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接了一個電話,黑著臉關了電腦，開車從公司趕往童見敘的小洋樓。
    車才停好，在野就大步下車,仿佛催債一般啪啪敲門，把來開門的助理阿顏都嚇了一跳。
    在野進了門,直上三樓。
    他帶著滿身煞氣走到三樓時，童見敘還滿臉凝重地在和千討論為什麽不能長大就會死的問題。
    “千,你告訴爸爸，為什麽你要說自己會死？”
    “可我就是會死。”
    “是不是和你身邊我們看不到的那個藍色球球有關？”
    “……”孩子哼唧一聲。
    “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
    “就是它把千送到爸爸身邊是不是？它會傷害你？”
    “唔嗯……”
    雖然童見敘已經盡量不讓自己顯露出焦躁,但他急切逼問的態度還是讓孩子感到不安，一開始還回答兩句，到後麵就不吭聲,或是逃避想跑。
    但她還沒跳下沙發，童見敘就把她抱回來。
    小孩不配合地發脾氣哼唧著，在野就是這個時候進了門。
    一看到他滿臉的凶相,還在鬧脾氣的孩子立即豎起耳朵,感覺不妙,一溜煙躲到童見敘身後。
    在野接到童見敘那個電話，聽他轉述了孩子的話後，就壓抑著情緒，此時他臉黑得不行,頗有年輕時候帶著一群小弟去幹架的校霸氣質。
    “讓開。”他毫不客氣地讓童見敘躲開，一隻手就把小胖孩子從他身後提了出來,放在沙發上站著。
    千兩手背在身後，還想躲,在野怒聲說：“在這站著不許動！”
    她到底沒敢動,老實在沙發上罰站,不敢像剛才在童見敘麵前那麽磨蹭撒嬌了。
    小孩確實有種小動物般的直覺，清楚知道哪個家長可以撒嬌耍賴，哪個是真的會揍她。
    在野盯著她看了會兒，僵冷的麵容終於動了動。
    “你說你會死，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在野問。
    千連忙搖頭。
    [如果沒有意外，攻略對象徹底避過死劫的時候，宿主你就會死了，現在這個攻略對象都避過一半死劫了，宿主你也快了。]
    貼在千後腦勺的係統出聲說。
    “快了。”千聞言回答，就好像在課堂上回答老師的問題。
    在野吸一口氣：“你為什麽會死？上一次，那場車禍，我活了下來，你死了，但那隻是一個意外，這次也會有這種意外？”
    “不知道。”千這個不知道，可沒有剛才對童見敘說的那麽理直氣壯，畢竟童爸爸沒對她發過火。
    “我上次是生病了才會死的。”她小聲補充了一句。
    “上次……生病？”在野一愣，不是車禍嗎？
    旁邊沉默聽著的童見敘猜測：“你不止當過我和在野的女兒，你說的上次，是在另一個地方，對嗎？”
    千瞅瞅他們兩個，絞著手指頭點頭。
    兩個爸爸同時沉著臉詢問，孩子不敢鬧騰耍賴了，問什麽回答什麽。
    童見敘呼吸略有些沉重，他再度問道：“你記得這種事發生了幾次嗎？”
    千反應了一下才明白童見敘的意思，伸出手比了四個手指頭。
    “四個！”
    “……那你每次，都長不大嗎？”
    “嗯！”
    在野捏著拳頭：“你以前說，你有個小精靈，就是那東西把你弄來的？它為什麽要讓你來到我們身邊，又為什麽要把你帶走！”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可怕，千不敢回答，退了兩步，靠在沙發背上。
    “那東西現在就在這裏對不對？”
    在野不用千回答，對著孩子身邊的空氣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你想要什麽，你可以出現跟我說，我願意給你，不要折磨小孩子！”
    “你聽到了沒有，給我出現！”
    [宿主，你看，攻略對象很願意把氣運讓給你，隻要你答應，你會好過很多。]
    “好了，在野，還不知道那是什麽，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聲音小一點，不要嚇到孩子！”童見敘壓抑著情緒，揉著額頭提醒，語氣也不是很好。
    耳邊是兩個爸爸的爭吵，還有係統不斷誘惑的話語，嘈雜又混亂。
    千靠在沙發背上，一些不好的記憶突然複蘇，再也忍不住哇哇哭起來。
    小孩的哭聲比廣場舞的音響還要吵，尤其是千這次養得好，嗓門也特別大，哭起來中氣十足，吵得人腦殼痛。
    她這一哭，哭得兩個爸爸都被迫冷靜下來，一左一右坐在沙發上。
    童見敘拿了濕巾給她擦鼻涕，語氣重新變得和緩：“好了，不要哭了，爸爸不是在凶你。”
    他這話一說，孩子的哭聲更大了，聽著可委屈。
    在野在旁邊說道：“讓她哭，別哄她，你越哄她越哭。”
    千的哭聲猛然拔高，對著在野亮了亮自己的嗓門。
    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童見敘摸著她哭到汗濕的後腦勺，低聲和她說話。
    “千以前讓爸爸不要太喜歡你，也是因為那個東西嗎？爸爸很喜歡千，千就要走了？”
    孩子的眼睫毛裏還帶著淚，腦袋一點一點，時不時抽泣一下。
