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好心的神
字數:13623 加入書籤
赫的葬禮很小, 朋友們給他找來了在冬季依舊能盛開的花,鋪滿了他的墳墓。
夏目雅治動身去找那位殺死了赫的除妖師了。
他這行為其實很莽撞,大家都讓他不要去, 但夏目雅治說過要給赫討回公道, 這一刻,生死根本比不上朋友受的委屈。
“除妖師的天職就是消滅妖怪,雅治,你不能去!”一隻目爺爺急得瞳孔震顫,“而且, 除妖師還是人類, 別說他能用術法召喚式神, 隻要你們相觸, 你就死了啊。”
他著重強調了“死”字, 可眼睛通紅的雅治不在乎。
“沒關係。”他說, “我感覺我不止是為赫前去的, 我還是為我自己而去的。”
為那份不知名記憶中的悲傷和怨恨,為他轉了世都無法釋懷的掙紮。
除妖師並不好找,山神和赫走了哪條路雅治也不知道。但雅治記得土地神像不是能隨便建的, 總共就那麽幾座,詢問一下年長的妖怪便能打聽到位置。
真找到除妖師時, 夏目雅治反而愣了。
——對方是個臉頰上猶有稚氣的年輕人。
很年輕,能有幾歲?十七,十八?
“誰?!”
除妖師感受到附近有妖怪的氣息,眼神變得很淩厲,又帶著不易察覺的畏怯, “誰在那!出來!”
夏目雅治便不再躲藏。
除妖師少年的眼神變化了幾分, 大概從未見過和人類如此相似的妖怪, 他一時很是恍惚。
質問的經過很短暫,除妖師知曉雅治的來意後,竟然禮貌且真摯的道歉了,
“我不知道,最近我在抓捕一隻妖怪,那隻妖怪隱隱有傷人的跡象,十分危險,而土地神是重要的媒介。”
他嗓音清晰,語調平穩的說道,
“我以為那隻妖怪是同黨,來搗亂的,想都沒想便叫式神襲擊他了,發現自己打錯人後,我也沒再顧上他……抱歉。”
夏目雅治冷冷的聽著。
他能說什麽?
他能讓這個人類少年償命嗎?
他能怪罪這個一心為種族處理災禍的除妖師嗎?
如果他是一個狠心惡劣,將妖怪隨意抹殺的除妖師,那夏目雅治就能心安理得的想方設法報複他。
一個可笑的巧合。
赫大意的睡在了土地神廟,而除妖師警惕的對闖入領地的家夥施展攻擊。
夏目雅治搖晃了一下,隻覺天旋地轉。
“你還好嗎?”除妖師溫和的看著他,“身為山神,你的妖力實在過於弱小了。”
夏目雅治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你的妖力太弱了。”
“上一句。”
“身為……山神?”
夏目雅治茫然的凝望著他,“你說我?”
“對。”
除妖師篤定道,“雖然也是妖怪,不過你被劃分為‘神’了。”
夏目雅治成為了山神。
他對自己的改變絲毫未有察覺,如果不是除妖師告訴他,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
“會不會是山神的能力?”一隻目爺爺也覺得離奇,“你的軀體本來就是山神用術法製作的,你留在世間也是因為他,你本身就是山神的一部分吧,若是山神有轉移妖力的方式,那雅治你,可能真的會慢慢變成山神。”
可最真實的緣由仍然無法得知,因為山神早就不知所蹤,夏目雅治暫且將這些疑問擱置在一旁,馬不停蹄的去尋找能操控記憶的妖怪了。
“我知道有隻妖怪,很符合你的描述。”三筱大人將頭輕輕湊在雅治身前,“他叫憶南,住在南邊的神社周圍,說起來,那裏還有個和你情況類似的少年,他也被山神轉化,也無法觸碰人類。”
“傳聞,”
“——他叫銀。”
銀。
名為銀的妖怪,有一頭和夏目雅治相似的白發。
“啊,這才是妖怪們喜歡的取名方式啊。”
見到那位坐在雪地中仰頭凝望天空的少年,夏目雅治感歎般低聲道。
那少年仿佛與山林融為一體,他摘下的麵具落在手邊,露出了白皙清秀的麵龐。
銀忽然在寂靜的林中聽到了聲音,驚訝的看了過來,“……你是?”
