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回事？！”
    “飄渺山裏到底怎麽了……龍君和魔主鬥法結束了嗎？”
    飄渺山外, 眾人抬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俱都變了臉色。隻瞬息間，方圓百裏便全都暗了下來, 雷聲風聲嘶吼著，讓人心驚膽戰。
    無論是仙，還是魔，或者是圍觀的妖族，此刻心都不由高高提了起來, 現場一片混亂。
    自是無人發現歲離闖進了飄渺山中。
    然而剛進來，纏在她手腕上的枯黃草莖便瞬間化為了齏粉，吹散在了風中。不僅如此, 與似和的感應也立刻斷了。
    歲離臉色凝重, 直接朝著神魔兩力最混亂的方向而去, 那裏正是龍君與魔主鬥法的中心。
    天地依然昏暗至極, 山中飛沙走石, 極為混亂。不僅如此, 兩股恐怖的威壓相撞，便是餘波也極其恐怖, 讓人輕易靠近不得。
    即便是歲離走在其中，身體竟也感到了一絲絲疼痛，雖然她的身體與神魂還沒有完全融合，但是強度已不下於上神。
    可如今，便連她竟然都會被這餘壓所傷, 足以說明鬥法的兩人有多麽強悍。以龍溯的能力，絕不可能有如此威力！
    歲離眉頭輕蹙, 沒有管身上的疼痛, 更加快了速度。不到三息, 她終於到了鬥法之地。
    狂暴的風沙緩緩散開，天地劇變也漸漸消失，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平靜，露出了裏麵的畫麵。
    中心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足以可見方才的鬥法有多麽激烈。然而此時，讓歲離意外的是，除了這個深坑和一些鬥法留下來的痕跡，裏麵竟然什麽也沒有。
    沒有任何人。
    她沒有看到龍溯與魔主任何一人，空氣中散發著熟悉的血氣和氣息，但她找不到人。
    似和的氣息也沒了，她能隱隱感受到似和沒有消失，但是卻再也無法與她建立聯係，兩人之間的感應被徹底切斷了。
    “魔主！”
    歲離沉聲喚了一聲，沒有人回應。
    她抬頭望著已經重新亮開的天空，沉默不語。鬥法結束了，外麵的人自然也進來了。感受到其他氣息靠近，歲離最後再深深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深坑，目光在滿地的血跡上頓了頓，片刻才隱身離開了這裏。
    “君上？”
    看到歲離出來，曜烈立刻迎了上去。當時歲離進了飄渺山，曜烈本也想跟上去，卻被歲離留了下來。
    此時見歲離麵色沉凝，曜烈心中微沉。他張了張嘴，本想問那位魔主，隻是話還未出口，便聽歲離沉聲道：“我們回昆侖。”
    不等曜烈反應，歲離運起仙法，朝著昆侖而去。見此，曜烈立時跟了上去。隻是走了一會兒，歲離忽然停了下來。
    “君上，怎麽了？”
    “……算了，先回魔界。”
    歲離沉默了片刻，忽而轉身朝著魔界的方向而去。魔主暫時不見，沒有他坐鎮，魔界怕是會生亂。
    而且，不知為什麽，歲離的腦海中莫名閃現了不久前那男人問她的話。
    “若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他們無親無故，又無情誼，不過是無名無實的夫妻，他死了，她為何會傷心？真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無聊問題。
    歲離抿著唇，卻是下意識加快了回魔界的速度。
    “父君！您回來了？”
    “龍君，太好了！您終於回來了！”
    天界，大天妃帶領天界眾仙神守在天門，距離龍君與魔主鬥法已過去了足足三日，飄渺山上的異動早已結束了，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鬥法的兩人俱都不見了。
    勝負不定，生死不知，這樣的結果，無論是仙界還是魔界都無法接受。這兩日，天界以大天妃為首，一直守在天門。
    而二太子龍啟便帶領仙衛繼續在飄渺山尋找，隻是兩日下來，並無收獲。
