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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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雅治乘著風趕到了夏油傑所說的神社, 他的速度很快,隻用了兩分鍾便到達了目的地。
那神社格外沒落,建立在山林之中, 估計早就被人遺忘了, 夏目雅治也並未在那周圍感知到妖怪的氣息。
神社的前方有個台子,畫著繁瑣複雜卻令人看不懂的圖案。
從天上看,能把活祭的地點辨得一清二楚,因為那位置的擺放很奇怪獨特,明顯刻意布置了。
夏目雅治剛一落地,便聞到了撲鼻的燒焦氣味, 熄滅的火堆苟延殘喘著冒著濃煙, 焦黑的灰燼旁擺放著兩隻死雞。
夏目雅治轉頭, 正看到夏油傑目光沉沉的向這邊走來,他的臉色陰得能滲出黑水來, 眉宇間滿是躁戾的厲色。
他的懷裏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物件, 被用袍子包裹了起來, 動作很小心, 夏目雅治立刻意識到裏麵是什麽,
“怎麽樣了?”他著急問道,
那包裹的頂部飄著一串數字,顯然那是一個人類。
“我先去找硝子。”夏油傑的嗓音也啞得可怕,“至於那些人……”
他的視線淡淡瞥向後方, 夏目雅治順著那方向看去,隻看到咒靈一節扭動的肢體, 和什麽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夏目雅治下意識往那邊走了兩步, 卻被夏油傑叫住了, 他伸出了一隻手,顧忌著沒有握上雅治的手臂,“別看。”
“沒什麽好看的。”
“你把他們殺死了嗎,幾個人?”
“兩個,隻是所謂的施行者。”真正的參與者根本數不清有多少人。
“這是對誰的活祭?”夏目雅治壓抑著怒火問道,
雖然,他已經有了答案。
夏油傑無言的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才說,“好心的神……被人利用了。”
當一個詞被眾人記住時,相對應的情緒便會產出。
人們在願望上施加的情緒除了對未來的美好渴求,還有等待的煎熬,未知的焦慮,失敗的恐懼,而如果願望並未實現,長久的期待一瞬間落空,那一刻,崩潰的負麵情緒便誕生了。
那負麵情緒強勢的蓋過所有希望堆積起來的勇氣和堅持,幾乎能摧毀一個人。
在好心的神“歇業”的一個多月裏,在人口眾多的城市中,事情發酵得越演越烈,
特級咒靈——“怨參”誕生了。
咒靈對人類隻有惡意,誕生的那一刻便隻想要毀滅。
它會在向神寄托希望的人身邊出現,對方許了什麽願望,咒靈便要讓那願望失敗。
升職加薪,考試通過,雨天放晴這種都算是不重要的瑣事,就算失敗了實際上也不會有滅頂的損失,而像祈求遠行的家人平安,祝願生病的親友康複等帶有性命威脅的願望才是能帶給咒靈豐富養料的籌碼。
於是,與好心的神相反的“凶神”出現了。
網絡上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一天天的把不存在的神掛在嘴邊,你們是不會靠自己努力爭取成功的廢物嗎!】
【我朋友是兒科醫生,她喜歡用童話鼓勵孩子們,最近一段時間就變成了向神祈禱,結果一個病房裏的三個孩子舉行了什麽許願儀式,沒一會兒都進了急診室!】
【這不是很可笑嗎?】
【好心的神是假的,我再也不相信他了,他選擇誰都不選擇我。】
