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對我的態度極其輕蔑，這已經違背了古董調查局“人人平等”的基礎原則。
    我不動聲色，無論他說什麽，我都淡定應對。
    四十八小時之內，馬林快速約談了所有的懷疑對象，尤其是麵對杜仲的時候，他竟然采取了總部最頂級的審訊術，對杜仲進行了深度催眠。
    我作為陪同者，覺得馬林真的過分了。
    杜仲是大雪山爛柯棋局的受害者，他被秦成沛甩開，自始至終處於圈外。如今，馬林死揪住他不放，就沒有意思了。
    在催眠過程中，杜仲說過很有意思的一句話：“他們不是人，我們不想做普通人，成仙不是件好事，秦成沛的陰謀比成仙更可怕，血魔咒的威力已經發散在他血液裏。”
    如果放在從前，馬林的這種做法簡直不可想象，總部不可能讓調查員麵對一個普通人使出這種審訊數，那是違反人道原則的。
    馬林看出了我的不滿，所以暫停審訊，把我叫出去，進了隔壁的貴賓室。
    他的臉上布滿了陰雲，雙眼灼灼放光，仿佛戰神附體一般。
    “葉開，都到什麽時候了，你還覺得可以和平解決問題，難道你不明白，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秦成沛死於大雪山，或者是其他地方，關於陰陽人偶的探索就全部切斷，再也不可能出現新的變化。我是來幫你的，帶著你走出泥潭，千萬不要覺得自己一線戰鬥經驗豐富，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你恰恰錯了，在這個年代，形勢瞬息萬變，你離開古董調查局一個多月，那邊的情況你了解嗎？”
    我點點頭：“每天都會向總部匯報情況，所以也知道最新變化，不管方星的事，還是你今天用審訊術對付杜仲，我都覺得違背原則，但我會保留意見，在最終的調查報告中才會提到這些事。”
    馬林冷笑起來：“葉開，你真是頑固！時代變了，我現在是你的頂頭上司，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執行，而你的調查報告首先由我審批。告訴你吧，這次的事情出乎你的預料，隻能是邊走邊看，誰都不可能預測最後的結果，剛才杜仲的話你都聽到了，但他說的並非實話，即便是在深度催眠的情況下，他也能控製自己的思想和喉嚨。隻說準備好的套話，這個人深不可測，你已經看錯了他。”
    我忍不住皺眉。關於杜仲，我已經查過他的很多資料，也做過心理分析。
    按照我的看法，他跟秦成沛屬於一路人，都想挖掘這片原始森林的財富，但卻落後一步，被秦成沛搶了先，如今他很不甘心，必須迎頭趕上才能出了這口氣，所以他出動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打通了大雪山之旅的道路，至少他是無害的，對我們古董調查局沒有任何影響，他的敵人僅僅是秦成沛而已。
    如果我的看法錯誤，那就證明我的調查方向也錯了。
    我搖搖頭：“聯絡官先生，你千萬不要有先入為主的印象，按照你的推理方法研判北方邦這些人，那才是南轅北轍，杜仲不是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是個壞人，所以不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還是應該擴大範圍去懷疑那些重要人物。”
    在杜仲這件事上，我和馬林形成了嚴重的分歧，但他是手握權力的人，我隻能保留自己的意見。
    馬林打開了大屏幕，回放剛才的審訊錄像，並且在十幾個關鍵地點停下來，指著大屏幕向我解釋。
    他果然很精明，一邊審訊一邊注意著杜仲的微表情。
    杜仲說那段話的時候，眼皮一直在輕輕跳動，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同時兩隻手用力握在胸前，仿佛在跟別人較勁一般。
    馬林把這個畫麵放大，指著杜仲的微表情，向我一一解釋：“他的眼睛和嘴角，這種無法控製的顫抖和抽搐都是說謊的表現，當他把兩隻手用力握起來，像是跟看不見的人對抗，實際就是心理上的抗拒行為。如果不是時間有限，我可以一直催眠下去，他一定會說出所有的秘密。葉開，這些東西對我們太重要了，如果不是為了說服你，我絕對不會這樣做，泄露了自己的底細，給自己惹來麻煩。”
    看完錄像，我知道自己有些疏忽了，過度關注杜仲的語言，卻忘記了準確捕捉他的微表情，其實不是馬林先入為主，而是我，我從根本上認為杜仲是秦成沛的跟班，確實忽視了他。
    大屏幕上出現了杜仲，他一直都在拚命地喝水，肚子已經鼓起來。
    “葉開，他最初的想法是在上廁所的時候逃脫，然後使用易容術展開自己的行動，已經被我成功打消。你一定要有足夠的警惕心，這些人老奸巨猾，根本不值得相信，有時候裝得可憐兮兮的，實際上一轉眼就是殺人不見血的惡魔。”
    我有些後悔，自從來到北方邦，見到的人太多太多，以至於有些混淆。
    在馬林的堅持下，我們扣押了杜仲二十四小時，直到他的助理人員過來簽署了各種文件，才把他放出去。