    就在眾人心焦失落之際，龍溯卻忽然回到了天界。雖然臉色蒼白，像是受了傷，但龍君完整的回來了，因此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作為妻子，大天妃當先便到了丈夫身邊，欣喜又擔憂的問道：“龍君您這兩日去了哪裏？我派人尋了許久，翻遍了飄渺山都沒有找到您。如今您終於平安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您……沒事吧？”
    這話一出，包括大天妃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向龍溯。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注意到了龍君蒼白無血的臉色。
    這一看，便是受了傷。
    她眼圈發紅，喜極而泣的模樣不似作假。看到丈夫回來，她也並未問當日的勝負，而是先關心其安危。
    脆弱的模樣極其惹人憐惜。
    龍溯看了她一眼，沉凝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主動道：“不用擔心，本君沒事。魔界那邊可有何消息？”
    他沒有具體說當日鬥法的情況，而是如此問。
    立時，有仙將上前詳細的把這三日的事情告訴了龍溯。與天界相似，魔界那邊也在尋找魔主，可三日過去，都沒有尋到線索。
    “敢問龍君，那日飄渺山一戰……”
    聞言，龍溯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淡聲道：“本君不負諸君所望，隻是那魔主神鬼莫測，本君未能親手把他絞殺，實乃憾事。”
    聽到這話，諸仙神皆眸光一亮：“龍君的意思是，此戰，您贏了魔主？”
    龍溯沒有回答，但麵上笑意更深了，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此戰我們天界贏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麵露喜色。見此，龍啟率先單膝跪地，高聲道：“恭祝父君大勝而歸！父君威武，是天界之福，六界之幸！”
    “龍君威武！”
    見到龍啟如此，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皆單膝跪地，齊聲恭賀。
    龍君打敗了魔主的消息更快便傳遍了天界，在知道至今魔主還未回到魔界時，天界仙族更加驕傲興奮了。
    “我還以為那魔主有多麽厲害，結果還不是成了咱們龍君的手下敗將？也不過如此！”
    “也不知那魔主此刻在哪裏，不會是死在哪個地方了吧。”
    “誰知道呢？不過倒是有這個可能！”
    因著此戰天界贏了，天界處處都是歡聲笑語。諸仙皆為有一個如此強大的主上激動自豪，之前因魔界下戰帖帶來的陰影霎時間便消散了。
    不但如此，天界士氣高漲。自龍溯回來後，已經不止一波人來自請攻打魔界了。
    相比其他仙神的興奮自豪，天宮中，龍溯的臉色卻不怎麽好。隻有他自己知道，嚴格來說，他其實根本不是魔主的對手。
    最後便是他請了龍祖元靈上身，也不過是與那魔主堪堪打平而已。
    他與魔主一戰並未持續多久，連一日也未到便結束了，但兩人皆受了重傷。這兩日失蹤，便是因為龍溯回了龍族族地療傷。
    至於魔主，龍溯暫時不知他去了哪裏，不過肯定沒有死。當然，肯定也好不了哪裏去，雖沒死，但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龍溯表麵看上去無事，但其實身體受創非常嚴重。差一點，那魔主便刺穿了他的七寸。直到此時，經過兩日修養，那股恐怖的劇痛也還未消散。
    但這些事，他必須隱瞞下來，否則定會動搖軍心，甚者，動搖他座下位置。
    隻有他足夠強大，才能坐穩這龍君之位，直至到六界之主。
    “龍祖，您現在可好？”
    此次，不僅是他，便是龍祖也受了不輕的傷。他並未回族地，而是與龍溯一同來了天界。