【樓上的你在搞笑嗎,我們都隻當這是個能加入社交話題的必備知識點了解而已,誰會當真啊。】
善事能讓人們心中萌生出勇氣和希望,頻發的悲劇也能引爆民眾的負麵情緒。
而這些東西,全都使得怨參變得更強。
更棘手的是,怨參極為狡猾,甚至能同時分裂成多個,所以在五條悟以為已經把咒靈轟得灰飛煙滅後,窗又發來了消息,“怨參的氣息並沒有消失,它會遊動。”
作惡的成本極低,咒靈殺人不過眨眼之間,但咒靈一般隻呆在自己誕生的地方,那地方常是偏僻的,人們不願踏足的,爛尾樓,廢棄場,墓地,懸崖底……所以死者人數往往能控製。
可這一回,擁有姓名的特級咒靈就如同擁有正常智商的人類一樣,能交流,會耍心計,神出鬼沒,殺虐成性,且力量每日都在增長。
“我們已經在努力的刪帖子了,但是不行,人們早就習慣了每天提一嘴好心的神,即使刪了話題樓,也會有新的冒出來,而人們在社交軟件內的私密聊天,線下的口口相傳,根本無法抑製……我們封不了所有人的口。”
伊地知潔高滿眼苦澀的和最強六眼說,“怨參是迄今為止,除兩麵宿儺外最強大的詛咒。唯一還算好的消息是,怨參的成長速度的確已經控製下來了。”
因網絡而被聯係起來的人們的情緒幾乎達到了峰值,因此誕生的咒靈也極為強大。
五條悟臉色很冷,“當然控製下來了,他現在就長得很厲害了。”
怨參的分身在兩天內被搗毀了七個,但它最令人沒轍的能力便是憑空轉移本體,分身死了,本體修養幾日便能繼續作惡——甚至不需要修養,他憑借著不可視的身軀,堂皇的走入民宅,便能輕易殺死不設防的住戶。
“受害者有多少了?”
“……十,十八位。”伊地知潔高顫抖的吐出這個數字,“一夜之間。”
但肯定還有沒計入數據的受害者。
五條悟把眼前的繃帶一摘,沉聲道,“把父與母放出來。”
伊地知潔高大驚失色,“那不就是把詛咒之王放出來嗎!父與母現在沒了孩…沒了操控者,根本沒有足夠的心力壓製兩麵宿儺,前麵試驗的幾次,我們不管怎麽對它下命令都……”
“但這次夠了。”
五條悟說,
“這次,它會回到原來的狀態。”
……
赤司雅治死後,父與母曾堅持過一段時間。
在外遊蕩成了能唯一慰藉它的方式,因為它會想象自己找到雅治的那一天,不知疲倦的掃過寸寸土地,靠麻木機械的行動維持著它岌岌可危的理智,但——這種狀態太危險了。
兩麵宿儺隨時會出現,高層知道,咒靈一旦失去操控者,便再也沒有了束縛,成了危險的敵方,難道要指望咒靈的良知和忠誠嗎?上麵派出去祓除父與母的咒術師一批又一批,卻沒一個人成功。
而咒術師們回來報告時無一例外都會說:“兩麵宿儺一直在它身上,它們甚至還在聊天!”
若是兩隻詛咒達成了協議,詛咒之王就真的複活了。
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狀態,讓所有人都神經繃緊,做夢都是被父與母報複的情景。
祓除的命令越來越緊迫,到最後,所有希望隻能寄托在最強身上。
隻有五條悟能祓除父與母。
但五條悟在出禁閉的第一時間就把父與母帶了回來,沒錯,安然無恙的帶了回來。他強勢的在高層的恐嚇和威脅中將它保下,但處於負麵狀態的父與母不能自由活動,也壓不住挑它脆弱時出現的兩麵宿儺,人們隻好將其封印住。
試圖將它馴化,試圖找出第二個人操控它。
可父與母隻聽從赤司雅治的命令,除去與赤司雅治相熟的同期,它對待所有人類的態度都是暴躁易怒且油鹽不進的。
五條悟站在巨大漆黑的詛咒麵前時,對方連動都沒動。
它習慣了人類的窺探,習慣了沒有生機的日常。
五條悟提起語調朝它說道,“現在都是太陽曬屁股的時間了,怎麽能還在睡懶覺呢,雅治這個時候都已經上完課寫完報告吃午飯了!”