    這是馬林的策略之一，他早就派出了線人，嚴密跟蹤杜仲，不管他到什麽地方，都能夠錄音、錄像，讓他無所遁逃。
    我現在知道自己小看了馬林，作為聯絡官，在長期的工作中，他可以取長補短，從每一個調查員身上學到優點，加強自己，所以由他來做欽差大臣並非不可以。
    事情的發展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在馬林的掌控之中，杜仲離開了巨木博物館，立刻乘上了越野車，直奔相鄰小國，那是趕往大雪山的必經之路。
    接到報告，馬林笑起來：“他已經慌了神，準備自己探索大雪山，不會再跟你們合作了，更不會在我的眼皮底下活動，算他聰明，知道趨利避害。葉開，想想看，如果我沒有過來，你跟著杜仲他們一起去大雪山，大家居心叵測互相猜疑，最終結果是什麽？一定是人仰馬翻、一地雞毛，或許你這條命就要扔在了雪山，跟大部分探險家一樣。”
    我的臉紅了，北方邦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我的判斷出現了問題，真的非常可怕，以前忽視了杜仲，現在亡羊補牢總算還來得及。
    我站起身，真誠地向馬林鞠躬道歉。
    到了這個時候，馬林反而變得謙虛起來：“葉開，任何人來到大雪山難免都會出現錯誤，就是因為這裏的氣候太怪異了，就連空氣當中，也埋藏著陷阱。方星背叛這個理論是我先提出來的，我了解北方邦，任何人過來都會受到蠱惑，並且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假如方星在別人的誘惑之下做了錯事，最終隻能消失，那就變成了你匯報的情形，從霧氣中離開。葉開，我們是調查員，不是演員，所以要相信證據，更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我隻能連連點頭，表示佩服。
    假如我此前大刀闊斧去幹，對所有人使用催眠術，或許早就完成任務了。
    線人的匯報一次一次傳來，杜仲已經接近了大雪山的山腳，如果他現在就開始爬山，一天之內就能見到獨龍秉燭寺裏麵的所有人，行使他的計劃。
    馬林又笑了：“他以為他的計劃完美無缺，隻要開始實施，就能控製大雪山，並且成為某個領域的代表，最終得名得利全球第一。想想真是可笑，他一個北方邦的小人物，怎麽能夠全球第一？”
    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杜仲上了大雪山，見到秦成沛，那麽這件事所有的疑點就不存在了。
    從這種角度出發，我支持杜仲開始爬山，提前一步解開謎底。
    “葉開，不過你現在想爬山，我也可以陪你過去，甚至能夠攔截杜仲，控製他的足跡，但現在我們足不出戶就能遠距離監控他，等他疲憊不堪，我們在出現。”
    這件事似乎已經定下來，隻要馬林開口，其他人就不會拒絕。
    很快，杜仲那邊的視頻傳過來，他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上，胸前挎著衝鋒槍，手裏握著短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如果他隻是普通的叛逃，絕對不會如此緊張，除非他的汽車裏麵有某種違禁品，並且意識到有人沿路追殺，才會鄭戈待旦，全力以赴。
    “葉開，隻要你有想法，半小時內我就能調集軍用直升機搶先一步到達獨龍秉燭寺，讓杜仲所做的一切通通變成泡影。”
    杜仲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的窘迫已經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大屏幕上，他用一個人的力量妄圖對抗一個巨大機構，簡直是太天真了，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輕鬆的抓住他。
    我搖搖頭：“聯絡官先生，現在並不是對付杜仲的最佳時刻，放長線釣大魚，這才是總部的教官經常告訴我們的。”
    馬林哈哈大笑：“果然轉變的很快，我本來以為要想說服你，還得費一番口舌，如今一切都省略了。”
    我和他的關係在笑聲中變得融洽，或許隻有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才能夠改善自己的工作。
    猛然間，我發現馬林一直雙手掐訣念咒，根本沒有停止，他盯著大屏幕的時候，看的也不是杜仲之外的所有人，原來他一直都在對杜仲實施催眠。
    這種催眠力量不一定通過物理傳輸，而是能夠采取意念傳遞，真正的高手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所有人為他前赴後繼，甘願犧牲。
    “不愧是最強心理控製大師——”由此，我對馬龍的欽佩更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