他的眼睛是很寧靜的綠色,因為不參與紛爭,不被壓力折磨,看上去極為清透漂亮。
視線相對的那一刻,他們就好像天生的知己一般了解彼此。
“你也是……?”
被妖怪所救的人類。
答案在胸口呼之欲出,夏目雅治腳步輕快的跑了過去,而銀也站起了身,還未說什麽,就被雅治抱住了。
“哎?”
衝力使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銀剛想用力站穩,卻發覺這個擁抱其實輕巧的像羽毛拂過一樣。
夏目雅治抱住少年纖細的身體,露出許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我一直想找一個同類……”
“見到你,真的感覺好多了。”
夏目雅治是從人類變為妖怪的,而很多妖怪和人類之間有壁壘。雖然八原的妖怪都很好,雅治得到了數不盡的善意,有時也會覺得落寞。
他也曾被妖怪拿石頭砸過,雖然那隻妖怪很快就被他的朋友趕走了,雅治並未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微妙的種族隔閡還是在他身上顯現。
夏目雅治經常戲言,自己是最聰明的妖怪。
這句話有八成真。
因為大部分妖怪都很單純,他們像天真且善良的孩子一樣,心態,思想,都顯得有些稚嫩,夏目雅治和他們聊天時常帶著誘哄的意味,這樣的相處方式不會讓他感到緊張,但有時也會讓他覺得——
沒有人懂我。
一隻目爺爺很好,夏目雅治很尊敬他很愛他,可一隻目爺爺能理解雅治對人類社會的向往,卻不能感同身受。
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在看到銀的那一刻,雅治便知道:
——你在思念著誰嗎?
這淡淡的寂寞氣息,讓夏目雅治情難自已的撲過去抱住他,如同抱住另一個自己一般。
“我叫雅治,夏目雅治,是人類的取名方式,夏目這個姓氏是妖怪們給我的,我本名其實就一個雅治。”
“我叫銀。”
“我聽說過你,你聽說過我嗎?”
銀愣愣道,“……沒有。”
“沒關係,現在我們認識了。”
夏目雅治和他一起坐在那塊凸起的岩石上,他們在冰天雪地中,穿著單薄的衣服,淺色的發絲幾乎與雪融為一體,
“我第一次和人類擁抱……雖然也不能說是人類,但你的外形和人類一模一樣。”銀彎起眼睛,“這片樹林的妖怪並不多,我也不常和他們交流。”
“那一個人得非常孤單吧。”
“還好。”銀看了眼手邊的麵具,對妖怪來說,露出真容有時就像沒穿衣服那樣不自在,但雅治沒有遮掩,他也就坦誠相待,“我沒有你的能力,不能飛,也不能虛化身體,所以我不敢出去,但是每個夏天,有個女孩兒都會來這裏。”
帶著期盼等待,雖然難熬,但也是幸福的。
哦!
夏目雅治靈光一閃,
情詩!
妖怪和人類的奇異緣分!
雅治眨眨眼,“但你不是不能碰觸人類嗎?”
“所以必須小心一些。”
“你們有擁抱過嗎?”
“怎麽可能。而且我剛說過,我第一次和人類擁抱……還是你主動的。”
“抱歉,我比較激動。”夏目雅治摸摸鼻子,“這麽看來,我們還是不同的,雖然都是被山神所救,救的方式卻不一樣。”
“每一個山神的能力也不同的。”銀有些羨慕雅治的能力,但也僅此而已,“雖然現在不同,但我們的終點可能是一樣的……”
“……”
夏目雅治噎了一下,
“你突然說出了好致命的話啊……”
“但明明……”銀的眸光溫和而透亮,“明明,你也很坦然。”
他們的結局是化為螢火。
死亡的時間可能不同,但死去的方式是一樣的。
夏目雅治仰頭倒在地上,“我才活了幾年,妖怪的壽命可是難以計算的,我會活到夙願完成的那一天。”
“你的夙願?”
