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雷一雙晶亮的眼睛在夜裏熠熠發光，看得出他在笑。
    顧夏看清來人後，穩住呼吸，驚訝地問：“你怎麽在這裏？你的經紀人正滿世界找你呢。”
    “我知道，我就是煩他才偷偷跑出來的。”安德雷露齒一笑，“你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千萬別答應。他的經紀人那麽難搞，萬一出點什麽事，他要告我們可怎麽辦？”林佩怕顧夏一時心軟，趕緊提醒。
    顧夏覺得林佩的話不無道理。
    她跟安德雷也不算熟，頂多就是個合作夥伴，何必給自己惹麻煩。
    “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的事，我看還是……”
    “沒關係，你先去辦你的事，我不著急。”安德雷還不等顧夏把話說完，直接鑽進了車。
    顧夏和林佩麵麵相覷，兩人都被安德雷的做法驚呆了。
    “你想去哪兒啊？”顧夏上車後問道。
    安德雷說了一個名字，別說顧夏了，連在德國生活多年的司機都沒聽說過。
    “算了，你就按照我說的走，我認識路。”安德雷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興奮，像是要去進行一場大冒險一樣。
    他趴在窗戶上，看著星空，自言自語：“自由的味道可真好。”
    “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雖然直覺告訴她安德雷不是壞人，況且還有林佩和司機在，但總覺得心裏沒底。
    “我的秘密基地，你可以做我的第一個訪客哦。”
    顧夏一頭霧水，安德雷現在的樣子跟剛才那個沉穩的藝術家完全不同，更加孩子氣。
    在安德雷的指引下，他們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一間小小的教堂。還沒等車停穩，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顧夏趕緊跟上，卻被林佩一把拉住：“你真想跟他進去啊。我跟你說，藝術家腦子都有點不正常，你別去。”
    “我們走了，他到時候怎麽回去啊，難道把他扔在這裏不管嗎？我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
    顧夏不顧林佩的勸阻，跟了上去。
    隻見安德雷趴在地上，伸長手，在大門旁的草叢裏掏著什麽。接著他摸出了一把亮晶晶的鑰匙，獻寶似的在顧夏麵前晃了晃：“歡迎來到我的秘密基地。”
    安德雷擰了幾圈，木門吱吱嘎嘎地打開了。
    顧夏朝裏看了看，入眼便是幾排陳舊的木椅子，在昏暗的燈光透著一股陰森詭異的感覺。
    “別看了，我們試試四手聯彈。”安德雷拉著顧夏就往裏走，來到一架鋼琴，確切地說應該是架風琴，需要用腳踩得那種。
    顧夏還來不及拒絕，就被安德雷按在琴凳上。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彈這架琴啊？”
    “是啊。它可比我那台施坦威還珍貴呢。我做夢都想用它演奏，來，我帶著你。”
    聽他這麽一說，顧夏看了看這台琴身斑駁，琴鍵還有些凹陷的風琴，心裏有了一絲期待。
    剛按下去一個音，她就笑不出來了，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難聽。
    可安德雷似乎並不覺得，他興奮地指揮著顧夏，兩個人終於磕磕巴巴地完成了一手四手聯彈。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聽？”
    顧夏扯了扯嘴角，看來林佩有句話說對了，藝術家都有點與眾不同。
    “我的父母在我三歲時發現了我在音樂方麵的天賦，可是家裏買不起鋼琴，我就天天來這裏練。”安德雷徐徐地說起往事，眼神中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惆悵。
    “那時候我的姐姐會一直陪著我，每次我想要放棄了，她就鼓勵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跟她一起坐在這裏四手聯彈。”安德雷突然想起了什麽，衝顧夏展顏一笑，“對了，你在拍攝現場彈的那首恰好就是她最喜歡的。”
    “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爸爸媽媽要打工，我是她帶大的。其實她也就比我大了三歲而已，卻像個大人一樣照顧我。”
    顧夏沒有兄弟姐妹，聽安德雷這麽說自己的姐姐，感覺心裏的某個角落被深深地觸動了。
    “你現在這麽成功，她一定很高興。”
    安德雷的眼神漸漸黯淡：“是啊，要是她還在，能看到這一切就好了。”
    顧夏唇邊的笑容散去，她似乎明白了安德雷為什麽會不顧一切來到這個教堂，隻為彈一彈這架破舊的鋼琴。
    外人眼裏星光璀璨的大明星，原來內心藏著那麽大的傷痛，難怪他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
    “隻要你沒忘記她，她就沒有離開。”顧夏打起精神，故作輕鬆，“我會魔法你信不信，我能讓你見到你的姐姐，隻要你聽我的。”
    安德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閉上眼。”顧夏的手指開始在琴鍵上飛舞，“想象一下，你正在和姐姐一起彈琴。”
    安德雷照做了，他跟顧夏配合得天衣無縫，慢慢閉上了眼睛。
    “看到姐姐了嗎？”
    “我看到了她的背影。”
    “你回想一下她的樣子。頭發是不是長長的，笑起來是不是特別溫柔特別可愛？”
    顧夏溫和的聲音配上動人的琴聲，讓安德雷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坐在姐姐身邊，享受著溫馨的時刻。
    一曲完畢，教堂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怎麽樣，看到她了嗎？”
    安德雷的眼中泛著淚光：“我看見她在對我笑，看見她說為我感到驕傲。”
    “她從來沒有離開你，一直在你身邊。”顧夏繼續鼓勵他，“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不能讓姐姐失望。”..
    顧夏溫婉的樣子和記憶中姐姐的模樣逐漸重合起來，安德雷眼神動了動，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趴在她的肩膀上哭出了聲：“我真的很想你。”
    顧夏沒有推開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就像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樣，安撫著他受過創傷的心。
    “你放開她！”
    寂靜的教堂內突然響起了一聲低沉的男聲。那聲音仿佛是從齒縫中發出來的，冷厲中帶著幾分憤怒。
    顧夏慌忙回頭，來人的臉隱匿的黑暗中，看不清是誰。她站起來，就著晦暗的光線眨了眨眼，驚得差點叫出聲。
    葉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