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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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重霽的聲音不小, 不光是與他近在咫尺的歲離聽見了,守在門外的曜烈也聽得清清楚楚。
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誠然,提出十日約定的是他, 可是五日避而不見的也是他。歲離甚至已經做好了就這樣空耗十日的準備, 她也從未覺得魔主喜歡她。
然而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 魔主竟又提出了那個約定。
歲離看著麵前的男人, 企圖猜測他的心思,然抬眸的那一瞬,對上的是一雙無比認真的眼睛。
他竟是認真的。
不等歲離反應,說完這話之後, 那紅衣魔主已經自顧自走向了床榻,他斜坐在上麵, 定定地看著她,淡聲道:“魔後還愣著作甚?過來吧, 還是你後悔了?”
說話的間隙, 他已經褪下了外衣,露出了裏麵雪白的裏衣, 當真是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
歲離難得有些騎虎難下。
當日的約定是她應下的,可那時,她認為魔主另有所圖, 所以並未真的把這十日夫妻的約定當真。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 坐在床上的男人冷嗤了一聲, 聲音沉冷的提醒:“本座說過,隨時可以要那隻草妖魂飛魄散。”
話音未落,一團綠色的光點自他的手心處升起, 正是似和的神魂!歲離眸光一凜, 沒有輕舉妄動, 隻沉著臉看著魔主:“你到底想幹什麽?”
聞言,隻著雪白裏衣的男人又笑了一聲。麵具遮擋了他的容顏,可露出的一部分,卻能讓歲離清楚的看到他唇角幽冷的弧度。
“本座想幹什麽?”
他看著他的魔後,笑了笑,手掌緩緩握緊。
歲離臉色頓時變了。
“住手!”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朝魔主攻了過去,伸手想要把似和的神魂搶過來。兩人瞬間過了一回合,隻是暫時誰也沒有奈何誰。
男人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動作,身體沒有動,但握著神魂的手卻驀然拽緊,那團綠色的光點霎時消散了。
歲離臉色冰寒,身上氣勢驚人。
“本座說了,她的命在我手中。如今,亦在你手中。”晏重霽任由歲離朝她攻來,然後張開了雙臂,那是一個邀請的姿勢,“魔後冰雪聰明,應當知道該如何做吧?”
他陰冷的笑聲在黑暗的屋裏極其刺耳,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讓人心驚。
“你想要她活,還是死?”
最後一個字,他刻意加重了音量。
他看上去篤定了她會因此就範,囂張的維持著邀請的姿勢,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歲離沉默了幾息,霎時也笑了一聲:“看來魔主今晚是真想與我打一場了。我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威脅我。但很可惜,我這人吃軟不吃硬,生平最不喜被人威脅。”
其實若換到五日前,她來到魔界的第一日,魔主若提出這事,歲離或許真的會同意。
正如她之前所說,這位魔主也算是極品,便是來一場露水情緣也無甚關係。
這是他們的交易。
歲離也並不覺得自己吃虧,交易之餘能讓自己感到愉悅,不是一件美事嗎?這是魔界,不是對女子束縛過多的凡間,她是神,不是凡人。
既如此,凡俗的條條框框當然束縛不了她。
隻是可惜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臉色卻是極其認真,她沒說謊,她這人最是吃軟不吃硬。當然這麽多年來,也無人敢讓她吃硬。
“若是我救不了她……”歲離淡聲道,“那我便賠她一條命。”
晏重霽的笑聲戛然而止。
“賠她一條命?”他的聲音極冷,隱隱藏著讓人心驚的東西,“怎麽賠?與她一起死嗎?”
說到最後一句,他身上的氣勢陡然高漲,屋子裏的東西竟是在瞬間結了冰。
隨著那冰一寸寸遞進,他已經如利箭朝那口口聲聲說要與人賠命的女子衝了過去。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讓人難以立時反應。
歲離臉色忽變,隻是到底慢了一些,她身體疾速朝後退,直到抵到了身後堅硬的牆壁上。
魔宮是以魔界最堅硬的礦石打造,經過特殊方法煉製,又加了各種陣法,輕易破不了。
但此刻,牆壁被那層層堅冰覆蓋,竟然發出了哢哢的開裂聲。
那堅冰迅速生長,瞬間間便圍住了歲離和身前的男人。她運起神力,想要破開此禁錮,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那冰竟然異常的堅硬,她用了八成神力,它竟也絲毫未損。
這怎麽可能?
便是六界中最堅硬的九天玄鐵,也不可能擋得住她這一擊。歲離微微失神了片刻。
也就是這一愣神的瞬間,那氣息陰冷的男人已經抵在了她身前。不等歲離反應,一隻冷如寒冰的大手倏然捏住了她的下頜。
歲離想要掙脫,然而他的力道極大,他的身體仿佛也與這堅冰一樣,竟異常的堅固,讓她一時脫不了身。
“你就這麽想死嗎?”
他的身體比萬年沉雪還要冰冷,呼出的氣息卻又像是翻滾的岩漿,燙得嚇人。
“為了一隻草妖,或是為了這六界眾生?隻要能救他們,你都可以去死?”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又嘶啞刺耳,“可他們……配嗎?”
他像是被怒火席卷,整個人都被淹沒在滔滔巨浪之中。
正在聚力欲要掙開禁錮的歲離,對上了那雙漆黑不見底如深淵的眼睛,她微微愣了愣。
他在生氣,為什麽?
