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涼子吃了一驚，向後退了一步，滿臉都是疑惑。
    她雖然知道我的來曆，但卻忽視了古董調查局的重要性。
    我們的組織太神秘了，以至於如今年輕一代的江湖人物，將調查局當作過氣的組織，沒有足夠的重視。
    高橋三兄妹對於六耳天王極度尊崇，而六耳天王一進來就詢問我的下落，才讓高橋涼子突然明白，我的地位有多麽高貴，遠遠超過高橋勳和鬼眼。
    “葉先生，真是想不到你跟六耳天王之間還有某種默契，那就不打擾你了。”
    高橋涼子匆匆地鞠了一躬，然後向後退去，引入黑暗之中。
    我走到前麵的亭子裏，六耳天王轉身，犀利的目光立刻投射在我臉上。
    我靜靜地站著，迎接他的審視。
    “你就是葉開？在大雪山那邊你做了很多事，也留下了很大的名號，但現在獨龍秉燭寺已經被完全冰封，那裏的事情告一段落，不管有多少成就，全都變成了一場空。這一次，你可以跟隨我們，看一看真正的密宗高手是怎樣做事的？以你的才能，再也不要明珠暗投了，跟著我們，才能走向光明。”
    我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鬼眼站在一邊，對我的態度十分不滿，上下打量著我，冷冷地開口：“年輕人，天王已經給了你十足的麵子，你還不趕緊跪謝，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六耳天王是密宗三百年來最偉大的人物，隻要他腳步到達的地方，今後一定出現奇跡。”
    我並不希望六耳天王在島國攪動風雲，當前世界局勢處於不斷的動蕩當中，密宗人物應該堅持麵壁修行，追求精神境界的最高巔峰，不應該卷入紅塵俗世，紛紛越界，那就完全錯了。
    關於六耳天王，江湖上的傳說太多了，有些神乎其神，把他的天心通、天眼通推崇到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但據我的了解，這兩項特殊技能至少需要五十年以上的修行才可能登堂入室，八十年以上才可能如火純青。
    六耳天王眼下不超過四十歲，所以他的修行未必都是實事求是，外麵的傳說很有可能過於誇張。
    六耳天王忽然摘下了帽子，捏在手裏，微笑著看著我。
    他的眼神依舊犀利，但嘴角上翹，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大雪山那邊的修行者大部分並不注意自己的外表，所以修行到了最後，變得奇奇怪怪，瘋瘋癲癲，已經無法跟平常人交流，眼前的六耳天王卻是風流倜儻，耳朵上竟然各帶著一枚鑽石耳釘，碩大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葉開，不要過於推崇任何人，也不要妄自菲薄，但是你必須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為的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真正高明的修行者，一夜之間就能超過別人五十年的苦思冥想，就像你現在，隻有二十多歲，但你的思想和能力卻超過五十歲以上的中年人。將心比心，你就知道，我不是外人傳說的那樣，既不高明也不普通，對不對？”
    我微微吃驚，他似乎能看見我心裏在想什麽，剛剛我對他的身份和能力有所懷疑，他就立刻這樣追問，很明顯，他的天心通正在發揮作用。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迅速平靜下來，把腦子裏的所有想法清空，轉過臉去望著桌上的一盤水果，極力的思考這些水果的來源以及水果的本質，徹底把自己腦子裏的各種妄想驅逐出去。
    換句話說，當我把自己的頭腦和心靈變成一張白紙，六耳天王就什麽都讀不出來，他的天心通也就失去了作用，白紙>這個過程說來容易，但那些沒有天賦的人一輩子都做不到。
    想當初，由世外高人創造出左右互搏這種功夫，普通人學都學不會，但那些有天賦的人，隻看兩眼，就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六耳天王微微皺了皺眉頭：“葉開，不要對我有所提防，對你來說我是無害的，我來到島國是為了屠龍，而你在這裏是為了神魚失竊案，兩件事有天壤之別，你和我也是兩條路上跑著的火車，永遠不會交叉打架，我們將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對此很有信心。”
