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理奈洗完澡後本來想早點睡覺的了, 卻怎麽都睡不著，這才想起來自己下午喝了波本衝的咖啡，怪不得到現在都還這麽精神。
    她在客廳沙發看了會電視，打了會遊戲, 一直到深夜的時候才終於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睡著了。
    蘇格蘭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燈光微弱的客廳裏, 黑發少女乖巧地縮在沙發上熟睡。
    遊戲手柄散落在手邊，電視的燈光映射在她漂亮明豔的臉上, 顯得她愈發像一個可愛的瓷娃娃。
    她的那隻寵物兔子正聽話地蜷縮在主人身旁, 睜開了睡眼惺忪的紅色兔眼睛, 望向了來人。
    察覺到蘇格蘭並沒有惡意後，小兔子就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將柔軟的兔耳朵垂了下來遮在眼前，擋住外界的光亮。
    諸伏景光忍俊不禁, 這小兔子怎麽和她的主人這麽像, 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可愛。
    少女睡得酣甜，雪白的臉頰隨著平穩的呼吸起伏，令人看得心情也不禁寧靜了起來。
    諸伏景光定定地看了好一會,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向沙發走近。
    他沒有將西宮理奈抱回她的房間, 而是拉過掉落在一旁的毛毯, 動作輕柔地為她蓋好被子，順便也給小兔子蓋上了柔軟的小方帕子。
    看著被毛茸茸的毯子包裹著的少女，諸伏景光思考了片刻, 又輕輕托起她的臉頰，讓她的脖頸睡在最舒適的枕頭上。
    做完這一切後, 他轉身打算給她關上電視和燈, 卻看到一道黑影立在牆邊。
    金發黑膚的青年默不作聲地依靠在牆邊, 環抱著雙臂看著諸伏景光做的這一切。
    他朝別墅外花園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景光到外麵來。
    諸伏景光的動作頓了頓，關上燈後，他隨著安室透走了出去。
    夜晚的花園裏一片昏暗，隻有零星幾點太陽能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看到周圍的草坪和花叢。
    抬頭望向天空的話，就能看到點點繁星和皎潔的月亮，給予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們前行的光亮。
    “別陷進去了啊。”安室透站在花園裏，用隻有景光一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哪怕看起來再天真可愛，她始終是那一邊的人。”
    “啊，我知道。”諸伏景光同樣壓低了聲音：“我看起來有那麽需要擔心嗎？”
    “你太溫柔了啊，很難讓人不擔心。”安室透歎了口氣。
    “我雖然看起來比較好說話，但不等於善心泛濫。”諸伏景光淡淡地笑了笑：“我時刻記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麽。”
    安室透點了點頭：“那就好。”
    確實，景光無論外表看上去再怎麽溫柔體貼，也不至於對黑方大發善心，想要救贖她或者為了她忘記自己的任務之類的……對景光來說，不太可能。
    景光內心想要鏟除黑暗的意誌，是和安室透如出一轍的堅定。否則他也不會從警校一畢業就加入了警視廳公安部，和安室透一起成為了潛入黑衣組織的臥底。
    這樣的景光，是絕不可能因為波特嘉而放棄自己該做的事情的。
    隻是……西宮理奈的魅力實在是有點大，就連安室透自己都有過那麽一瞬間被她迷惑……
    她有著漂亮得如同武器般的外表，又有著18歲少女活潑可愛的性格，身為他們的上司卻從未為難過他們，甚至還陰差陽錯地救下了他們的警校同學萩原研二……
    這一切，確實令人很難對她產生厭惡的感覺。
    不……與其說厭惡她，不如說甚至需要格外努力，才能阻止自己對她產生名為喜歡的情緒。
    安室透微微皺了皺眉，努力壓下了內心異樣的感覺。
    因此他才會忍不住提醒景光，即使他相信景光絕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