“你……”
歲離啟唇,隻是才剛說了一個字,餘下的話便猝然被堵了回去。
唇上傳來尖銳的劇痛。
高大的男人忽然前傾,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了她豐潤柔嫩的唇。他咬得很用力,像是在懲罰她,那一刻,歲離甚至以為他是想要吞了她。
刹那間,鮮紅的血絲溢了出來,順著兩人緊貼的地方緩緩落下。
歲離倏然睜大了眼睛。
屋外,曜烈早已聽到了屋裏的動靜,也立時感覺到了裏麵的法力波動,他臉色大變,便想要衝進去。
然而剛動了一步,眼前的場景便倏然變了,萬千利劍從四麵八方朝他襲來。
這竟是一個陣法,生生攔住了曜烈的腳步。他想要進屋,首先便得破了此陣。
“……他們不配。”
隱約間,歲離聽到了幽冷嘶啞的聲音,對上了男人暗沉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歲離竟恍然以為眼前的男人是在害怕。
可他怕什麽?
怕她死?
他們之間無親無故,無情無眷,她是死是活,與他又有何關係?
唇上又是一疼,是那人又咬了她一口。從未有人敢對她做這樣的事,歲離忍不住嘶了一聲,皺緊了眉,冷斥了一聲:“放肆!”
隻要再兩息,她便能解了這禁錮,然而此刻,她竟是隻能如砧板上的魚,任人施為。
這一聲放肆,換來的卻是更加放肆。
他抬起了她的下頜,尖利的牙齒在那溢出鮮血的唇上細細碾磨,不但如此,他竟還咬破了自己的唇,兩人的血霎時混合在了一起。
唇齒間呼吸時,已全是血的味道。
歲離身體霎時僵住了。
“君上,你……”
晨曦劃破了天空,為冰涼的天地增加了一份暖意,也驅散了那懾人的黑暗。曜烈終於破了那陣法,用力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
屋裏的涼意早已散去了。
偌大的喜房中,隻有一道清淺的呼吸聲從床榻上傳來。曜烈抬頭,便看見了躺在了床榻上的女子。
床榻很大,但她隻躺了一角,身側很明顯有其他人睡過的痕跡。
她粉白玉嫩的臉頰籠上了一層橘紅的曦光,麗色驚人,越發的美不勝收。打眼看去,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位豔冠六界的女君。
曜烈的腳步戛然頓住,臉色難看至極。
“還愣著作甚?還不過來扶我起來。”
直到清亮的聲音傳來,曜烈才陡然回過神來,沉著臉快步到了床榻邊。他臉色很難看,雙手握成拳,身體似都在顫抖。
“別亂想,我沒事。”
一看他這幅樣子,歲離立刻就明白了。她抿了抿唇,臉色不是很好,但語氣倒是冷靜,再次強調了一次,“扶我起來。”
曜烈這才發現歲離的身體很僵硬,像是被下了禁製。
“君上,到底怎麽回事?”他扶著歲離坐了起來,見她身上衣裳完好,竟是下意識鬆了口氣,隻是臉色依舊僵滯。
“被下了咒。沒事,半刻鍾後便能解了。”說到此,歲離便覺得唇又疼了起來。昨夜,她先是被魔主用冰牢製住,沒等她掙脫,那人竟又給她下了咒。
按理,以她的修為,這世間幾乎沒有能控製住她的咒。
但不知為何,此咒明明隻是最普通的定身咒,可就如那冰牢一般,竟難以立時掙脫。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情況,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這也是她一時疏忽所致,她沒想到那魔主竟會有這種手段,是她太大意了。當然如果她想要強行解開,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未免會傷到本源。
若真的是生死之境,歲離自然不會猶豫。但昨夜……她並未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殺意。
歲離本已做好了兩敗俱傷的準備,若此人強逼她,那她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那人放開了她。
他把她放到了床上,卻是什麽也沒有做,隻是躺在了她的旁邊。
他為她理好了衣裳,梳了發,又輕輕地蓋上了錦被。
若不是唇上的疼痛提醒著她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她甚至會以為身邊的男人是個溫柔謙和的君子,會以為他……喜歡她。
接下來什麽也沒有發生,直到天際第一縷晨曦升起,身邊的男人起來了。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尤其是在她受傷的唇上,停留了許久。
歲離心裏暗暗提高警惕,本以為他又要行那無禮之舉,結果他卻移開了視線。
“你好好休息,今夜本座再來看你。”
說罷,他便離開了。
聲音冷淡,仿佛昨夜的那個滿身攻擊氣息的男人不是他。
手指恢複了自由,歲離不由自主的伸手輕撫著自己的唇,以她的身體素質,那點小傷自然早就痊愈了。
可隱隱間,她似乎還能感受到那被人咬破唇瓣的疼痛。
“君上?”
“走吧,我們再去會會那位魔主。”歲離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冷靜地下了床。
身後,曜烈微微暗下了神色。
結果歲離走遍了魔宮,也沒找到那個男人。據魔將玄心所說,他們魔主本就是神出鬼沒,誰也不清楚他在哪裏。
反正他要回來的時候,自然便回來了。
“魔後不用著急,魔主那般愛重您,定然舍不得與您分離的。他很快便會回來的。”
玄心真誠的回道。
歲離偏頭看了一眼玄心,本想問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隻是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她抬頭看了看魔界的天,神色晦暗不明。那一刻,她隻是在想,這世間有什麽東西,能堅硬到讓她也破不開?
這天地間最堅硬的東西,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