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好心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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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詛咒師的處刑中原雅治沒參與。
他和五條悟夏油傑攤開了身份, 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思想去找赤司征十郎時,卻得知他出國當交換生去了。
他當時熟門熟路的去了赤司本家,以拜訪者的身份, 仍然是那嶽先生來開門。
五年的時間,留在人臉上的風霜大多是顯而易見的, 但那嶽先生好像蒼老了八歲不止, 正值壯年,頭發卻白了好幾縷。
他仍然是那副精英的模樣,裝飾用的金邊眼眶, 擦得鋥亮的皮鞋,彎腰和垂頭的姿態還是那樣不卑不亢, 但中原雅治一開始甚至沒敢認他,
因為他看上去比之前溫和多了, 卻不是性情變得柔軟, 而是被磨平了棱角般,經曆了太多風雨,整個人散發著微妙的頹廢氣息。
“雅治?”
開門時,那嶽先生把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他那一瞬間的眼神恍惚且觸動,但很快反應了過來——自己把麵前的孩子認錯了。
“你找誰?”
隨後中原雅治遺憾的知曉,赤司征十郎出國留學,三個月後才回來。
他早來半個月, 沒準就遇上了。
出國留學, 中原雅治當時也有這個機會,他本來想在十四歲那年跳級到劍橋大學, 卻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 選擇了處理商務更便利的東大。
“或許你可以給他發消息。”夏油傑對明顯有些失望的雅治說, “我這裏有他的聯係方式。”
“上來就說這麽離譜的消息…我不會被當成詐騙電話吧,”
“的確如此。”夏油傑也覺得若是這麽一通電話打來,對方還揚言自己是赤司雅治,那他會憤怒到要把對麵的家夥翻出來懲罰一頓,“赤司可能會連夜坐飛機趕回來,不管相不相信事情的真假。”
這是真的,若對麵是赤司雅治,征十郎會按捺不住立刻坐上飛機,若對麵不是,他也會為了調查出此人而回來。
“那我等他放假回家的時候再見他。”中原雅治很快妥協了,他們並不急於一時,“這麽重要的事,還是當麵說比較好。”
拿回了第二世的記憶,又和第二世的夥伴相認,中原雅治心情順暢了好久,即使仍然對自己的死亡難以釋懷,他也隻能被迫嚐試接受,索性這沒有很難。
因為中原雅治也很喜歡自己的這一世。
“我是不是馬上就要贖清累的罪孽了?”中原雅治最近會纏著達裏爾問這種話,“我第二世救了不少人吧,傑他們是因我改變了命運軌跡嗎,他們救的人也會間接算在我頭上吧,就像我拉著中也去救的那些人一樣,是我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
但話癆的達裏爾對他避恐不及,總是不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你還是想想怎麽救更多的人吧。”
“還要多久?”雅治抿了抿唇,“累到底有多少罪?他在地獄也呆了很多年了吧,難道我們兩個的進度還是不夠嗎,這樣會讓我覺得永遠不知道盡頭在哪,像個漆黑的無底洞一樣。”
茫然的堅持是最折磨人的。
“我第三世也救了很多人的吧,這一世……”
“我能為自己而活嗎?”
中原雅治最近發現他喜歡打拳擊。
沒有了父與母的幹預,他終於可以和練習對象拳拳到肉的對打,雖然隻是鬆田陣平一次次陪他玩樂般的教導,但中原雅治的確感受到了拚盡全力的暢快淋漓感。
他喜歡打鬥時的緊張和爭分奪秒的急迫,對方向他揮來拳頭,他要在之前分辨那是否是假動作,在之後判斷攻擊的落實點,雅治喜歡自己猜中的那一刻,那噴湧而出的成就和喜悅。
那是和讀書做題不一樣的感覺,混著驚險和刺激,是一瞬間就能決定的成敗。
“別問了,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告訴你的。”
死神抬起她的頭顱,掛著古老衣物的骨架身軀具有強大的壓迫力,
“我們之間的契約牢不可破。”
糾結那些也沒有用,中原雅治投入了自己平凡的生活中。
那天他對陣平說自己長胖了後,鬆田陣平像是才發現一般驚訝,
“你胖了?”
他新奇的摸了摸雅治的臉,“我竟然沒有發現,這麽一看,你的下巴的確圓了一些。”
他初見中原雅治的時候,中原雅治身上還帶著一種虛弱的病氣,臉頰瘦削,看著怪可憐的。
中原雅治蹭蹭他的手,“我需要減肥嗎?”
