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師兄給個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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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蓬萊九葉花,康鳶曾經專注地欣賞過許久,一眼便足以認出是同一朵,而響在耳畔的聲音亦是萬分熟悉,幾乎是瞬間,便夾帶著無數珍貴的親密回憶迅猛襲來。
花和人。
具是明證。
竟然、竟然是他。
可是……
怎會是他!?
康鳶呆呆望著眼前人,忽然間好似不認識了這位小師弟一般,他的外表毫無動作,頭腦中卻已是因為過度震驚而一片空白。
那一刻,時間也像是出現了停滯,不論是康鳶的身體還是精神都好似被定格,呼吸停止,哪怕是一根手指都完全動彈不得。
無法想象。
……也無法理解。
便是這當口,周遭響起嘈雜的人聲,人群擁擠而來,擺攤的散修也忙不迭帶著整個攤位向後挪出幾步。
絲竹聲越演越高,一隊舞樂交疊的隊伍靠近,悠悠傳來的樂聲和人群的熱議蓋過了康鳶幾盡爆炸的心跳聲。
原來燈會上還有預定的表演,怪不得早早就有音樂。
康鳶險險回神,大腦遲遲尚未運轉,勾寒雲的話語被打斷,也是有些難受,當下便扶了康鳶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向燈會遠處的河邊飛去。
河麵上有著雕花精致的行船,不少成雙成對的有情人正在許願放河燈。
康鳶和勾寒雲在一艘人少的船上落下,船夫被嚇了一跳,勾寒雲話不多,直接取出用一張看不清麵額的紙幣,船夫便瞬間下線,喜不自勝地給兩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忽然寂靜,倏而,有風吹過。
水麵上映著細碎的燈火,伴著起伏的水聲,好像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撒了一把碎金子,可惜,無論是康鳶還是勾寒雲,此時都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康鳶的心亂作一團,無數的思緒纏繞在一起。
他剛才一直盯著勾寒雲,這會兒卻是低下頭,在一陣昏頭轉向的迷糊感和震驚感中亂糟糟地思考:
勾寒雲就是寒寒?寒寒就是勾寒雲?
明明話是從勾寒雲的嘴裏說得,信物也是勾寒雲取出來的,可哪怕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康鳶還是隻有一個感受。
——難以置信。
是,他們的名字裏確實都有一個‘寒’字,但同一個人?
怎麽可能!?
認識這兩個人這麽久,康鳶從來沒有往這個可能性上想過,哪怕隻是一瞬間。
至於為什麽……原因幾乎不用思考。
在他的心中,寒寒和勾寒雲給他的印象完全不同,從一開始,兩者之間的巨大區別就早已深深地紮根在他心上。
寒寒是個什麽樣的人?年少,幼稚,有時自大,有時乖巧,有時笨拙。
但是他赤誠,可愛,愛打直球,觸動人心。
而勾寒雲,年紀雖然和寒寒一樣,在康鳶心中卻是高貴冷傲,話少無口,獨來獨往。
這位在康鳶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小師弟多次以龍傲天的麵貌刷新了康鳶的認知,可他那麽的孤高,以至於誰都難以想象,他竟然會和把喜歡哥哥掛在嘴邊上的黏人寒寒扯上任何關係。
康鳶記得非常清楚,在雲上仙宮之時,勾寒雲還曾有幾句經典發言。
比如雙修乃是歪門邪道。
比如想和靈泉之體談戀愛的人都是居心不良。
再比如,愛情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這些話,每一句都在康鳶的記憶之中牢牢打下了地基,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此時此刻,康鳶一整個的大腦宕機狀態。
……啊?
啊??????
康鳶沉默之際,勾寒雲的心情複雜,和心上人相比一點都不少。
他謹慎細致地觀察著康鳶的神情,一丁點蛛絲馬跡都不肯放過,麵上看著還算淡定,實際上內心的慌張忐忑已經被推到了頂峰,稍微晃一晃,就能直線墜落。
不說話?
還不說話?
真的對他不滿意???
勾寒雲難受得很,一口血憋在胸口之中,淡定不能。
一直隱隱擔心的事情似乎終於變成了現實,勾寒雲心髒拔涼,搖搖欲墜。
怎麽會這樣!
他看起來不好看?
出門之前,勾寒雲真的很細心地打扮過。
他等這一天等得度日如年,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如何能不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這一整日,他比練劍還要更加投入,梳了整整一上午頭發,挑了整整一下午衣服。
中午僅剩一點點時間,也沒忘給反骨也增加一下顏值,哪怕藏在自己身體裏沒人看,仍是把劍身劍鞘擦得鋥鋥亮。
可事實證明……這些似乎毫無用處。
哥哥見到他之後,不僅完全沒有展露出驚喜,反倒是像是驚嚇過度,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
而且就在剛剛,在他表明身份之前,哥哥在【一劍霜寒】的賬號上明確地表示了不想見到勾寒雲。
明明他兩個賬號都問了哥哥的位置,哥哥卻隻回複寒寒,不回複勾寒雲,區別對待簡直不要太明顯,就是在躲他。
這麽一想,勾寒雲心髒都痛了。
為什麽??
為什麽呀??
是勾寒雲就不行嗎?
兩人半晌無聲。
終是勾寒雲忍不住,先出聲喚道:“哥哥?”
這一聲宛如驚雷,也不容回避地將寒寒和勾寒雲兩個身份徹底揉在了一起。
康鳶被炸得抬頭,再望向勾寒雲,已是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須臾,兩人同時開口:“你……”
話音落下,兩人又同時停住。
勾寒雲自行住口,示意康鳶先講,康鳶靜默,這才在震驚的餘韻中雲裏霧裏地喚道:“……寒寒?”