“救人。”
“……啊?”
“比較複雜,還是不要說了。”
“哎——吊起人的胃口就跑。”
夏目雅治看著他,忽然輕笑了幾聲,“若是你和我都誕生在一個地方就好了。”
這句話無疑在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銀怔了好久,“……我們才第一次見。”
“投機這種事,又不是看相遇的次數。”夏目雅治枕著胳膊,“不過我也隻是說說,你很喜歡那位人類女孩兒吧,如果你出現在八原,就要和那個女孩兒錯過了……所以,一切都有安排。”
他們聊到天色漸晚,夏目雅治才提起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名叫憶南的妖怪……你認識嗎?”
“憶南?”銀很驚訝,“你找他做什麽?”
“我有些事情……要請他幫忙。”
憶南的住處是一個極深的洞穴。
銀把雅治帶到了洞穴邊便停下了,“就是那裏……我從來沒進去過,周圍的妖怪們也不敢靠近,因為裏麵總傳來令他們厭惡的氣息,還時不時發出格外憤怒的嚎叫,大家都猜測,憶南脾氣不好。”
夏目雅治朝裏麵張望了幾眼,太黑了,他什麽都看不清,“這氣息……是挺討厭的。”
讓所有生物都不願意靠近的氣息。
“你要小心。”銀抿了抿唇,“發生了什麽不測就叫我,我一直在這等你。”
夏目雅治捶了下他胸口,“有義氣。”
銀輕聲笑了笑。
夏目雅治轉頭在洞口處喊了幾聲,沒人應。
他矮身走了進去,洞口很狹窄,長滿了荊棘,也沒有任何的光源,夏目雅治摸索著前進,仍然不可避免的被絆倒了。
他撲在地上,忽然覺得撐住地麵的手掌擦掉了什麽東西,湊到鼻尖嗅了嗅,沒有腐臭,沒有清香,他分辨不出是什麽。
再往裏走,夏目雅治勾到了一根線,線顫動的一刻,洞內響起了陣陣鈴鐺聲,夏目雅治忽然後悔自己沒有拿著火種進來。
他原先想著,帶火把進人家的家,完全是一種失禮的行為。
夏目雅治咬了咬牙,又要往前走。
“直接把那線扯斷吧。”達裏爾忽然對他說,
“這線又不是我放的,我不能隨意動吧。”夏目雅治警惕道,“你是不是在給我挖坑?”
“哼,不信算了。”
夏目雅治走到最深處,洞口裏忽然起了一陣風,他被風吹得迷了眼,等把遮擋在眼前的手放下後,視野竟然亮了很多。
光源是貼牆而立的妖怪。
那妖怪的身形像是放大版的人類,身高足有三米,整個身體都在光芒中顯得神聖而朦朧,他的麵具斜斜掛在頭頂,淺色眼眸冷冷俯視著闖入的不速之客。
夏目雅治在他通身的壓力下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我是有求於您,特意前來拜訪的,打擾到您實在抱……”
話還未說完,那妖怪嗓音沙啞的開口了,“放我出去。”
幾個音節,讓夏目雅治怔在了原地。
他轉而掃視四周,有了發光的妖怪照亮洞內,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可見,夏目雅治詫異的看著那些符篆和絲線,這種手法很像——
“您被除妖師困在這裏了嗎。”
有個惡魔的故事廣為流傳。
惡魔曾與所羅門作對,被裝進瓶子扔進了大海。
惡魔在海裏住了一百年,心想:‘如果有人把我救出來,我必將使他終身榮華富貴。’
可是,一百年過去了,沒有一個人來救他。
惡魔又想:‘如果有人把我救出來,我必將讓他擁有用不完的壽命,做牛做馬侍奉他。’
然而,五百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人來救他。
希望變成絕望,
被折磨得瀕臨崩潰的惡魔憤怒的決定道:‘接下來,如果有人來救我,我一定要讓他死得痛苦不已!’