    “說起她，我至今都沒想明白她在組織的作用是什麽。”安室透進一步壓低了聲線。
    西宮理奈她既不殺人，也不搜集情報。既不是統籌指揮的腦力派，也不掌管財務，更加不是組織的科研人員……
    她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今天的晚飯吃什麽，這個遊戲打通關了之後下一張遊戲碟該買哪個……
    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她在組織裏到底是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唯一異於常人的，就是她那驚為天人的武力值了。
    恐怕他們三個人和琴酒聯手都未必打得過她。
    ……以及她那隻兔子。
    “我也很好奇。”諸伏景光抬頭望向天空，星空和月光倒映在他海藍色的眼眸裏，沉靜而溫柔。
    “交給時間吧，我們遲早會知道的。”他輕聲道。
    沒過多長時間，波本和蘇格蘭一直好奇的問題就有了“答案”。
    別墅裏，晚飯時分。
    “波本，借把槍給我吧。”在餐桌上，西宮理奈突然乖巧禮貌地開口道：“手.槍就行。”
    三瓶威士忌手裏的動作皆是一頓。
    “怎麽突然需要槍了？”波本放下了刀叉，優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
    “之前我的槍不是被那兩位帥氣的警官沒收了嘛，我沒槍用了。”西宮理奈歎了口氣：“沒辦法呀，要執行琴酒的任務。”
    蘇格蘭微笑問道：“是什麽任務？”
    “……暗殺一個叫做上野美香的日本女星。”西宮理奈有些僵硬地道。
    糟糕，暗殺這種事情堂而皇之地說出來，果然很違背她的道德呀！
    不過眼前的三人……起碼有兩人是真正的黑方吧？即使是演戲她也要演下去。
    西宮理奈的視線在他們三人身上轉了一圈，試圖找到他們之中哪一個是臥底。
    但如她所料的一樣，毫無所獲。
    眼前的三個男人的表情都毫無波瀾，一點變化都沒有，仿佛殺人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真的再平常不過了。
    “你想好怎麽動手了嗎？”萊伊淡定地吃了一口紅酒鵝肝，語氣中帶著微妙的揶揄意味：“而且，你確定這次不會再打歪了？”
    西宮理奈：“……”
    可惡！萊伊竟然嘲笑她！
    黑發少女臉紅紅的，氣呼呼地道：“上次隻是以意外！我這兩天潛入了上野美香的粉絲群，知道了她明天的行程。我已經想好在哪裏動手了，到時候隻有她一個人，絕對萬無一失。”
    她都想好了，動手之後給琴酒發個視頻和照片匯報，然後用晴屬性火焰救回她，順便刷小兔子的經驗條，再交給係統將她轉移到意大利保護起來……
    這樣一來，這個叫做上野美香的npc就徹底安全了。
    如果她不做的話，琴酒會親自動手殺了上野美香的。
    西宮理奈在心裏歎了口氣。
    累，真累啊。
    玩個戀愛遊戲還要當無間道。
    “我陪你去吧，波特嘉。”蘇格蘭溫和地笑了笑：“原因還是一樣的，如果你失手了的話，我可以幫你補位。”
    波本也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既然這樣，我也一起去吧。我的槍可以借給你，波特嘉，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子彈，畢竟你是打個槍都能脫靶的奇才。”
    “我就不去了，明天我有任務。”萊伊聲音冷淡：“祝你任務成功，波特嘉。”
    西宮理奈：“……”
    聽聽！這三個人的發言一個比一個像鐵狼，都在期待著她殺人，根本聽不出來誰才是臥底嘛……
    而且都在爭相嘲諷她的槍法= =
    “行吧，隨你們怎麽樣都可以，反正我明天的任務一定會成功。”西宮理奈悶悶道。
    “……”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裏，蘇格蘭溫和的目光變得複雜，波本灰藍色的眼眸似乎也變得稍微冷了一些。
    萊伊倒是麵色如常，墨綠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
    翌日。
    西宮理奈穿著一身黑衣，戴著黑手套和鴨舌帽，動作敏捷地潛入了女明星上野美香的化妝間外的走廊。