    “吾無事，你可派人去查了那魔主的下落？有何線索？”一塊神牌從龍溯身體裏飛出來，龍祖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聲音聽上去似乎比之前更蒼老了幾分，裏麵蘊著不加任何掩飾的殺意。
    “回龍祖，是溯無能，目前並未尋到魔主的下落。”龍溯麵色難看，想到之前若不是他及時請了龍祖，怕是會死在魔主手上。思及此，他心頭又恨又驚又懼，終是忍不住問道，“龍祖，您見過了魔主，您可看得出他到底是什麽來曆？”
    他想過自己不是魔主的對手，卻未想到，自己竟然會差其那麽多。若是魔主活下來，那必然是極大的威脅！
    “神魔一體。”
    半晌，元龍忽然笑了一聲，隻是笑聲中全是冷意。
    “神魔一體？敢問龍祖此話何意？”龍溯不解，“據溯所知，天道自有規則，仙便是仙，魔便是魔，何來的神魔一體，難道是神魔混血不成？”
    “無知小兒！”龍祖不客氣的冷哼了一聲。
    聽到這話，龍溯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怒意。隻是他深知自己的情況，隻能強行壓下心裏的不滿，恭聲問道：“是溯無知，還請龍祖解惑。”
    “去神尊府。”
    元龍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吾要見一見那位重霽神尊，吾倒想看看方儀老兒教出了一個什麽樣的徒弟。算起來，那小兒也算是吾的一個故人。”
    他說是故人，可話裏無半分故人情分，隻有滿滿的惡意。
    他在六界威風赫赫時，那晏重霽尚隻是一個無知小兒，他自然不會把其看在眼裏。在那時的龍祖眼中，六界唯有方儀能讓他看在眼裏。
    不過因為晏重霽乃是方儀的首徒，所以元龍倒是多看了那小兒幾眼。那時的晏重霽修為淺薄，不大能掩飾自己，便是有方儀護著，元龍自然也能看出幾分端倪。
    “聖人……嗬，好一個方儀聖人！”思及當年，元龍陰冷的道，“吾倒想看看，他到底配不配的上這一聲聖人！”
    若真如他所想，那他必然要讓六界好好看看，那得到無數讚譽的方儀聖人是怎樣一個沽名釣譽之輩！
    一思及此，元龍越發興奮，仿佛已能看到方儀老兒身敗名裂。
    “立刻去神尊府。”
    龍君與龍公主不同，身為天界之主，理論上天界所有皆在他的管轄之下。隻是神尊府地位特殊，多年以來，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龍溯不想自討沒趣，所以他很少來神尊府。上一次來，還是為了龍錦之事。隻可惜，便是他親自來了，晏重霽也沒有給他麵子，甚至讓他在眾人麵前顏麵盡失，威信大跌！
    所以，龍溯對神尊府的印象非常不好。
    但龍祖下了令，他不敢不從，便隻能親自來了。不過他能感受到龍祖的興奮，有龍祖在，他也不用畏懼那晏重霽，所以此次龍溯心中還有些激動。
    他知道龍祖與方儀聖人有仇，如此，自然不會待見方儀的徒弟。既然如此，龍祖為何要來神尊府見晏重霽？
    再思及龍祖說的神魔一體，龍溯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進去通報一聲，本君有事與神尊相商。”龍君親臨，神尊府的守門仙衛自然不敢輕忽，立時便進去通報了。
    隻是很快，仙衛便麵有難色的回來了，小心回道：“回龍君，神尊不在府中。不如……”
    “讓他進來。”
    仙衛話未說完，府中便傳來了一道冷冽的聲音，正是晏重霽。
    仙衛一怔，反應過來後，忙躬身道：“倒是巧，神尊竟恰時回來了。請龍君隨小仙來。”
    龍溯心中一動，麵色如常的進了神尊府。
    “吾聽說，這晏重霽鍾情一隻名喚似和的草妖，乃是六界出了名的癡情種。此事，可是真的？”
    “回龍祖，此事的確是真。”
    說到此，龍溯陡然想到了與魔主交手時，抓到的那隻為魔主效力的小小草靈。這幾日，他一心隻在療傷並處理公務，倒是忘了那隻草靈，也沒有細看。
    他當時隻是奇怪，那魔主竟然隨身帶著一隻草靈，隻以為草靈是魔主的靈寵，所以草靈才會為了救魔主不懼生死。
    “……難道，那隻草靈是……”
    “不錯，如你所想，正是這堂堂神尊摯愛的小草妖似和。”