    [宿主，就算攻略對象對你沒感情，規定時間過後，你的任務失敗了，也要走的。]
    其實係統並不怕宿主失敗，失敗了回收找下一個，就怕宿主任務成功可以去往下一個世界，但又拿不到一點氣運，這樣穿越再多世界都是在打白工。
    現在它和這一任宿主就陷入了這種僵局。
    千扭過頭，將腦袋埋在了童見敘的懷裏，不肯再說了。
    她畢竟還是年紀太小，經曆了幾個世界，許多混亂的記憶在她小小的腦袋裏也不是特別清晰，係統的話，兩個爸爸的話，還有他們表現出來的情緒太過強烈，孩子一時間感到害怕。
    孩子睡著後，在野和童見敘兩個人坐在客廳裏沉默，阿顏默默給他們兩個端來兩杯水，想起剛才孩子在樓上哭那麽慘，不太敢問發生了什麽。
    她隻是覺得，他們兩位的神情，像是她之前在醫院裏住院時，經常能看到的，那種孩子得了絕症的父母。
    “你下次不要對孩子那麽凶，她會害怕的你不知道嗎？”童見敘喝了一口水說道。
    在野靠坐在沙發上，聲音都有些啞：“你讓我怎麽辦，眼看著她再死一次？”
    “她說她死了很多次……她原來有家嗎，會不會想家？”童見敘卻忽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她在這個世界出現兩次了，是不是說明，之前她也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裏生活著？如果我們能找到她，或許……”童見敘這話讓在野有了點精神。
    疼愛的孩子去世確實讓他一度很痛苦，但如果能知道她在另一個地方也活著，心裏好像就好受一些。
    “如果下次也能找到她，或許以後我們會有辦法讓她活得更久。”童見敘分析著。
    兩人一夜沒睡，幾乎都在討論關於千的事，然而等孩子一覺醒來，兩人在冰箱前截獲偷拿酸奶的孩子，問起她上個世界的事，兩個人都傻眼了。
    因為孩子嘴裏說的，都是什麽“魔尊”“壞蛋哥哥，能變大狗的爹”“護法長老殺人魔族”之類的東西。
    在野和童見敘麵麵相覷。
    這是什麽？為什麽一聽就不太像是他們這個世界觀下會
    有的東西？
    在接受女兒可能不是人或者女兒身邊有個不是人的東西之後，他們還要接受，他們這個世界可能不是唯一一個世界的衝擊。
    今天的兩個爸爸沒有很凶，也沒有要吵起來的意思，千吸著酸奶情緒穩定。
    由童見敘向她打探消息，一點點掏出關於之前世界的信息。
    千拿過爸爸遞給她的彩筆，按照記憶畫出了紅發金眼的上一個爹，又在旁邊畫了個紅毛大狗，中間打個箭頭，表示他可以變身。
    童見敘和在野拿著圖片研究。
    “紅發金眼，會變狗……妖怪？”在野皺眉。
    “看起來很凶。”童見敘也皺眉。
    千在旁邊畫自己住的宮殿和護法長老們，聞言說：“他很凶，還咬我，還會吃人哦！”
    在野、童見敘：“！”
    兩人慢慢在孩子嘴裏搞明白，那好像是個魔幻世界觀，有魔族有修士，孩子上個爹是魔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反派頭子。
    隻是從孩子嘴裏聽到那麽一點點信息，兩個人都開始擔心起孩子的生存環境了。
    “這種世界太危險了，而且那種險惡的環境，孩子在那裏能受到好的教育嗎。”童見敘說著感到慶幸，“還好千沒有被教壞。”
    在野則鎖著眉頭，臉色不是很好看：“她以後是不是還會去那種地方？”
    沒什麽比知道孩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吃苦，更讓家長感到焦心的事了。
    童見敘繼續從孩子嘴裏打探消息，又得知了她之前在另一個世界的消息。
    白色的，巨大的，龍。
    看著孩子筆下充滿童趣的畫，兩個爸爸的表情都凝固了。
    巨龍？！還有西幻世界觀嗎？竟然真的還有其他世界嗎！
    其實千記的也不是特別清楚了，隻是爸爸一點點問，她就一點點想起來些事情，愉快地在紙上畫小青龍，舉起來給兩個爸爸看。
    “這是我！”
    在野、童見敘：“……”
    女兒還當過龍嗎？
    千舉著畫在客廳地板上轉圈，嘴裏還唱著：“我是一隻小青龍，小青龍！”
    兩個爸爸臉上的假笑與平靜，和她無憂無慮甚至可以說是快樂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小孩子最好的地方就在於，他們很容易忘記不久前的不高興。
    童見敘此時，不知道該為孩子每個世界都長不大而心疼，還是為她能永遠無憂無慮感到慶幸。
    他摸著孩子的小辮子，指著她畫的圖溫聲問她：“千想他們嗎？”
    千看看紙上的白色巨龍，脆聲說：“想他。”
    又對著那隻紅毛大狗皺皺鼻子，不太情願地說：“……有一點點想他。”
    童見敘安慰地摸著她的腦袋：“如果有一天，千也離開我們了，會想爸爸嗎？”
    千這次仰頭看他，忽然起身抱住了他的腿，臉埋在他腿上。
    童見敘眼睛一酸，也抱住孩子：“如果你真的離開了，還能回來看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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