“看來不能再吃太多甜了。”鬆田陣平順便檢查了下雅治的牙齒,“你新認識的咒術師朋友是個嗜甜如命的家夥,他的吐息時常帶著甜味。”
吐息,帶著,甜味。
中原雅治詭異的看著鬆田陣平,“你注意得這麽仔細嗎?”
“必修課必修課,畢竟這能易於我收集嫌疑人的信息。”鬆田陣平拿食指蹭了蹭鼻子,似乎也覺得有些怪了,“你跟著他出去玩的時候肯定被投喂了一堆高熱量東西吧……不要移開視線看著我,你這家夥就算一臉乖巧也是個愛挑食的。”
中原雅治嘿嘿笑了兩聲,“奶油冰淇淋…太好吃了。”<記一樣,都是中原雅治小時候隻能蹲在櫥窗外麵看的東西,他們那時吃自己在冬天凍的糖水,條件好之後也會買冰棍,但是中也怕他吃壞肚子——事實上雅治也的確吃壞了肚子——就限製了給他買的次數。
“可以吃,但是隻能吃幾口。”鬆田陣平看出他饞了,“被我安排了訓練計劃還能胖,你到底吃了多少東西啊……”
胖治:“可能我就是有這方麵的基因?”
他那耍皮的模樣很討喜,鬆田陣平又摸了摸他的腦袋。
“下次見你哥哥的時候,肯定要被提起這件事。”
“但是中也最近很忙,不讓我去橫濱。”中原雅治揪了揪自己有些長了的小辮子,“等我瘦下去了再去就好啦~”
“天氣要熱起來了,頭發不剪嗎?”
“不剪,這是中也的發型。”中原雅治在這方麵很執著,“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的發型。”
“噫。”
大概話題聊到了中也,中也就真的出來刷存在感了,
“中·原·雅·治——!”
少年微微帶著沙啞的怒吼,突兀的在房間裏響起,鬆田陣平直接嚇得風中淩亂。
“雅,雅治?”
中原雅治拿過震動的手機,“我的手機來短信了。”
“……你要一直用這個提示音嗎?”
“這個提示音很好,提神醒腦。”
中原雅治的兒童機亮起了鎖屏——
是他和五條悟及夏油傑的合照,很顯眼,鬆田陣平一眼就看到了。
“……這照片……白發的那位是咒術師,另一位應該也是吧,穿得就很神奇。”
“嗯。”
“雅治,你很喜歡他們嗎?”
中原雅治抬眼,“都當屏鎖了,怎麽可能不稀罕。”
卷發青年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是少有的,露骨的溫情。
雅治愣了一下,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你猜。”
“……”
是在為我高興嗎?
中原雅治看著屏幕上的短信,是夏目發給他的,對方想來見他,問他什麽時候有空。
中原雅治怔怔的看著那些文字,忽然就很想哭。
他的情緒來得很快,比決堤的河水還要難以阻擋,所以再抬起頭時,他幾乎淚流滿麵。
沒有聲音,也不需要時間來醞釀,他的眼淚是奪眶而出的。
“我……”
中原雅治茫然的對上鬆田陣平詫異的視線,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心情……”
是什麽得償所願……難以形容到極點。
那是八原。
八原,遠離城市的偏僻小鎮,有一處鮮少有人踏足的小森林。
一個白發的孩子被人拋棄在了那裏,年輕夫婦找了很多地方,猶豫了很久,他們把孩子放到路邊,又挪到樹下,可天漸漸陰了下去,馬上就要下雨,夫婦最後來到一處破敗的神社,對著一尊雕塑拜了又拜。
然後,他們把繈褓中的嬰兒放進了唯一能安全擋雨的地方。
“就這樣吧。”母親說,“但願神明保佑你……”
“快走了。”父親催促,“如果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母親不舍的在嬰兒額頭上留了一個吻,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下山了。
他們看不到的世界中,巨大的骷髏浮在嬰兒頭頂,漆黑的死氣纏繞在她身周,她唏噓道,“怎麽又是這個開局,我記得你也是這麽被遺棄到那田蜘蛛山的吧……雅治?”
那個嬰兒就是雅治。
隻不過,他現在還沉浸在睡夢中,什麽都不知道。
大概過了十分鍾。
看似空曠的場地實際已經聚集了不少生物。
他們圍在嬰兒的身邊,雖然模樣千奇百怪,卻知曉語言,他們潛伏在陰暗處,圍觀了那對夫婦的所作所為,出乎意料的明白發生了什麽,
“真可憐啊……”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存在,把一個小嬰兒放在這裏,他一定會死的。”
“我們能養活他嗎?”