    她局促不安地站在走廊裏，不停地在腦海裏向係統確認：【係統，她真的不會痛對吧？】
    係統：【是的玩家，她半點疼痛都不會有。】
    理奈：【我真的可以治好她對吧？】
    係統：【是的沒錯，我會為她穩住生命體征，然後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待玩家您用晴屬性火焰治療她。】
    得到係統的再三確認，西宮理奈稍微安心了些，但還是有點緊張。
    她的耳麥裏傳來了蘇格蘭溫和的聲音：“波特嘉，確認過了，上野美香在化妝間裏，隻有她一個人。”
    她輕聲回答：“好，我知道了。”
    ……
    與此同時。
    蘇格蘭和波本打暈了保安，進入了會場的監控室，在監控屏幕前觀察著西宮理奈的動向。
    ……她真的會動手嗎？
    她真的會殺人嗎？
    這樣的疑問不停地在他們的內心盤旋。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最不想要看到的畫麵。
    一身黑衣的少女擰開了上野美香的房門，鴨舌帽遮住了她的臉，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隻見她對著上野美香，抬起手就是幹脆利落的一槍！
    監控器沒有聲音，但諸伏景光和安室透仿佛都聽見了那帶著消.音.器的一聲槍響。
    區區幾米的範圍內，即使是波特嘉也能做到精準的一槍打在上野美香的胸口上。
    安室透深知，她手裏的那把槍裏裝的不是他和景光慣常使用的空包彈，而是貨真價實的能殺人的子彈。
    他不能將假槍交給她去賭博，隻能交出真真正正的槍。
    中槍後的女人軟軟地倒了下去，小小的化妝間裏很快流淌了一地的血泊。
    ……她真的動手殺人了。
    果然，她是黑暗的那一方的嗎。
    諸伏景光和安室透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
    或許他們真的從未了解過波特嘉。
    監控屏幕上的白光映得諸伏景光俊秀的麵容有些蒼白。
    “我去看一下。”安室透臉色很難看，他轉身朝化妝間所在的位置跑去。
    他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衝到化妝間的時候，西宮理奈還沒離開。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少女雪白漂亮的麵孔映入他的眼中。
    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些許上野美香身上濺出來的血液，竟然顯得她清純美麗的臉蛋帶上了一種妖豔的美感。
    “誒？你怎麽來啦。”西宮理奈愣了愣，聲線甜美自然地發問道。
    她手裏還拿著手機拍照給琴酒，表明自己完成了任務。
    安室透沒有回話。
    他一言不發地走向了地上躺著的女人，皮鞋小心地繞開了她身上淌出的粘稠的血液。
    這一槍正中上野美香的胸口，憑借現代的醫療技術絕對已經回天乏術。
    ……她是真的動手殺了人。
    安室透不再看向地上躺著的女人，而是望向眼前的黑發少女。
    胸腔和大腦充滿了煩悶暴躁的感覺，他很想大聲質問西宮理奈——
    為什麽殺了人後，她還可以保持著如此天真無邪的表情？
    為什麽她的眼神還可以是這樣一副純真美好的模樣？
    為什麽她的聲線還可以如此的自然而然？就像在問“今晚吃什麽”一樣平平無奇……
    但他當然不可能問出來。
    安室透原本還覺得她身上那股沒有沾染過鮮血的天真爛漫氣息，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他甚至一直相信和期待著她並不是完全屬於黑暗那一方的。
    可是現在，她帶血的麵容，手裏還在冒煙的槍，以及地上躺著的女人都在清晰地告訴著他——
    他從未真正了解過波特嘉。
    ……
    強大的意誌和專業的素質，讓安室透隻用了半分鍾的時間就平複好了心情。
    至少表麵上他已經恢複如常，讓人看不出端倪。
    於是金發青年語氣平淡地道：“啊，沒什麽。隻是來看看你的槍法準不準而已。”
    西宮理奈愣了愣。
    是她的錯覺嗎？
    怎麽感覺剛剛有一瞬間，她在波本的眼裏看到了類似厭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