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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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聲音充滿了安撫,神奇地消除了秦小遊心裏的焦慮,他不再急著開口,目不轉睛地凝視對方。
    李先生的手掌輕柔地撫摸他的發絲,一下又一下,仿佛他是易碎的藝術品,那麽珍惜,那麽小心翼翼。
    秦小遊又想掉眼淚了。
    他確信,這不是夢。
    聽力好像變敏銳了,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心髒跳動的聲音,“砰砰,砰砰砰”,強勁有力,生機勃勃。
    自己還活著。
    怪不得他又渴又餓。
    喉嚨太幹了,才會說不出話。
    他需要喝水,潤潤嗓子。
    當心裏產生喝水的欲望時,更口渴了,不自覺地往下咽唾液,越咽越渴。
    他可憐兮兮地望著李先生,求助地抬起手臂。
    下一秒,他的手被李先生冰涼的手握住。
    “別急。”
    李先生捏了下他的手指,鬆開,接著伏身,手臂伸到他的脖子後麵,扶他起來。
    秦小遊順著他的力道,慢慢地坐了起來,兩人挨得很近,他稍一抬頭,便能看到李先生的脖子。
    修長、雪白、細膩的脖子,誘人極了,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皮膚下的血管,血管裏奔騰著鮮紅的液體。
    秦小遊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嗅覺異常靈敏,好似聞到了甜膩的氣味,那麽香,那麽可口,引得他饑腸轆轆。
    這一刻,李先生的脖子在他眼裏不是脖子,是村頭張西施磨的水豆腐,白嫩柔滑。
    豆腐蘸醬油清爽,豆腐燉魚湯鮮美,麻辣豆腐下飯,煎豆腐外酥裏嫩……
    嘶~
    嘴裏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盯著李先生的脖子,越想越餓,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餓了?”李先生聽到他肚子的叫聲,關心地問。
    秦小遊微微歪頭,聽著李先生的問話,心裏由衷地生出一種親昵的依賴感。
    好像比以前更喜歡李先生了呢!
    不過,現在他最想做,是舔一舔李先生的脖子,嚐一嚐味道,是不是和豆腐一樣好吃?
    食欲一旦冒出,便無限放大,像一頭出籠的小獸,伸出粉紅色的小爪子,一點點試探,隻要給它一絲縱容,便趁機竄出,不停地慫恿主人。
    去吧!
    去咬一口!
    沒關係,李先生從來不會怪他。
    少年眼神迷茫,微啟粉嫩的嘴唇,露出小小的尖牙,受食欲驅使,緩緩地靠近男人,對準他的脖子,張開嘴巴——
    突然,男人的拇指按住他的下唇,輕而易舉地阻止他的動作。
    耳邊響起男人的輕笑聲,秦小遊尷尬地眨巴眼睛。
    做壞事被抓了個正著,心虛極了。
    “幼崽要學會控製自己。”李先生的指腹摩挲少年的唇,然後自然地放開。
    秦小遊似懂非懂。
    李先生為什麽喊他“幼崽”呢?
    男人斂眉垂眼,平靜地看著他,神色淡淡,瞧不出一絲責備,然而,秦小遊敏銳地感受到一種來自長輩的威嚴,他耷拉腦袋,銀發軟軟地貼著白皙的臉頰,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終於能說話了。
    “對……對……不起……”
    李先生捏捏他小巧的耳垂,問:“為什麽道歉?”
    秦小遊蜷著手指,鼓起勇氣坦白:“因為……想咬李先生的……脖子……”
    說完,他眼睛裏蓄起淚光。
    但是,李先生沒有放過他,追問:“為什麽想咬我的脖子?”
    秦小遊頭低得都快埋在胸前了,雙耳赤紅,內疚地說:“我……我渴……想……想……”
    “想什麽?”李先生勾起他精致的下巴,迫使他抬頭,與自己對視。
    少年淚眼汪汪,像一隻被欺負的小兔子,委屈得快哭了。“想……想咬李先生的脖子。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這樣想!”
