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安的眼裏,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怪異起來。
    賽場上的大高個一個個的圍著倒下的人，旁邊的寸頭扯著嘴唇在笑，連觀眾席上本歡呼的人也都在這場變故下短暫的停了一瞬, 緊接著變成更為細碎而嘈雜的討論聲。
    錦安站在休息區, 神色恍惚，而旁邊的寸頭男生卻笑著說：
    “哈哈哈哈活該。”
    “走走走, 我們也去看看。”
    他嬉笑著喊著旁邊伸長脖子向裏麵張望的同學，拉著人去球場中心湊熱鬧, 神情興奮得怪異。
    “哈哈哈, 走，去看人死沒死。”
    錦安濃密的睫毛顫了顫, 呼吸都在此刻放緩。
    他茫然地看著不少的同學圍了上去, 高椅上充當裁判的體育老師也走了下來。
    此刻他明明應該跟著同學們上前去看的, 但他的腳卻像生了根, 紮在了地底般讓他無法動彈。
    “滾遠點！”
    直到這聲熟悉的聲音響起, 才將錦安周圍的扭曲感撕碎般。
    球場中央的籃球場上, 沈淮吼開圍上來湊熱鬧的人，讓人給開出一條道。
    向來不屑江棄的校霸沈淮，在此刻卻充當了老師的角色，他滿臉不耐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江棄, 因傷口裂開又砸出一片血, 麵色蒼白的和某個在場外看著的小鬼一樣。
    他本來不想管的, 畢竟在球場上受傷是常事，但就是看不慣某人擔憂得要哭的可憐表情。
    沈淮煩躁地‘嘖’了聲，拉了把旁邊也看熱鬧的蔣磊。
    “你, 帶人把他背到校醫院去。”沈淮指揮道。
    蔣磊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最後被沈淮踹了一腳才把人背走。
    “去去去, 別擋道。”
    兩個體育生推開圍觀的人群，不太客氣的把江棄扶著出去。
    在副本裏就像透明人的老師在此刻才有了點動靜，但也隻是簡單的讓人散開。
    原本圍觀過去的同學唏噓著回來，不滿地說著：“什麽嘛，我都還沒來得及拍照。”
    “沈淮不是不爽江棄這小子嗎？他在搞什麽啊。”
    “不過也行，要是這次就把人弄死了，那以後可就不好玩了。”
    錦安站在原地，聽著周圍的人或抱怨或不虞的說著。
    在聽到江棄沒出什麽大事時才猛然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嗚嗚嚇死我了】錦安哭喪著臉說。
    錦安是真的很害怕了，剛才他都以為劇情肯定開始反轉了，變身成怪物的江棄要開啟複仇模式，結果和他猜測中的完全不一樣，江棄依舊是被砸暈沒出大事，而犯錯的人還恬不知恥地繼續嘲弄著，甚至格外扭曲地想著後麵的計劃。
    【這個副本怎麽還不結束啊，我好害怕】
    他感覺這個副本比上個怪物本還要恐怖，這裏麵的學生比怪物都還要可怕，如果說怪物是直白的殺戮，那麽這個副本裏的npc就是在一點點的折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直到把人玩死了才會罷休。
    錦安覺得這個副本的惡意怪異到扭曲，這群npc也和他印象中的學生完全不一樣，本該學習的年紀，心思卻壞到以欺負同學為樂。
    係統說：【快了】
    錦安坐在椅子上，悶悶的‘嗯’了聲。
    此刻的他完全沒理解到係統說的快是有多快。
    沒有了樂趣看，籃球館的同學也都紛紛往場外走，神情興奮地準備出去分享，錦安沒理會班長他們邀約的話，垂著腦袋坐在椅子上。
    籃球館慢慢恢複了寧靜，錦安還處在巨大驚嚇後的緩解狀態裏，完全沒有留意周圍，因而等某人走到他麵前了，錦安才茫茫然地抬起腦袋。
    “喂，”沈淮偏了下視線，問他：“你還好吧？”
    ……
    沈淮趕走了逗留在籃球館裏的隊友們，把厚重的大門關上後才重新回到錦安麵前蹲著。
    錦安坐在紅色的椅子上，小臉蒼白，眼尾還暈著點水痕。
    “偷偷哭過了？”沈淮仰著頭問。
    錦安撅著嘴不想去看沈淮，側頭悶聲回答：“沒有。”
    “嘖，嘴硬。”沈淮就要去看他，惹他，還要十分臭直男地去拆錦安的台：“眼睛都是紅的，還說沒偷偷哭。”
    “你就這麽喜歡江棄啊？”
    說到這一句時，沈淮都又要控製不住自己的酸言酸語了，他實在是搞不懂江棄這小子有哪裏值得錦安喜歡的點了，但看人憋著眼淚的倔強樣子，又害怕自己亂說又惹人生氣。
    錦安不想理他，但還在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設。
    “我不喜歡他。”
    沈淮問：“那你怎麽哭了？”