既是稱呼,也是確認。
勾寒雲應道:“是我。”
康鳶的大腦已經再三獲悉了這個事實,感性方麵卻仍是忍不住進行最後的驗證。
康鳶艱澀道:“我們……對一對驗證碼?”
驗證碼這一茬,見麵之前其實沒有提過,不過勾寒雲還是乖乖點頭。
康鳶於是詢問:“我家門前有兩棵樹?”
勾寒雲接道:“一棵是棗樹,另一顆還是棗樹。”
康鳶:“大人?”
勾寒雲:“時代變了。”
康鳶:“燕子?”
勾寒雲:“沒有你我可怎麽活。”
康鳶:“……”
不管什麽無厘頭的提問,全都對答如流,當即將寒寒的身份坐得不能再死。
康鳶一時無言,終於在極為緩慢的速度中,開始了下一輪的信息處理。
真的是他。
他真是寒寒。
按照這個事實倒推,除了兩個人在他心中的形象迥異,現在想想,其他方麵能對上的還真不少。
他和寒寒的作息完全相同,他出現的時候寒寒也出現,他放假的時候寒寒也放假,甚至,被罰站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玩玉牒。
第一次閉關,他們同時失聯。
第一次相約,他們同時出現在平原小鎮。
類似的痕跡,是如此地數不勝數,偏偏他的思維太過固化,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寒寒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身邊,就是自己的同窗。
雜亂的思緒在心中起起伏伏,康鳶幾乎忍不住要握拳歎氣。
不想手上一手緊,提著燈籠的手感即刻傳來,康鳶終於慢了一萬拍發現了某個被他忽視的華點。
等等,這個藍水螢燈籠……
他並不是第一次提著出現在勾寒雲麵前!
三年之前,雲上仙宮,他就曾經提過,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勾寒雲就已經知道了他就是【學海無涯】??
這……!
意識到這一點,過去的某些畫麵在腦海中霎時滾動起來,少年勾寒雲漲紅的臉,異常的舉動,怪異的反應。
三年之前,勾寒雲有多失態,三年之後,後知後覺的康鳶就有多社死。
他當時可是當著勾寒雲的麵吹了燈籠好一通。
康鳶噎住,臉頰也在夜色中燒起來,嗓子也有點幹,一開口,聲音也幹巴巴地道:“難怪你見到我不驚訝,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誰?”
“……”勾寒雲對此無法反駁。
不說話,等於默認,康鳶腦子裏嗡嗡叫,一下子沒了話。
勾寒雲見他沉默,除了難受,更是理虧,詢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
康鳶沒有應聲,使得勾寒雲越發地心虛,又是開口:“可不可以不生氣?”
“哥哥?”
這一聲哥哥,放在之前,早就能把康鳶的心叫化了,但放在眼下,卻毫無回應。
勾寒雲越發苦澀,自顧自靜了下,單手收起了絢爛的蓬萊九葉花,隨後雙手合在一起,放在康鳶眼前。
康鳶不明所以,有些疑惑。
勾寒雲也不多做解釋,隻示意康鳶往他的手上看。
隨後緩緩攤開手掌,本來空無一物的掌心之中出現了四散的火花,聚睛去看,卻並不是簡單的火光,而是一場微縮在手心裏的煙花。
他將一場煙花雨,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獻給了康鳶。
“……”
想來,那應該是在雲上仙宮學來的馭火術。
但康鳶知道,對於水靈根的勾寒雲來說,能馭火遇到這種地步,背後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功夫。
心髒狠狠一動,康鳶的眼眸忽地閃了閃,這是見麵之後,他第一次在勾寒雲身上真真切切摸到了之前沒發現的“寒寒的影子”。
同一時間,勾寒雲眼巴巴地看著他,期待地問:“怎麽樣?這還拿不下你?”
康鳶:“……”
康鳶登時噎住,一時間哭笑不得。
而勾寒雲的期待也隻是一瞬,表現出來的些許自信一秒不到就土崩瓦解,從見麵開始就為康鳶反應而傾斜而出的失落感傾瀉而出。
勾寒雲垂首,低聲道:“如果這個拿不下你,那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他的眼睫在臉上投出了些許陰影,光影交錯之中,宛如一尊青年神像。
勾寒雲少見地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好似自怨自艾一般道:“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一直都想告訴哥哥,可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不順利……我出發地那麽早,卻半天找不到路,頭發都吹亂了。”
他東一句西一句,又沒來由道:“哥哥見到我,都沒有笑過。”
說著,之前壓在心中的情緒來得越發難以壓製。
勾寒雲並不是對自己自視甚低沒有自信,隻是對於滿心愛慕康鳶的勾寒雲而言,但凡康鳶對他的感情會因為見麵而減少一分,對他而言都是巨大的打擊。
可打擊歸打擊,讓他放棄倒也絕不可能。
勾寒雲一麵傷心,一麵望著康鳶道:“或許我和哥哥想得不一樣,或許我有些地方讓哥哥失望,但我還是寒寒,寒寒有的東西我都有。”
“我能扛能打,不吃軟飯,不管哥哥到哪裏,都能和哥哥並肩而行。”
“所以,哥哥……能不能給我一個基會?”
康鳶來不及開口,勾寒雲又生怕隻說一句無法凸顯力度似的補充道:“給個基會!給個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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