    我們兩個交談，高橋勳和鬼眼站在一邊插不上話，他們雖然是主人，也是這場宴會的主辦者，但在六耳天王和王溪大師眼中，他們隻是行屍走肉而已。
    我鬆了口氣，對方主動求和，表明善意，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天王前輩，感謝關照，現在有一件事請三位成全，鬼眼先生的人抓了那條神魚，弄的博物館那邊一團混亂，現在我隻希望把那條真正的魚還給我，讓朋友拿去交差，不然的話我也隻能追查到底，到時候傷了大家的和氣就不好了。”
    無論麵對的是誰，我都不會忘了自己的任務，幫助大竹英雄找到那條神魚，送回博物館。
    六耳天王堅定地搖了搖頭：“其他的事都可以，但這件事絕對不行！那條神魚將會產生巨大的作用，它能預知一切，跟先知媲美，所以必須作為盤中餐。”
    我發現神魚的確不可能要回來了，因為它已經成了鬼眼向六耳天王表示忠心的最重要道具。
    “前輩，我不想強人所難，但你也不要橫生枝節，在島國，這條神魚具有預知一切的作用，假如有媒體爆料說，是一葉目博物館為了給朋友接風，就殺死了神魚，分而食之，那麽前輩在島國的所有行動也會受到老百姓的抵製，那就很難堪了。”
    六耳天王再次搖頭：“那跟我無關，神魚這件事不可能改變，葉開，告訴你的朋友，如果需要賠錢，隨便說個數，就讓鬼眼去辦，不會有任何問題。”
    一瞬間，我對那條神魚不再持有同情的態度，而是一下子轉變。
    既然大家都是修行者，連六耳天王這樣的世外高人都想吃掉那條神魚，而我在堅持作為旁觀者豈不是過於迂腐？如果吃掉神魚，能夠幫助普通人甚至是玄學高手提升功力，那麽我為什麽不能卷入進去，把神魚據為己有？
    過去，我肯定沒有這種狹隘的思想，而是保持公平公正，任何時候，屬於自己的寸土必爭，不屬於自己的，就算是別人贈送也不會接受。
    現在我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因為在巨木博物館，目睹了所有人勾心鬥角之後受到的啟發。
    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最終讓步，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六耳天王笑了：“葉開，不要跟我作對，我們才有好好相處的機會，我跟古董調查局之間沒有過節，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做的事情跟密宗其他人也不一樣，如今找到屠龍者，最後殺掉東海中的巨龍，獲得水晶宮寶藏，這就是世界上真正的勇者。至於其他榮譽，隨他去吧，我才不在乎，我隻要做世界第一，碾壓所有人，哈哈哈哈……”
    他是如此狂妄，但他肯定有這樣的底氣，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玄學領域更是如此。
    如果一個人修行到一定的高度，認為自己君臨天下，無所不能，那就是最大的瓶頸。
    眼前的六耳天王比我想象中更加高深莫測，他的眼中似乎永遠存在著兩股深光，就仿佛電力最強的手電筒，不管射到什麽地方，都能夠照得清清楚楚，這應該就是修行至“天眼通”的獨特效果。
    高橋勳吩咐那些服務生上菜，我懷疑那條神魚已經被擺在砧板上，隨時都可能沒命，但我早就跟大竹英雄有了約定，隻要神魚出現，他的線人就會發出信號，隨即展開行動，采取其他措施把神魚帶走。
    為了對抗六耳天王的天心通，我已經做了最充分的準備，但剛才還是差一點露餡，被他洞察我內心的想法。
    其實，最大的幸運，還是在於他根本不在意其他人，隻是為了屠龍而來。
    站在這樣的人麵前，所有人都會感到渺小，畢竟其他人關心的都是世俗的問題，隻有六耳天王多年以來，執著於尋找巨龍並且屠龍。
    過去的三百年裏，能夠跟他一樣的，一個人都沒有。
    鬼眼陪著六耳天王進入了旁邊的小樓，其他人都被攔在外麵，不得進入。
    我側耳傾聽，四周沒有異常動靜，大竹英雄的人應該還沒有動手。
    我站在花叢前，欣賞夜色裏的花朵，心情逐漸放鬆下來，不再關注六耳天王的屠龍計劃，也不管大竹英雄最終能不能得手，隻有完全的放鬆，才能徹底避開天心通的探查。
    高橋勳完全淪為了外人，六耳天王對他毫不在意，就連王溪大師也覺得他可有可無，所以一葉目博物館雖然是這次晚宴的舉辦者，卻實在沒有什麽麵子。
    這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無聊結果，他早該料到。
    江湖人做事，咎由自取的例子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