“嬰兒要吃什麽,我們不可能去給他弄到母乳,這一代也沒有狼,沒有鹿,連隻野兔都很少看到。”
“我們什麽都做不到的吧……看,他好像還發燒了,我覺得他的體溫不對勁。”
雅治發燒了。
嚴重的高燒,對於脆弱的嬰兒而言,是致命的威脅。
他被趕路的父母帶著奔波,燒得呼吸一下比一下淺。
而妖怪們就算急得焦頭爛額,也什麽都做不到。
“我們該帶他去人類的醫院!”
“怎麽帶?我連碰到他都做不到。”
“我能,但是……大白天一個孩子憑空漂浮著,不行不行,我們會暴露的,會被除妖師發現!”
“真可憐啊,真可憐啊……”
雅治快要斷氣了。
大概是回光返照,他在第一滴雨落下時睜開了眼。
那雙淺色的瞳眸清澈的倒映出陰沉的天空,陳舊的屋頂,晶瑩的雨珠。
而後,他流露出了濃重的,強烈的,近乎化為實質的執念。
——我想活下去。
——再等下去,我可以等到救我的那個人嗎?
一直緊盯著他的妖怪們,被撼動般一致的發出了驚呼,
“天,這孩子一定非常想活著!”
“明明是那麽珍貴的生命,還沒有多看幾眼世界……你看他的眼神多明亮啊,過不了多久,就要蒙灰了。”
“我們到時候要把他的屍骨埋起來嗎?”
“這麽小的身體,坑都不需要挖很大。”
“唉……”
雅治聽不到妖怪們的歎息。
他盯著在雨水的衝擊下落灰的房梁,看著視野中唯一會動的影子。
死神達裏爾湊在他的麵前,“哈嘍?會說話嗎!雅治——”
“聽懂了我的話就眨眨眼。”
“你上一世死得太快啦,這才剛轉世沒多久,難道又要死了嗎?”
“嘖,不會又變成一個傻兮兮的小孩子了吧。”
她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應。
就那麽過了二十分鍾。
雅治閉上了眼。
像是不堪其擾,想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的呼吸有一刻的停止。
“雅治——”
達裏爾拖著長腔喚他,用了更大的分貝,似乎想把這孩子給叫醒。
“你睡下去,可就真的死掉了!”
妖怪們也發現了異樣,明知雅治根本聽不到,卻敲鑼打鼓的製造聲響,
“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他們齊心協力的喊著口號,像是做法一樣,“活過來,活過來,活過來!”
但是雅治還是死了。
他無聲無息的斷了氣,死前沒有發出丁點兒的動靜,他在雨天,聽著耳邊朦朧的水滴聲,結束了自己作為人類的一生。
偏僻的樹林裏,無人到訪的神社內,沒有人知曉這裏失去了一條生命。
發現這一點的妖怪們愣愣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眼看就要蔓延開悲傷的氣氛。
死去的一秒鍾間,雅治的靈魂還未離體,
也就是這一刻,神跡發生了。
死去的孩子被一層淡淡的白光覆蓋,胸膛不知不覺恢複了微弱的起伏,聚集的妖怪們全都跪在了地上,或虔誠或惶恐,“山神大人,山神大人顯靈了!”
“太好了!是山神大人——!”
他們雀躍歡呼的表達著直白的喜悅,眼見嬰兒一秒比上一秒更有生氣,仿佛自己得到了恩惠般,他們替雅治向山神道謝,
“謝謝山神大人!謝謝山神大人!”
那抹即將啟程去往下一世的靈魂,被強製留了下來。
以一種詭異的,非人的狀態活了下去。
夏目雅治這個名字,是妖怪們起的,要說為什麽,因為他們都對一位叫夏目玲子的女性念念不忘。
他們覺得人類的稱呼由姓氏和名字組成,於是給了雅治他們最在意之人的姓。
“夏目玲子,夏目雅治,夏目,其實挺好聽的。”跟在雅治身邊的一隻目念叨,“可惜啊,好久沒見到玲子了。”
他是一隻眼的中級妖怪,模樣有些怪異,甚至有些可怖,但雅治看習慣了,也時常覺得他長得很親切。
性格方麵,一隻目就像一位溫厚的老爺爺。夏目雅治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小的時候也曾好奇的想拔他的胡子,但是最終沒有付諸行動,一隻目也不知道他產生過這種想法。
夏目雅治以那樣不死不生的怪異形態存活至今,所接觸的全都是各型各狀的妖怪,三年來從未踏入過人類的世界。
“總是說那位玲子女士,我聽故事都要聽得倒背如流了,你們那麽想念她,為什麽不去找她呢?”
