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旁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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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外一個小鎮上,專為行人提供車馬租賃保管,其夾雜著鐵鋪,修車換馬蹄。
    一大早,店鋪裏就有一個老鐵匠叮叮當當敲打,可見生意多忙。
    “張老板——”有人在外探頭,笑嗬嗬打招呼,“我有一筆大生意——”
    他的話沒說完,老頭幾步跑過去,將門要關上:“我們不做生意了,關門了。”
    陳十差點被撞到鼻子,還好及時撐住門。
    “張老頭你幹什麽呢。”他沒好氣說。
    張鐵匠對他亦是瞪眼:“上邊說了,最近不要做生意,你不要到處亂跑亂嚷。”
    陳十更生氣了:“怎麽連生意都不讓做了?不是新官上任正要燒火的時候嗎?”
    張鐵匠一把將他揪進來,壓低聲說:“你沒聽說嗎?七夕的時候掌門剿了殺手盟,鬧得很大,都察司都驚動了,所以京城那邊下了令,說讓停下所有生意。”
    那女的!剿殺了殺手盟!七夕的時候?
    七夕的時候,不是在喝酒玩樂嗎?
    陳十神情驚訝,他的確不知道,因為不能打擾掌門雅興,所以他氣呼呼地自己到處去打聽好的匠師,沒注意京城發生了什麽事。
    竟然剿了殺手盟?
    “殺了七八十個呢。”張鐵匠描述,“血流成河,官府把那邊的山都封了。”
    陳十怔怔說:“這一把火燒得可真夠猛的。”
    張鐵匠眉飛色舞,壓低聲音:“掌門可真厲害!”又感歎,“怪不得她能當掌門呢!”
    陳十點點頭,嗬嗬兩聲:“是,真厲害,真風光,真威風。”
    她是風光了威風了,名聲大震了,讓門中人更加信服了,但讓事情也不能做了。
    她有沒有考慮過事情輕重緩急?
    哪個更風光就去做哪個嗎?
    聲名對墨門真的重要嗎?
    就像當年姓洛的為皇帝鑄造神器,為了一舉成名天下皆知,結果呢?
    為什麽所有的掌門都像那姓洛的?
    還是說隻要是當了掌門就都變成這樣?
    好大喜功。
    陳十要說什麽,有人走進來,打斷了兩人。
    “老張,你看看,我這新車,比你修得好吧。”他指著外邊樂嗬嗬說。
    張鐵匠向外看去,見停著一輛小推車:“不就是換了個軸子嗎?”
    來人嗬一聲,神情得意:“這可是京城玲瓏坊的七掌櫃的手藝,別看隻換了個軸子,這車就跟新的一樣,不,比新的還好,老張頭,你的手藝可比不了。”
    聽到這個名字,張鐵匠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的笑,陳十也看了眼。
    “我不信。”張鐵匠故意說,走出來圍著車子看。
    陳十跟著出來,向一邊走去。
    “哎,這客官。”來人忙喚,“怎麽就走了?生意說好了嗎?”
    陳十頭也不回:“我看不上他手藝。”
    來人笑嗬嗬揚聲:“看不上老張的手藝,你去城裏啊,許城玲瓏坊——”
    陳十悶頭就走,也不知道聽到沒聽到。
    張鐵匠沒好氣跟來人說:“不用理他。”
    來人繼續得意說玲瓏坊:“才花了幾個錢,真是撿了大便宜,不過,玲瓏坊手藝好也難免遇到麻煩。”
    】
    張鐵匠有些驚訝,走出去的陳十似乎腳步也微頓。
    “有客人買了東西不滿意來鬧,七掌櫃一頭撞那客人的兄長懷裏去了,然後不僅被護住,還訓斥了妹妹。”
    聽起來解決了啊,張鐵匠不解:“那麻煩呢?”
    來人噗嗤笑了:“那位兄長是個翩翩公子。”
    張鐵匠更不解:“翩翩公子怎麽了?麻煩呢?解決了吧?”
    來人哎呀一聲:“翩翩公子還不夠麻煩啊。”又打量張鐵匠,“也怪不得你不懂,你這家夥又老又醜,人家七掌櫃可是青春年少。”
    張鐵匠呸了聲,不遠處的陳十也啐了口,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心要幹大事又青春年少的新掌門,看來對修北境長城這種吃苦受累又不討好的事,短時間內不感興趣。
    京城附近是指望不上了,隻能去其他地方試試了。
    ……
    ……
    銅樓街上的茶店生意好了很多,一大早就有兩三個客人來喝茶,一邊喝茶一邊看不遠處的玲瓏坊。
    店夥計也不意外,玲瓏坊生意好,這些客人是來等著排工期的。
    “客官,要蒸餅嗎?新做的。”店夥計熱情招呼。
    來得早肯定沒顧上吃飯。
    有兩個客人要了一份,但坐在角落裏的那個男人,卻拿出了自己帶的餅子。
    “我有。”他說。
    店夥計心裏罵了聲窮鬼,但又無可奈何,玲瓏坊引來的大多數生意都是窮人,肯花錢喝口茶已經是不錯了。
    他心裏罵著,臉上笑嗬嗬,將客人的茶斟滿,剛轉過身,看到外邊脫口哈了聲。
    店裏的客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再看這店夥計三步兩步拎著茶壺站到門口,探頭向外看。
    看什麽呢?
    客人們不解也向外看,街上有人走來走去,其中有位藍袍公子格外引人注目,麵色白如玉,雙眼如星辰……
    “是那位公子來了。”
    “嘿,我就知道他會再來。”
    “你怎麽知道的?”
    “人家說了呢,改日登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茶店的店夥計和隔壁的店夥計一邊看一邊低聲說笑,眉飛色舞,似乎是什麽有趣的事。
    兩個客人更好奇了,然後看到那位公子走到了玲瓏坊前,略一頓腳步,進去了。
    伊,原來是奔玲瓏坊的嗎?
    這兩個客人也開始議論,唯有那位自己帶的餅的客人,專注地就著茶水啃著自己的餅子,似乎對外邊的公子毫無興趣。
    ……
    ……
    陸異之知道街上的視線,指指點點奇怪的議論。
    這些都無所謂,越正大光明地過來,越能讓流言蜚語消散。
    他邁進店鋪內,櫃台後青雉低著頭,聽到聲音抬起頭。
    “客官——”她說,話開口看清來人,頓時眼瞪圓。
    陸異之清晰地看到她臉上浮現的驚喜。
    “公,公子!”青雉說,聲音都有些結巴。
    自己來的確是驚喜,陸異之點頭,又微微一禮:“我來為舍妹的事道歉。”
    這自然是要做給外邊人看的。
    青雉啊了一聲,急急從櫃台後出來。
    “公子,公子客氣了。”她說,伸手做請,“公子裏麵請。”
    不待說完,風一樣向內衝去。
    “小姐,小姐,陸,陸公子來了——”
    陸異之看著眼前門簾亂晃,可見這婢子的心情是如何激動,他心裏輕歎一聲,緩步向內走去。
    青雉一溜煙地衝進工坊。
    “小姐,那小子來了。”她喘氣激動地說,眼睛閃閃亮。
    自從知道了原委,玲瓏坊加強了警戒,果然今天天不亮就發現張元在這邊轉動,正想著怎麽解決麻煩,青雉都打算豁出臉皮去太學找人,沒想到陸三公子自己送上門了!
    七星放下手裏的工具。
    “好,我去見他。”她說,再看魏東家,“其他的事交給東家你了。”
    魏東家哈哈一笑:“小姐請去,好好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