    他不僅想咬李先生的脖子,還想用尖牙刺入血管,吮吸他的血。
    啊——
    他怎麽會這樣壞?
    少年陷入深深的自厭中。
    李先生見他沮喪,摸摸他的額頭。“幼崽偶爾犯錯沒關係,以後必須學會忍耐,血族是高貴驕傲的種族,絕不允許自己被欲望支配。”
    秦小遊困惑。
    血族?
    是什麽種族?
    隻是十天沒見麵,李先生變得好奇怪。
    “記住了嗎?”李先生問。
    秦小遊咬唇,乖乖地點頭:“是,李先生。”
    李先生露出寵溺的笑容,憐愛地揉他的發絲。“從今以後,我是你的引導者,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名字?”秦小遊像小貓般,舒服地眯起眼睛。
    小時候好像聽過李先生的名字,但太長了沒記住,時間一久便忘了。
    “西弗蘭斯·奧德納·李·格羅,我的名字。”男人說。
    西弗蘭斯·奧德納·李·格羅。
    秦小遊在心裏默念。
    西羅國人的姓名真的好長。
    他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忘了,過去五秒,依然能準確無誤地喚出李先生的名字。
    “西弗蘭斯·奧德納·李·格羅。我記住了!”他開心地笑,眼睛彎成了下弦月。
    “很棒!”李先生毫不吝嗇地稱讚。
    秦小遊得意地露出小尖牙。
    李先生突然將他抱了起來,海拔驀地上升,秦小遊迅速摟住他的脖子,緊張地低頭,看清了木盒子的全貌。
    原來他剛剛躺的是一副……西式的棺材?
    少年震驚地瞪大眼睛。
    棺材!!!
    上寬下窄,內鋪暗紅色絲絨,棺外塗了一層厚厚的黑漆,棺蓋上雕著一把華麗的巨劍,劍柄頂端嵌一顆藍寶石,劍格是一對蝙蝠翅膀,一指寬的劍刃,刻著金色濤紋。
    多麽漂亮的棺材。
    秦小遊暗暗讚歎。
    然而,再怎麽漂亮,它仍是一副棺材!
    一副自己躺過的棺材。
    秦小遊心情複雜,以至於忘了自己像小孩般被李先生抱進懷裏,等他回神時,人已經坐到了一張西式真皮沙發上。
    沙發是奢華的香檳色,典雅而優美,華麗卻不浮誇,皮質柔軟光滑,坐上去後,整個人陷了進去,非常舒適。
    秦小遊像好奇寶寶般,微仰腦袋,四處張望。
    這裏不是李先生的別墅。
    擺設和裝飾比別墅更勝一籌,幾乎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讓他產生一種置身於西羅國皇宮的錯覺。
    不,也許比皇宮更富麗堂皇。
    秦小遊在鎮一中的圖書館裏,看過西羅國皇宮的圖片,與現在所處的地方相比,簡直是大巫小巫。
    雙手擱在膝蓋上,忐忑地一揪,隨後,他低頭,驚訝地發現揪住的不是褲子,而是一件絲質的雪白睡袍,睡袍
    頓時,少年滿臉通紅。
    “遊少爺,歡迎您醒來。”
    熟悉的青年聲音從側麵傳來,秦小遊不禁抬頭望去,隻見黑發綠眸的管家雙手捧著一疊衣服走至沙發前。
    “羅管家好。”秦小遊目光灼熱地盯著青年管家手上的衣服。
    這是……給他穿的嗎?
    羅管家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在少年的期盼下,李先生拿起羅管家手上的白色襯衫,彎腰道:“來,我幫你換衣服。”
    “啊?”秦小遊呆滯,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李先生要幫他換衣服?
    不不不,這太失禮了!
    他怎麽能讓李先生做這樣的粗活?
    “我……我自己來!”秦小遊搶過李先生手上的襯衫,直接往身上套,然而,他忘了身上還有睡袍,想換衣服,必須脫掉睡袍。可是,李先生和羅管家站在他麵前,他怎麽好意思脫衣服?
    必須找一間更衣室!
