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依賴的，就是自己超強的第六感，因為我已經預感到，將會在射線儀器的幫助下，找到藏在陰陽人偶身體裏的秘密。
    卡夏焦躁地按下開關，讓車內空調開到最強。
    她轉頭看著我，眉頭緊緊皺著，無法紓解。
    “卡夏，無需擔心，我已經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不管薇薇安相不相信我們，如今最大的籌碼就在我們手裏——陰陽人偶。相信我，一旦謎底揭開，所有江湖力量都將對巨木博物館趨之若鶩。我會找到秦成沛，無論他藏在哪裏，最終都會無所遁形。”
    我悠閑地打開了車內的電唱機，一段空靈婉轉的雪山傳統音樂緩緩響起。
    在北方邦，現代化電子音樂大行其道，傳統音樂越來越邊緣化。卡夏保持著這種愛好，證明她是一個非常懷舊的人。
    “葉開，我們必須讓很多事情明朗化，如果薇薇安不接受我們的好意，那就一拍兩散，我不想求她。秦先生失蹤，沒人罩著她，可以任意處置。我想離開北方邦，像之前說起的那樣，遠離這片傷心地，你說可以嗎？”
    我毫不客氣地反駁：“當然不行！”
    卡夏沉默了，她的很多想法都是臨時冒出來的，如果不是處於姐妹會、古木博物館、陰陽人偶的三重擠壓之下，她也許有可能努力撐下去。如今，她的心亂了，腳下站立不穩，已經很難與各方勢力匹敵。
    她是姐妹會的人，這種龐大而陰暗的江湖組織擅長於殺人不見血、食人不吐骨的操作。
    如果卡夏一味地信任姐妹會，那她的下場就可想而知。
    “牽住龍頭，自然就能灑脫進退了。卡夏，鑽進牛角尖中，必定看不見未來——”我按下電鈕，側窗的紗簾自動滑開，展露出車外的風景。
    自從到了巨木博物館，幾乎每一天都沉溺在完成任務的緊迫感之中，我甚至都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北方邦的森林風景。
    如今，一排排大樹從車窗外掠過，樹冠參天，樹幹挺拔，仿佛整裝待發的衛士，無邊無際，不見盡頭。
    “葉開，就連非人協會的人也在逼我交出秦成沛，他們了解到一些內幕，秦先生不單單創造了巨木博物館，將人類與樹木聯係起來，而且一直都在探索北方邦原始森林的秘密。非人協會需要這樣的高手，他們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沒有辦法交人，他們的超級搜索隊就會從大雪山那邊趕過來，替我們動手。我一直以為，經營巨木博物館不是難事，就算秦先生失蹤，我也可以支撐下去，但是到了現在，我已經舉步維艱，無力負擔……”
    我望著窗外，對卡夏的傾訴沒有任何表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在當今的江湖，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如果卡夏沒有掌管巨木博物館的能力，姐妹會又怎麽會關注她？
    雖然閣老會“青帝”一直沒有消息，但我無時無刻不在警惕那支江湖勢力，提防他們殺出來搶奪勝利果實。
    “醫院會幫我們澄清一切，射線掃描下，陰陽人偶一定顯露原形。卡夏，我們需要的是一點點時間和耐心，無論對薇薇安還是人偶，你都必須回歸本來身份，以博物館總經理的角度去應對。其它的，事不關己，暫且延後。我答應你，一定全力以赴，找到失蹤者。”
    我的話能給卡夏帶來信心，更重要的是，我也必須真正充滿自信，才能在亂雲飛渡中，從容應對，一擊破敵。
    車子回到博物館正門，卡夏收到通知，醫院派出了一輛流動射線掃描車，二十分鍾後抵達博物館。按照此前的行動方案，他們的車停在博物館正門側麵，使用延長的掃描探頭，伸進地下室，對觀測目標進行診斷。
    卡夏鬆了口氣，連聲道謝，仿佛抓住了深淵裏的救命稻草一般。
    我曾經設想過，使用華夏傳統的診脈技術，對人偶皮肉之下的結構進行探索，但在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人偶時，我已經試過，這兩個“人”處於“脈息全無”的狀態，等於是“死人”。
    由此可知，他們的身體結構跟普通人不同，隻有用射線儀器進行暴力掃描，才能達成目標。
    在醫院人員到來前，我吩咐卡夏，讓她的人馬把巨木博物館全都包圍起來，診斷期間，實行無線電靜默，避免走漏消息。
    我做每一件事都深思熟慮，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全麵掌控此次的診斷，不被別人利用。