白發少年坐在樹上,一隻腳懸空,一隻腿蜷在身前,語調略微散漫的問道。
是的,少年。
夏目雅治是一副少年形態,風華正茂,眉眼之間總會流轉出令人心神向往的光輝,那是生氣和朝氣,是人類邁入成年的俊逸階段。
夏目雅治大概被山神化成了妖怪,他的肉身在白光下溶解掉,如今留下來的是一道術式,困住靈魂的術式。
雅治整整昏睡了一年才適應了這個狀態,而在這一年內,他嬰兒的軀體幾乎每天都在肉眼可見的變化,迅速的抽長拔高,最後停留在十八歲左右的模樣。
為什麽?山神也不知道,妖怪們更不知道。
“該不會山神大人喜歡你這個模樣?”妖怪們也喜歡猜測和八卦,他們總是在晚上燃起一處小小的篝火,圍在一起聊天,
“我覺得是因為這個模樣最好看,最方便,要知道,變成妖怪後就不會再長大啦。”
夏目雅治永遠都會是少年的模樣,麵容不會變老,脊背不會變佝僂,歲月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不會長大什麽的……雅治,你會不會不開心啊。”
夏目雅治跟他們坐在一起,喝著他們從人類那裏偷來的酒,吃著從人類那裏偷來的過期糕點,“無所謂吧,我長不長大都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知道長大的意義。”
“不!怎麽會不開心呢!人類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會生病,一生病就會痛苦,年紀越大,耳朵會聾,眼睛會瞎,慢慢的連路都走不了。”隻有兩隻手的妖怪扒住雅治的胳膊,彎起眼睛,“不像我們,我們可以活好久好久,幾百年,上千年,不會被餓死,不會被凍死,我們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雅治對他笑笑,給他滿上酒杯,“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耶——!”
“幹杯——!”
抿著清冽的酒,夏目雅治在半山腰望了眼人類城市的燈火,突然說,“那我們會怎麽死?”
“被除妖師殺掉!”妖怪氣憤的說。
“除了天敵呢?”
“可能……用了太多法力,虧虛致死?不過每個妖怪都不同,禁忌也不同。”
這樣沉重的話題對雅治來說很遙遠,他隨意的點頭,“看來世上的妖怪很多。”
雖然真正意義上隻在擁有意識的狀態下活了兩年,但夏目雅治卻好像懂得很多,沒有人教他,他卻知道萬物的名字,知道衣服髒了要洗,知道被幫助了要道謝,甚至在很多妖怪的眼裏,夏目雅治非常聰明。
“一定是山神大人點開了他的神智,不然他現在一定喜歡摳鼻屎。”
“人類的小孩子在這個時期是最鬧騰的啦。”
“真好,雅治沒有討人厭的時期。”
雅治聽到他們的聊天時,也會好笑的加入,“你們那麽熟悉人類的孩子,難道經常偷偷去看嗎?”
“呀啊——”被發現在背後議論人的妖怪們會怪叫一聲,“雅治,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嗎?!”
“嗯,沒有聲音,因為我很輕。”
“……哼。”
“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是是是,我們也會好奇的嘛,八原降生的嬰兒幾年才一個,我們當然會去湊熱鬧。”
得到答案的白發少年會帶著顫音輕笑幾聲。
夏目雅治在八原的樹林裏,無憂無慮的過了兩年的時間。
他和妖怪們喝酒,偷人類的衣服穿,偶爾跟蹤一下山中的遊客。
遊客們七個裏麵有三個會迷路,並非他們方向感奇差,而是被調皮的妖怪拉入了精心設計的惡作劇,也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雅治會揪出藏起來的妖怪,惡聲惡氣的教訓他們一頓。
因為不是每個妖怪都溫柔善良的。
有些妖怪天生就對人類懷有惡意,他們會弄斷人類的房屋,推到人類的孩子,但起碼,雅治暫時沒有見過要取人性命的妖怪。
日子過得周而複始,仿佛每天都一樣,每天又不一樣。
他什麽都不記得,心底卻總有放不下的感覺,除此之外,還時常難過到想要流淚。
妖怪們發現他情緒不好,便會想方設法的哄他開心。
夏目雅治經常收到禮物。
樸素的禮物,可能是花朵,可能是用尾巴草編成的兔子,可能是一塊不知從哪飄來的手帕。
他把那些禮物收進自己的山洞……嗯,他的住處。
某一天早上,夏目雅治沒有任何預兆的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他需要替地獄受苦的家人的贖罪。
“我該去人類世界。”
他這麽對一隻目說,卻顯得神采奕奕,
“我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了,我不是單純為了活著而活著。”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