    他語氣和表情都似真的不解，側著頭非要去看錦安的臉。
    錦安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沈淮這樣的人，脾氣多變，中午的時候還嫌棄地不想跟他吃飯，現在又死皮賴臉地纏上來問他為什麽哭。
    是想看他笑話嗎？
    錦安眼裏又要浮出霧氣時還這樣想著，沈淮這樣惡劣的人，根本不是來關心他為什麽哭吧，隻是想單純的來看他笑話。
    和剛才對江棄的學生一樣，以捉弄他們為樂，其他人不敢欺負他，但沈淮可以，以他在學校的地位，肯定誰都可以欺負。
    錦安抽著鼻子，無法控製地產生了委屈的情緒。
    他本來還可以忍住的，隻因為眼前這人實在是太壞，又開始用這樣溫柔貼心的表麵來迷惑他，等他好不容易對他產生了點依賴的情緒，又要開始對他很壞，就像是在嘲笑他很笨一樣，笨得可以隨便相信一個副本的反派npc。
    帶著溫熱的淚珠還是無法控製的從眼睛裏墜下，砸在錦安的手上，他手指蜷了蜷，垂著頭盯著自己的大腿看。
    “你，你怎麽哭了？”
    沈淮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才意識到什麽。
    原本還淡定調侃的人，在看見麵前的漂亮小男生哭的瞬間，整個人都亂了起來。
    沈淮連忙雙手捧著張濕漉漉的小臉，半強製地讓人抬頭看他。
    錦安不想自己這個糟糕樣子被對方看見的，隻是沈淮實在是很煩，總要惹他。
    “你滿意了吧？”
    “我滿意什麽啊我？”
    沈淮完全不懂錦安的意思，隻是手忙腳亂地用指腹給人擦著臉上的淚痕，對方的皮膚實在是過於嬌嫩，隨便一擦都能留下個紅印，像是真的被他欺負了一樣。
    特別是對方睜著雙濕噠噠的眼睛，又悶又凶地問他的時候。
    “看我哭了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沈淮茫然無措，不知道對方怎麽產生了這個誤解，隻是對方現在的情緒實在算不上穩定，凶完他後就抬手揮開他的手，埋著腦袋不看他。
    安靜的籃球館裏全是錦安細細悶悶的哭聲，一抽一抽的，沈淮手上全是淚痕，蹲在錦安麵前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從來沒有哄過人，以至於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做才好。
    他隻能巴巴地望著，看人氣息稍微平緩了後，才小聲說：“對不起。”
    錦安的哭腔頓了一下，抬了下眼。
    沈淮就跟條可憐小狗一樣，汪汪說著：“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
    “隻是你不理我，我就想和你說說話的。”
    沈淮腦袋都聳了下來，害怕人不信，還努力的罵自己：
    “我嘴巴笨，人還蠢，你就當我是傻逼，說話是放屁。”
    “實在生氣的話你就打我罵我，別哭了好不好。”
    沈淮悶聲說著，盯著錦安可憐死了，就跟條落水小狗一樣。
    錦安哭聲一止，睫毛顫了顫。
    頓了好久，他才小聲問：“那你會欺負我嗎？”
    沈淮連忙表忠心：“不會！”
    然後又小聲又奇怪地說：“我怎麽可能欺負你啊。”
    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啊，對他小男友那麽好，對他就總是嫌棄的。
    沈淮都有點委屈了。
    但錦安根本不知道，他隻是看人態度軟和下來了，才停住哭腔。
    他偷偷看了眼麵前可憐巴巴蹲著的帥氣男高中生，哪裏還有前麵臭臉張揚的囂張樣子。
    錦安抿了抿唇，嘴角抿出個小窩，他等了會兒，等到男生都看著他又要慌了的時候，才抬起濕噠噠的眼睛，黏糊糊地說：“那你會以後說話小聲一點。”
    沈淮“啊？”了一聲，似是不解。
    錦安抽噎著說：“我會害怕…”
    沈淮這才理解點頭，說：“好。”
    錦安繼續說：“也不能凶我。”
    “嗯。”
    “要保護我。”
    “會的。”
    “還要聽我的話。”
    “……”
    沈淮沒第一時間回答。
    錦安抬起小臉，眼睛瞪著人，不敢置信地問：“這也不可以嗎？”
    那表情好像在說，如果不可以的話他下一秒就又要生氣不理人了。
    沈淮一噎，心中莫名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還是被牽著鼻子，說：“……好。”
    “我會很聽你話的。”
    他會是條乖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