計熱情地應聲是,很快將東西取來。
    書生雖然要求上好的筆墨紙硯,但其實也不挑揀,直接塞到書簍裏,然後拿出一卷冊。
    「喏,我沒錢,就用文章抵用吧。」他說。
    這種瘋書生是要被打出去的,店鋪夥計愣了下,但沒有立刻擼袖子動手,遲疑一下接過卷冊翻
    看,看到其上的草結花,再看署名柳書生,頓時露出笑容。
    「原來是珍品。」他說,連連道謝,「自然是可以,您看看還要什麽?這鋪子裏隨便拿。」
    書生一擺手「聖人之為衣服,適身體,和肌膚,而足矣,筆墨紙硯,能解眼前所需,便足矣。」說罷背起書簍就走了。
    其他的客人看得好奇。
    「這瘋書生真有珍品?」他們詢問,「別被他騙了。」
    又有人想要看看是什麽珍品,夥計卻小心護在身前,讓其他夥計守著鋪子,自己則抱著這卷書冊一溜煙向後跑去「去拿給東家看!」
    撿漏這種事在書鋪也有,但十有都是假的,客人們在後笑,等著讓東家罵個狗血噴頭吧。
    後院裏夥計恭敬地站在東家麵前,東家盯著手中的文冊,神情變幻不定,但沒有破口大罵,看完一遍又從頭開始看。
    夥計等不及了催問「東家,是說這次掌門選舉的事吧?怎麽說的怎麽說的?」
    消息已經傳開了,但信短急傳,隻說了官府圍困白樓鎮,西堂七星為掌門,這一句話概括。
    這一句話說的事都足矣讓人震驚,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詳情,掌門是什麽樣的人,官府圍困又是怎麽回事。
    門內有很多讀書人,擅長寫文敘事,先聖教規,古往今來墨門事都在他們的筆墨下,代代相傳,薪火不滅。
    不過自從晉王謀逆之後,這些筆墨也隨之消失了。
    現在墨門再選掌門這種大事,一定會大寫特寫,果然,門中最有名的柳書生出現了。
    東家怎麽隻自己看,不說啊,到底是怎麽樣?
    東家長歎一聲「一言難盡,精彩絕倫,福禍相依……」
    夥計聽得更急了「你這等於什麽都沒說!」
    「你就聽我說一句話就可以了。」東家說,「我們墨門從此有望了!」
    夥計還想問什麽,東家將文冊在他頭上一敲。
    「快去將柳書生的文章印好發往各處!」
    「讓大家都知道那位小姐!」
    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