救出憶南的夏目雅治,正好處在他希望即將消磨殆盡,卻又還未放棄的時候。
那妖怪伸展翅膀盡情在天空翱翔了一圈後,翩然落在了夏目雅治的身前,沒有一絲猶豫的單膝跪下去了。
“哎!你別這樣!”夏目雅治無措的上前一步,“我隻是扯斷了那些線,撕碎了那些符篆,這些對我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對我而言,你是給予我自由的,最重要之人。”
“我被關了三十二年。”憶南抬起眸子,他即使跪下來,夏目雅治在他麵前也顯得格外渺小,於是妖怪的目光染上了幾分憐愛,“是您把我救了出來。”
“為此,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情。”
“——雅治大人。”
如此,真誠又執拗。
夏目雅治自此開始和憶南同行。
他說出了自己的記憶問題,詢問憶南能否幫助他,而妖怪二話不說就對少年施展了能力。
能讓人恢複記憶的能力。
他的指尖抵上夏目雅治的頭,如同開啟了封印的鑰匙一般,夏目雅治隻覺得眼前白光乍現,隨後整個人都被拉入了記憶的世界。
一直與他隔了層薄膜那樣,窺不見摸不著的記憶,徹底在他眼前展現了真實。
夏目雅治一口氣回憶起了自己的第一世,是他轉世的初始,是對他意義最為深刻的一世。
他還想繼續回憶,畫麵卻戛然而止。
回過神來,夏目雅治發覺自己頭疼欲裂,是真的如被刀砍了好幾次那樣的痛楚。
他疼得甚至無法保持平衡,靠在銀的肩膀上才勉強站立,“我怎麽了?”
“我的能力當然是有副作用的。”憶南靜靜的說,“目前看來,你隻能回憶這些,剩下的,得等你身體恢複好了再說。”
“可這才一點點,這才隻回憶了個開頭……”
直覺告訴雅治,第一世的記憶可能並不是他莫名悲傷的起因。
你明白那種隻記得什麽事很重要,很可貴,卻怎麽也無法想起來的煎熬嗎?
夏目雅治好像總是處於這種焦慮和折磨之中。
“你本來就是弱小的妖怪,強製回憶會對你的靈魂造成傷害。”
“再回憶一些……”
“不行,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麽了。”
“憶南!”這聲呼喚有些嚴厲,夏目雅治將話音吐出口後,才驚醒般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垂下眸,輕飄飄的說,“抱歉……我有些過分了。”
“雅治……”
銀握進了他的胳膊。
明明自己難受得不行,卻還要強打起精神為別人考慮。
“妖怪的時間有很長,不要急於一時。”
不要急於一時。
夏目雅治念著這個詞。
他吸了口氣,暫時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別處。
在被除妖師告知他已成為山神之後,夏目雅治在某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覺醒了一個以前不曾有過的能力。
——他能聽到人們的願望。
不管什麽願望都可以,隻要是誠心誠意的,滿載了全部心意的祈求,他都能聽到。
——讓我的孩子戰勝病魔,快快樂樂的成長吧。
——希望我能成功,希望我能變得有用,希望我不會讓我的父母失望。
——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樣的訴求時常在夏目雅治耳邊響起,並不吵鬧,反而盛滿了人類的虔誠和小心翼翼。
夏目雅治一時變得很忙。
他真的如自己之前所說那般,能靠自己非人的身份,做到很多人類無法完成的事情。
他能在千米之外聽到絕望之人的哭泣,
——‘工作好難,今天又被老板罵了,項目完成的責任全都在我,同事們都在指責我,就這麽結束吧……’
——‘可我不想結束……我才三十二歲,誰能來阻止我,一分鍾,隻要一分鍾之後有人經過,發現了我,我就不跳了……救救我吧。’
——‘救救我吧!’
徘徊在城市上空的夏目雅治,立刻指揮著憶南把他帶過去。
他們帶去了風,帶去了花香,帶去了一聲歎息。
那位站在河邊的人類被吹得後退了一步,徹底離開了危險的邊緣。
“哎?”他怔怔的睜大眼,“發生什麽了?”