    秦小遊不假思索地跳下沙發,腳板剛踩在地毯上,還沒跨一步,身體失控向前傾去。
    “哇哇哇——”
    眼看摔倒撲地了,男人強健的手臂一攬,輕鬆扶住他。
    “呃?”秦小遊漲紅了臉,“謝謝李先生!”
    李先生嘴角微揚,眉宇間透著一絲威嚴。“錯了。”
    秦小遊立即糾正,結巴地說:“西弗蘭斯·奧……”
    “奧德納”還未說出口,嘴唇再次被李先生的手指按住。
    “叫我西弗蘭斯就可以了。”
    “好……好的,西弗蘭斯。”秦小遊西羅語的發音很準,隻是喉嚨發緊,聲音沙啞。
    李先生抱起他,放回沙發。“你剛蘇醒,身體還處於恢複期,需要慢慢調養。”
    秦小遊不禁摸向自己的腿,發現引以為傲的腿部肌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瘦的腿,戳一戳小腿肚,軟乎乎。
    怎麽會這樣?
    他不過是睡了一覺,辛苦鍛煉了數年的肌肉竟不翼而飛了?
    “抬手。”李先生溫柔地命令。
    因受到不小的打擊,秦小遊的思緒一直在自己的肌肉上打轉,聽到李先生的話,乖乖地抬起手臂,等睡袍被脫,穿上襯衫和短褲時,才震驚地回神。
    李先生單膝跪在他的麵前,捉住他的一隻腳丫子,幫他穿上舒適的襪子。
    秦小遊縮起肩膀,瞪著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受寵若驚。
    “好了。”李先生幫他穿上襪子,神色如常,仿佛同樣的事,做過無數次。
    秦小遊不自然地扯了扯係在頸間的兔耳領結。
    倒顯得他有點大驚小怪了。
    大家都……都是男人,沒啥好避諱的吧?
    在青翔足球訓練館時,球員換衣服都在一個更衣室,脫衣服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偶爾興致來了,還會嘻嘻哈哈地比較腹肌和胸肌。
    心理建設完畢,秦小遊做了一個深呼吸,讓自己表現得從容自若。
    李先生起身,體貼地問他:“渴不渴?”
    秦小遊立即點頭。“渴!”
    不僅渴還餓!
    從醒來到現在,他沒喝一滴水,喉嚨幹得刺痛,肚子咕咕直叫,連看李先生的脖子都像白豆腐,想撲上去啃一啃。
    要不是被李先生製止,那會兒他估計已經咬上去了。
    羅管家優雅地行禮:“請遊少爺稍等。”
    他轉身離開,兩分鍾後,手裏端著一個托盤返回。
    秦小遊眼神灼熱地盯著托盤,看到一個造型優美的紅酒瓶和透明的高腳杯,頭上冒出一排小小的問號。
    他需要的是解渴潤喉的溫開水,不是色澤鮮豔的紅酒!
    李先生拿起酒瓶,輕輕一撥,打開瓶塞,徐徐地將紅色液體倒入高腳杯,倒了半杯,他放下酒瓶,端起杯子遞到秦小遊麵前,像哄孩子地對他說:“可以喝了。”
    秦小遊遲疑地接過高腳杯,聳聳鼻子,沒有聞到濃烈的酒精味,倒有一股香甜的氣味,他情不自禁地舔著唇角,被勾起了食欲。
    也不計較杯裏的液體能不能解渴了,在李先生和羅管家注視下,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真的沒有酒味,非常好喝。
    他雙手捧住高腳杯,張開嘴巴,狠狠地灌了一口,滑柔的液體滋潤著他的喉嚨,奇跡般地為他解渴,肚子也有了飽腹感。
    一杯喝完,意猶未盡,他捧著空酒杯,巴巴地瞅著李先生。
    “還要嗎?”李先生問。
    “要!”秦小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脆。
    太好喝了有木有?
    這是他喝過最最最最好喝的飲料!
    嗯,是的,飲料。
    一點酒味都沒有的紅酒,不算酒。
    怪不得李先生每天能幹三瓶,這麽好喝,誰不愛呢?