    一小時後，醫院的診斷人員就位，行動正式開始。
    我站在地下室水晶棺的側麵，對著醫護人員的屏幕。
    當醫生開啟射線槍之後，屏幕上出現了均勻滾動的掃描基準線。
    “從男性人偶的頭頂開始，把速度和頻率調到最低，我要知道他身體的每一寸秘密。”我淡定地低聲吩咐，同時舉起手機，做好隨時拍攝的準備。
    醫生把掃描探頭貼近人偶的頭頂，沿著額頭、鼻梁、下巴這條中線，來回移動。
    屏幕上出現的頭顱骨骼一切正常，與我從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掃描探頭繼續向下，落在人偶的胸部。
    醫生馬上發現問題，吩咐護士同步記錄：“骨骼加厚加密，肋骨寬度超出常人兩倍，骨密度數值大得驚人，是標準值的七倍以上。重點記錄，這具人體內部做過多次不明原因的補強手術，其結果就是，骨骼已經走形，無法跟標準骨骼對比。”
    據我觀察，屏幕上的骨骼有六個重影，相當於七副骨骼疊加在一切，共同植入人偶體內。
    此刻，掃描儀亮起了紅燈，顯示嚴重的診斷錯誤，所有數值欄一起爆表，證明已經無法進行下去。
    醫生十分懊惱，先命令護士關閉射線儀，然後拿出手機，與醫院聯係。
    他認為是儀器出了問題，讓醫院再派一輛檢測車過來，雙機同時工作，確保掃描結果科學而嚴謹。
    隻有我知道，陰陽人偶不是普通人，七副骨骼疊加，恐怕就是人偶的生理特征。
    我沒有幹涉醫生的計劃，一個人走出房間，出去透氣。
    “沒有道理，沒有道理會這樣……儀器重啟後還是一樣，趕緊派第二輛車過來，這一定是例外……”醫生氣急敗壞，一邊打電話，一邊衝出了地下室。
    卡夏跟著出來，眼中全是迷茫。
    這其實就是我要的結果，必須了解人偶的身體內部構造，才明白我們麵對的是什麽情況。
    “我不明白，這樣的骨骼變化究竟說明了什麽？葉開，別打啞謎了，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麽？”
    第六感沒有任何依據，但我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那些天馬行空、靈光一閃的想法。
    “卡夏，這是一個容器、一個皮囊，任何人的靈魂在某些特殊條件下，都能進入其中，並永久保存下來。秦先生做到了，所以他的靈魂就在其中。現在我們看到的共有七副骨骼，包括一正六副，就代表著可以容納七個靈魂。當靈魂附著在骨骼上，人偶就能以七種不同麵目出現，相當於七重人格。”
    卡夏啊了一聲，雙手捂住了嘴：“這是最高級的醫學！可我們該怎麽解釋，菩提古樹中孕育了這個奇怪的東西？如果找到傳說中的黃金人，豈不是可以容乃十幾人、幾十人的靈魂？”
    我搖搖頭，因為這不是一道算術題，而是一道玄學題。
    黃金人與陰陽人偶之間的關係，不是加法或者乘法，而是幾何級數的增長。
    木舟渡人，最多幾個、幾十個、幾百個、幾千個，但傳說中的諾亞方舟，卻能夠為全人類的存續，準備好了生命之渡。
    我雖然無法說清黃金人的用途，但針對眼前的情形，卻看得通通透透。
    此前，我和青霜大巫師都判斷出，人偶體內不止一個靈魂。如果除了秦成沛，另外還有“六人”，那情況就太複雜了，我們絕對不可能將另外的“六人”一起釋放，讓全人類多出來六個全民公敵。
    同時，我也想到了這件事的結局，那就是——銷毀容器，斷絕變化，以後再也沒有陰陽人偶這件事。更進一步說，連天子神鋸也毀掉，讓人類沒有辦法伐倒千年以上的古木，任由原始森林自由發展。
    “卡夏，青霜大巫師說得對，我們必須謹慎，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我再次申明觀點，不容卡夏反駁。
    卡夏歎了口氣：“葉開，如果秦先生不能回來，我在巨木博物館的堅守還有什麽意義？”
    我笑著搖頭：“我們的一生總會有一段路艱難獨行，完全依靠其他人，無法站起來行走，豈不可笑？卡夏，不要去想太虛幻的事，如果掌握巨木博物館讓你不快樂，那就拋開，不必勉強自己——”
    就在此刻，那個醫生大叫著從外麵衝進來，到了我和卡夏麵前，猛地停住，麵目極度猙獰，高舉著雙拳大吼：“七副骨骼集於一身，那是怪物，那是怪物……你們知道嗎？巨木博物館出現了怪物，前所未有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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