    龍祖的聲音在龍溯腦中響起，蒼老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惡意，“吾留下了她的命，看來果真有大用。”
    “晏重霽乃是一顆石頭成靈，可這天地間有太多石頭了，有魔石，也有仙石。”元龍似笑非笑的道，“天地之大，無奇不有，自然也有半仙半魔的石頭。成仙成魔皆在其一念之間，它天生是仙魔一體。成之，便是天驕；敗之，便會墮入邪道，淪為非仙非魔的怪物。”
    龍溯終於反應了過來。
    “……龍祖，您的意思是魔主便是晏重霽？！”
    元龍沒有回答，缺發出了沉沉的笑聲道：“光明磊落、受萬人崇拜的神尊與殺戮成性、暴虐殘酷的魔主是同一人，此事若傳出去，會有什麽結果？”
    龍溯的眼睛也頓時亮了起來。
    若此事為真，結果自然是晏重霽身敗名裂，從此被六界所棄，成為人人喊打厭惡的邪物！當然也再也不會有一個礙眼的神尊擋住他的路了。
    他乃是昆侖首徒，便連他都如此，那昆侖又還有什麽名聲？那曾讓人人向往的仙山，將淪為徹底的笑柄。
    而教出了這樣一個邪物的方儀聖人，也將名聲掃地。
    自然便配不上聖人二字了！
    “許久不見，神尊可好？”
    晏重霽看上去與平時並無不同，若隻有龍溯，自然看不出他的偽裝。但有元龍在，晏重霽的掩飾便沒了作用。
    “哈哈哈哈哈果真如吾所想！好重的魔氣！”
    元龍在龍溯腦海裏哈哈大笑了起來，話裏滿是不屑輕視，“無知小輩，自以為掩飾得好，當真可笑！”
    龍溯聞言，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興奮。他強自冷靜，按照元龍要求，不動神色的試探。
    “本尊很好。”白衣神尊淡漠的開口，“龍君前來，便是為了說這些廢話？”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硬，態度與往常一樣目空一切。
    龍溯其實最討厭的便是他這般高高在上的模樣。明明他才是天界之主，但在晏重霽的麵前，卻似乎從未被他看在眼中。
    身為君主，甚至還要被其轄製。
    所以，若有能除去晏重霽的機會，龍溯自然不會放過。他心裏猜測著龍祖的目的，眸光微冷，強壓心裏的怒意，麵色如常的笑道：“神尊莫急，本君此次來，確實是有事相商。”
    “神尊也知，日前本君與魔主一戰，僥幸得勝。”不等晏重霽反應，他便意味深長的道，“在魔主手中，本君抓到了一隻草靈。那草靈與魔主攪合在一起，按理，本君應該立刻把它誅殺。然而，”
    說到此，他看了晏重霽一眼，見他麵色未變，眸光微閃，繼續道：“本君卻發現，那草靈與當年的似和姑娘很像。”
    話音未落，那白衣神尊驟然抬眸，冷冷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哦，本君說錯了。”龍溯笑著搖頭道，“似和姑娘乃是六界英雄，為了六界犧牲自己，又怎會與那殘忍暴虐的魔主攪合在一起？如今魔主失蹤，若留他在外，定會又掀禍端。本君欲用這隻草靈為餌，引魔主出來，把他一舉絞殺！”
    “今日本君來尋神尊，便是希望三日後，請神尊到場襄助。當日本君與魔主一戰，受了重傷，力有不逮。您法力無邊，若您能出手，那魔主定然逃無可逃。”
    說到此，龍溯臉上笑意更深，“此乃造福六界之事，不知神尊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他終於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那清冷神尊微變的神情。即便隻是一閃而過，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晏重霽，笑得自得意滿。晏重霽不是深愛那隻草妖嗎？若想心愛的女人活命，當然不能不來。
    “殺了那隻草靈，引出魔主，神尊覺得可好？”
    那一刻，龍溯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晏重霽驚惶淒慘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