父與母睜開眼睛,蹭的躥到了五條悟麵前,
巨大的鎖鏈和符咒將它困在了一處小小的空間,但即使這樣,它猛然靠近的動作還是讓站在五條悟身後的工作人員恐懼得腿軟了一下。
五條悟唇角的笑容仿佛凝固住一般,“呦,起來了,我以為你寂寞到死掉了呢。”
“原來你也有心思逗弄這家夥啊。”父與母傳出了低沉但含著嗤諷的男音。
五條悟的表情冷了幾分。
兩麵宿儺吊著眼梢看著他,“怎麽?今天是什麽療法,需要我配合你們演演戲嗎?”
五條悟直接忽視了他,微微昂頭望著母親的臉,“哎,不覺得身上有個嘰嘰喳喳的髒家夥很討厭嗎,你真的不願意把他趕下台嗎?”
母親垂著眸,一言不發。
如果用形容人類的方式來描述,它的症狀很像自閉症。
五條悟的語氣散漫了一些,“如果你一直無法壓製他,我可不能帶你出去啊。”
他的語言仿佛帶有壓迫性,“畢竟詛咒之王若是完全占領了你的身體,我也會覺得你的能力有些難搞。”
“……”
仍然是沉默,忽略掉兩麵宿儺的冷嘲熱諷,現場就像五條悟的獨角戲一般。
“喂。”
五條悟微微眯起眼,含著深意,含著誘導,
“如果你做到了我提到的條件,我就帶你去找雅治。”
我就帶你去找雅治。
“不,不是去找。”
五條悟注視著父與母逐漸瞪大的眼睛,嗓音重重的落入它的耳朵。
“我帶你去見他。”
……
這是最大的籌碼。
這是會讓咒靈瘋狂的籌碼。
這是能讓它重生的,比命還重要的條件。
從見到夏目雅治的那一刻,五條悟便想到了與他綁定了一生的父與母。
一方是擁有幹淨氣息的,純白的妖怪,更是擁有神明之稱的妖怪,一方是滿溢著惡意的詛咒,曾為他帶去守護和災禍的詛咒,在他死後終於兩相分離的詛咒。
不能再在一起了。
起碼在雅治沒有恢複記憶的時期,將父與母的存在告訴他,隻是在給他施加不必要的壓力和包袱。
夏目雅治不該被詛咒汙染。
但若是到了必不得已的時刻……
五條悟暗地裏咬緊了牙,
詛咒怨參在他麵前對人命的漠視無謂,一直在增長的受害者數字,讓五條悟的心情指數降到了冰點,他眼前似乎有狂亂的碎片,但融進眼睛裏隻剩威勢和冷意。
“你……說…什麽?”
這聲音斷斷續續的,好似嗓子的肌肉許久未動,勉強抽搐了幾下。
“聽不懂嗎?你不該退化至此吧。”五條悟說,“我的耐心有限,這是你唯一翻身的機會,你必須證明自己,有資格從這裏出去。”
“嗬,嗬嗬……”
父與母從最強口中如願得到了雅治的消息,仿佛生鏽僵硬的大腦一刹那高速運轉了起來,她發出了不明意義的聲響,然後——
“雅治——!!!”
屬於咒靈的嚎叫穿破人耳,
“我的孩子——雅治——!!!”
瘋長的咒力幾乎實質性的裹挾著它的聲音,向最強訴說著它的激動和震撼。
兩麵宿儺兩秒之內便被迫闔上眼隱入了皮膚之下,沉睡許久的特級父與母放肆的彰顯著自己的力量,
“你想讓我做什麽?”
它問,
“不管什麽,我都會做到!”
得到滿意答案的五條悟彎起嘴角,
“我讓你殺一個詛咒,以讓它感受到痛楚和絕望的方式。”
“這是你最擅長的了。”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