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慰大竹英雄的同時，我也對自己的命運做了一個小小的總結。
    假如能跟方星一起晉升，我們很快就會在古董調查局的中層機構中獲得發言權。
    我願意幫她晉升，接下來的調查員生涯中，我在第一線破解迷案，她在中部坐鎮調度，我們就能形成緊密合作、天衣無縫的戰鬥團隊，取得驚人成績，震懾八方江湖。
    喝到半醉的時候，大竹英雄顯得無比放鬆，他拉著我的手，唱起了小調。
    很快，居酒屋裏的所有人舉著酒杯唱歌，其樂融融，悠然自得，這就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刻，隻有徹底放鬆並且麻醉自己，明天早上才能精神抖擻地繼續投入工作。
    大眾英雄的電話響起來，但他已經加入了跳舞的人群，我隻能替他接電話。
    對方是他的一個線人，給出的消息卻相當勁爆——“神魚已經被江湖大佬殺死了，隻等明天客人到了，就要做一桌神魚宴，宴請八方朋友。這件事已經無法逆轉，神魚死了，千真萬確。”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這些江湖大佬敢冒天下之不韙，殺了神魚，招待朋友，簡直無法無天，當然他們也不會因此而獲罪，畢竟到了那種位置，有的是替罪羊，可以應付一切檢查。
    我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告訴對方，馬上轉告大竹英雄，讓他再想想對策。
    電話中，那個線人開始發牢騷：“已經沒有什麽對策不對策了，神魚已經死了，隻等著烹調手段，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島國的白道力量就會崩潰，黑白兩道發生激烈對戰，我們這些人就完了。請轉告大竹先生，我們很快就會逃亡，以免上級追查起來，把我們牽連進去，就算是那些江湖大佬，也會發出英雄帖，準備收拾我們，總之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神魚的失蹤不管交給誰去調查，都會出大問題，造成黑白兩道的火拚……”
    線人嘮嘮叨叨很久，全都是在發牢騷，證明他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卻沒有得到最後的獎金，這也證明他對大竹英雄非常不滿。
    我沒有義務安慰對方，這些都是大竹英雄的事，既然神魚失蹤案以這種方式落幕，我們大家也隻能接受。
    大竹英雄隔了很久才搖搖晃晃地回來，一屁股坐在我對麵。
    我把線人說的話轉告他，他愣住了，抓著手機，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要難過了，既然神魚已經死了，你就可以寫調查報告了，最多明天我們潛入進去，看是否能發現新的材料，作為調查員，我們做到這一步，也就仁至義盡了。”
    我隻希望大竹英雄能夠頂住壓力，接受這種現實，更何況事實如此，神魚死了，絕對不能複生，那麽作為調查員，大竹英雄如實寫出一份報告，說明責任，就是最明智的選擇。
    “葉先生，這件事不可能如此結束，誰殺了神魚都必須付出代價，那個黑道大人物絕對不會如此無恥，先殺魚，再請客人，哪有這樣的道理？按照島國的規矩，既然是一條神奇的活魚，那就必須讓客人看到它在水中遨遊，然後抓出來進行烹調，甚至是現場切割做成生魚片分給眾人，這才是最好的做法……”
    大竹英雄不相信神魚已經死了，這就是最後的幻想，線人們送來的消息，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都是真實表達，他們絕對不會故意扭曲情報，糊弄大竹英雄，那以後雙方就連普通的朋友都沒法做了。
    我點點頭：“那好吧，如果你覺得事情並非如此，我們就邊走邊看，思考還能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大竹英雄麵如土色，連續打了十幾個電話，到處求證，最後才明白我說的是真的，神魚已經死了，變成了一條死魚，放進了薄荷箱子裏，明天中午的宴席，那位黑道大人物招待二十位來賓，就是要使用這條大魚。
    無獨有偶，這位大人物跟我認識的藏書家竟然是同胞兄弟。
    藏書家是哥哥，黑道人物卻是弟弟，既然這樣，我就可以打電話繼續求證，如果那條魚還活著，不管費多大力氣，我都要弄回來交給大竹英雄。
    我打電話給藏書家，他的聲音非常平靜。
    “葉先生，我就知道你會打來，是因為我弟弟的事，此前我跟你結交，這是一次意外的相逢，根本不牽扯利益關係，你是一個知識豐富、為人有趣的很好的朋友，我們在這裏見麵，是偉大的緣分，所以不要懷疑我的動機，跟任何事情都沒有關係。”
    我把神魚的事情向他說了一遍，他笑著回答：“我都知道了，我的弟弟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他總覺得自己的智慧超過所有人，根本不會聽從別人的勸告，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正是這種一往無前的為人態度才讓他獲得了成功，如今他用這條神魚招待的是什麽人，你想知道嗎？”
    我握著電話，默默地苦笑。
    對方說話的口氣十分奇特，仿佛殺死這條神魚，招待朋友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根本不用大驚小怪，也不會招來什麽殺身之禍。
    我隻好順著他的話問：“到底是招待誰？什麽樣的大人物能夠配得上這條神魚製成的生魚片？”
    對方大笑起來：“是一個禪宗中的大人物，他從大雪山獨龍秉燭寺過來，而我的弟弟從小就經常做夢，認為自己是大雪山裏的修行者，故此，他結交了很多大雪山的朋友，在他看來，那條神魚再寶貴也不過是一條魚，拿它來招待遠方貴客，再合適不過了……”
    事到如今，我已經無話可說，這兩兄弟都非常固執，並且他們把神魚看作了一個籌碼，用他來招待貴賓，就能夠身價倍增，無論談什麽樣的生意都能成功。
    我隻能回應對方：“吃掉神魚是一件大麻煩，希望你能動用自己的人脈，一直向上，為你的弟弟打通關係，解決這次的麻煩，總之神魚死了，而且是被黑道大人物吃掉了，對於那些世界杯的賭徒來說簡直是噩耗，他們來自於各行各業，或許會敗壞你弟弟的名聲。”
    通過神魚這件事，我明顯感覺到，在島國充滿了各種潛規則，富人權貴就算吃掉了這種百姓的精神財富，也隻需要付一筆錢就足夠了，根本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打完電話，我變得十分鬱悶，古董調查局的主要目標已經被人吃掉，那我就可以回頭，回去寫好調研報告，了結此事。
    沒想到，事情又有了新的轉變，大竹英雄親自去了大人物的郊外別墅，秘密潛入，進行調查，最後發現那條神魚並沒有死，而是珍藏在超級營養箱裏麵。
    他還探聽到另外一個消息，那就是大人物真正要招待的是密宗裏邊的六耳天王。
    六耳天王權力很大，任何人求助於他，都能夠有所收獲。
    換句話說，大人物如此巴結對方，就是有事相求而那件事比殺了神魚重要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