夏目雅治站在他的麵前,沒有動作。
過了半晌,跌坐在地上的他伸手擦了擦眼淚,敞開的公文包裏掉出了手機,他吸著鼻涕,點開手機的屏保,雖是成年人,哭起來卻仍像個孩子一樣。
“我想回家看看媽媽……”
“我先回家看看媽媽。”
如此,今天又救了一個人。
夏目雅治和憶南擊了一下掌,“謝謝,憶南飛得要比我快多了,總能趕在悲劇發生之前到達目的地。”
“明明是雅治大人擁有傾聽的能力,我們才能每次都那麽及時。”
夏目雅治的神情有些寡淡,卻還是勾起一個笑,
“這樣……效率真是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神明的傾聽能力,掩蓋了夏目雅治靠死神之眼得知他人死亡的能力。
他還是會去地鐵站,去交通樞紐,去商場,然後往自己發現的目標身上貼一個小東西。
一粒永遠都不會融化的雪花。
這是神明的印記,沒有什麽稀奇的作用,隻是能讓夏目雅治循著自己的氣息再找到他。
他有一個本子。
上麵記載了他每一份妖力的編號,以及編號後麵的死亡日期,這是隻有夏目雅治能看到的東西。
他的業務範圍擴大到全國,不需要再拘泥於一小座城市,不需要緊跟著一個人怕把他弄丟,他好像自由了很多,也好像把自己的未來計劃好了。
夏目雅治就這樣走走停停,最後靠願望在人群中找到了夏目貴誌。
——‘好想見雅治。’
這聲隻有夏目雅治能聽到的訴求,被他準確的接收到了。
他帶著山林的氣息站在了夏目貴誌的麵前,對方好像又成熟了一些,人類的孩子還真是幾天不見就一個樣。
“雅治!”
對方驚喜的朝自己跑來,又在麵前堪堪停下,夏目雅治朝他微笑,
“我回來了。”
但好像有哪裏不同了。
“雅治,我感覺你變了。”
“怎麽說?”
夏目貴誌撓了撓頭,“氣質……有些優雅。”
“我?氣質優雅?”夏目雅治感到好笑,“我一個山野之間長大的孩子,還能擁有那種氣質呐。”
“是真的。”像是想證明自己,夏目貴誌絞盡腦汁的形容,“就是,眉眼間……還多了一絲憂愁,站姿也比之前挺拔了一些,呼吸好像也變得緩慢了。”
“……你描述的真的是我嗎?”
夏目貴誌鬱悶的閉上了嘴。
夏目雅治和他嬉笑,“知道你在這裏就好啦,我還有事,晚上再來看你。”
“哎?”
……
夏目雅治推倒過高樓之上的輕生者,撕爛過殺人犯偽造的通知書,將一輛注定會墜落的飛機打了個窟窿,他還靠憶南的能力把從天而降的鋼筋捶向別的軌跡,因為憶南可以觸碰人類,且和他一樣行動自如,所以很多事情都變得輕鬆很多。
夏目雅治並非隻管有性命之憂的人類。
他替傷心之人送過不敢送出的信件,替受驚的孩子抹除過黑暗的記憶,凡是他能聽到的願望,他都盡力去滿足。
然後某一天,他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喚了他的名字,
——‘雅治。’
——‘好想見你。’
很奇怪,這聲音像是夏目貴誌,又好像不太像。
夏目雅治去找那人,他飛進一處豪華的別墅,這別墅讓他熟悉到好像自己曾經就在這裏生活過,轉過拐角應該走哪個方向都能記得,空曠的房子裏仆人並不多,夏目雅治還有心情逛一逛。
他最後在一間書房裏見到了那個念著他名字的紅發少年。
對方好像在收拾誰的遺物,因為旁邊放著一朵白花。
“嗯……赤司?”夏目雅治的腦海中倏然就出現了這位少年的名字,“赤司征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