    李先生的視線掃過他沾了紅色液體變得豔紅的嘴唇,提起酒瓶,倒入杯內。
    這次仍然隻有半杯。
    秦小遊急切地仰頭,“咕嚕,咕嚕”地灌入口中,小小的喉結因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
    半杯酒實在不禁喝,兩三口便沒了。
    秦小遊不舍地放下杯子,再次直勾勾地盯著李先生。
    李先生和羅管家對視一眼,露出無奈的神色。
    “真拿貪吃的幼崽沒辦法。”
    聽似責備的話語,盡是寵溺。
    秦小遊如願地得到了第三杯“紅酒”,晃了晃杯中黏稠的紅色液體,再次開啟鯨吸牛飲模式。
    一口飲盡。
    喝太急,一絲殷紅的液體自嘴角滑落。
    李先生似乎早有準備,拿出雪白的手帕,為他擦拭。
    秦小遊乖乖地讓他擦,炯炯有神地盯著羅管家托盤裏的紅酒瓶。
    “李……西弗蘭斯……我還想喝。”他目光熱切。
    “不可以哦!”李先生慢條斯理地收起沾了紅酒的手帕,“幼崽第一次進食,不能超過三杯。”
    秦小遊自動掠過“幼崽”二字,注意力隻放在“不能超過三杯”上,他撒嬌地嚷:“為什麽不可以?”
    羅管家從他手裏取過酒杯,為他解釋:“因為容易犯暈。”
    秦小遊疑惑:“犯暈?我沒醉啊!”
    如果他沒記錯,李先生一餐喝一瓶,他現在隻喝了三杯,肚子都沒飽。
    正想著,突然打個嗝。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酒勁上來,腦袋果然暈乎乎,身體左右搖擺,整個人開始犯困了。
    李先生坐下,伸手攬住少年,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不是醉酒。”修長的手指勾起少年的一縷銀發,耐心地為他解惑,“是血。”
    “血!?”秦小遊掀起眼皮,盯著被李先生手指勾住的銀絲,瞌睡蟲嚇跑了一半。
    “對,人類的血。”李先生望著少年姣好的臉龐,湛藍的眼睛似大海般深邃,仿佛會吸噬人的靈魂。
    “小遊,歡迎你成為血族的一員。”
    寬厚的手掌覆在少年的額頭上,男人聲音低沉渾厚,似優雅的大提琴音。
    “我以血族一代王的名義,賜你斯貝瑞特·奧德納·李·格羅之名。”
    秦小遊感到一股熱氣竄入眉心,腦海裏融入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那是一種帶著複雜圖騰的傳承,深深地烙在他的靈魂上……
    時空逆轉,他看到了金發男人抱起傷痕累累的少年,憐愛地撫摸少年蒼白的臉頰。
    他看到男人帶少年進入一座華麗的宮殿,無數人恭敬地匍匐在地上。
    他看到少年無力地浸泡冰冷的水池裏,金發男人扶著他,緩緩地低頭,鋒利的尖牙咬向纖細的脖子……
    他看到少年的身體隨著血液的流失和注入,死氣褪盡,臉色紅潤,恢複生機。
    一幅幅匪夷所思的畫麵,像幻燈片般在秦小遊的腦海裏播放。
    吸收完來自血族一代王給予的記憶和傳承,秦小遊身體一震,代表格羅家族的金劍標誌在他額間一閃而逝。
    李先生移開手,看著無聲哭泣的血族幼崽,輕蹙眉頭。“幼崽都愛哭嗎?”
    羅管家回應:“幼崽都脆弱,不管是身體還是情感。”
    秦小遊沉浸在悲傷中,雙手緊緊地揪著男人的衣襟,整個人偎在他的懷裏,眼睛像浸過水的紅寶石般,晶瑩剔透。
    原來,他死了。
    死在那場可怕的山洪裏。
    原來,李先生是血族之王,為了救活他,和他的靈魂定下了血族契約。
    從此,他成了王的初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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