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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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 兩人離得太近,鬱九初覺得自己好像都可以聽到龍殞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砰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 很是急促。
    鬱九初的嘴唇動了動,他方想說些什麽,就聽旁邊的老胡扯著嗓子在喊:“鬱啊, 小鬱,你在哪兒呢?必須使出大招了, 你趕緊唱幾句歌!咱來個以毒攻毒!幸虧你嘴現在還能動!唱吧,像沒唱過歌那樣地唱吧!不用管我們的死活!”
    鬱九初:……
    這種時候,才不想唱。
    好吧, 這種時候, 好像也不適合做任何事。
    旁邊這麽多人呢。
    結果就聽776在他腦海裏麵說:“宿主大大, 不要試試嘛,這麽多人所以會更刺.激哦。”
    鬱九初:“寶, 你變了,我懷念我們初遇的時候,那時大家都很單純。”
    龍殞設下的禁製似乎對他無效, 他能動, 就輕輕把心口上龍殞的手拽了下來。
    又在手臂上拍了兩下。
    “別鬧了,”他小小聲地說,“趕緊恢複正常吧, 我們拍戲呢。”
    “他們所有人都在看著你。”龍殞道, 聽起來很不高興,還是一絲煩躁。
    “我是演員啊,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鬱九初道, “需要裸戲什麽的, 還不是得照拍。”
    龍殞:“……還要拍裸戲。”
    一方麵很想鬱九初馬上拍一場,一方麵又覺得好像永遠不要拍比較好一點。
    鬱九初:“怎麽?對我的職業有意見嗎?”
    意見是當然有的。說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但是又不想騙鬱九初……
    於是最後龍殞虛著眼說:“嗬,有趣。”
    鬱九初:……
    “不要隨便說奇怪的話啊!感染了嗬狀病毒可怎麽辦。”
    又道:“淵總,再不恢複我可真唱歌了。”
    龍殞:“我又不會怕你唱歌。”
    話雖如此,他又伸手摸了摸鬱九初的頭發,突然撈起鬱九初的手,在手腕上咬了一口,便悄無聲息地退開了。
    禁製就在那刻解除,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動,眼睛也瞬間重見了光明。
    “剛剛怎麽回事啊……”其實不過是短暫的時間,然而在場眾人無不瑟瑟發抖,開始嚴重懷疑是不是劇組有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老胡這時候站了出來:“大家不用怕,我早就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了,也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就在今晚,劇組下班之後,大家就趕緊下班走人。就由小鬱,在這裏唱上個一段時間的歌!這樣的話,不管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肯定都撤走了。都說鬼怕惡人,咱們小鬱這麽凶,哪有鬼不怕呢對不對。”
    所有人:“妙哇!有道理!鬱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孫導演:“小鬱,你就盡情地放聲歌唱吧!”
    說到這裏,目光突然落到了鬱九初身上:“咦,小鬱,你這妝好像不太對啊,腮紅上多了吧。”
    vivi也在旁邊,就湊近來看,奇道:“不是腮紅,是九初臉紅了。你臉怎麽紅成這樣了啊?這旗袍很熱嗎?”
    孫導:“熱?來來來,給九初把空調打開!”
    鬱九初就泰然自若道:“嗯,是有點熱,謝謝孫導。”
    他的心裏,776開始了碎碎念:“宿主大大,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前世一千年的修行,才換來今生的一場相愛。愛情一線牽,珍惜這段緣。你年紀也不小了,算虛歲的話,明年都要30了,也是時候定下來了。”
    鬱九初:“虛個什麽30啊,我今年才23。寶,我要是帶著你改嫁,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到時候別人對你不好,可怎麽辦啊。”
    776:“再不好能有現在不好嗎。都讓我007著做方案了。”
    鬱九初:“啥?”
    776:“沒什麽宿主大大!”
    鬱九初在心裏跟係統侃了幾句,待準備就緒,便開始了今天的拍攝。
    陳元澤是個好搭檔,演技沒得說,合作非常愉快,拍攝也很順利。
    這場的難點在鬱九初身上。
    陳元澤來人到後台來送花,他接了花,同時摘了假發。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對他在氣質的轉換上,要求極高。
    鬱九初表演得很完美。
    他斜著眼,對陳元澤說了一句“叫我先生比較好”,便摘下了假發,隨意地理了幾下頭發,又向男主演望了過去。
    不過是發型的轉變,但是他身上,再沒有那個豔麗的、高不可攀的、美到極致的“白鶯”的影子。這是個男人,有點慵懶,不帶女氣,身上帶著淡淡的疏離。
    陳元澤適時地做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哢!”孫導道,“過了!小鬱和元澤都表現很不錯!咱再保一條!”
    工作人員們紛紛道:“一遍過,好兆頭啦!”
    “鬱哥厲害!”
    到處喜氣洋洋的,鬱九初也跟著笑。
    龍殞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
    那目光有如實質,仿佛是烙鐵一般,經過的地方就可以留下印記,而鬱九初能感覺得到。
    .
    下午的戲順利結束,大家準時下班。下班時,基本都是毫不拖延,迅速跑走,生怕多停留一秒,就要被迫聽一聽鬱九初的驅魔之歌。
    結果最後就隻剩下了鬱九初和龍殞兩個人。
    孫導演和老胡都問龍殞要不要先走,被對方拒絕了,說要留下來聽鬱九初唱歌。老孫和老胡嘟囔著“這年輕人怕是不要命了”,隻有助理桃桃,內心恨不得嚎叫:
    願意留下來聽哥哥唱歌!
    這是多麽深厚的、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不要命的愛意啊!怕是初戀姐姐們都做不到的。
    手總果然好愛他,果然好愛!
    她也很想留下來看看兩人的互動,但是一想到自家慶哥的歌聲……
    桃桃:溜了溜了。還是要留著性命來愛著哥哥的。
    劇中本來就有歌舞廳的戲,舞台的景也是早就搭好的,這個時候,鬱九初就站在台上,抱著一個麥克風,道:“大家好,我是鬱九初,謝謝大家來聽我的演唱會。哎呀,今天的觀眾們似乎並不是很熱情啊,你們歡迎我嗎?”
    一邊說,還一邊把麥克風對準台下。
    台下唯一的觀眾龍殞:……
    又見鬱九初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不想掃興,隻好幹巴巴地說:“歡迎。”
    鬱九初:“來聽我的演唱會,你們開心嗎?”
    龍殞:“開心。”
    鬱九初:“那你快喊‘哥哥我好愛你啊’!”
    龍殞:顫聲)“……哥哥我好愛你啊。”
    鬱九初:“等下跟我一起唱好不好?”
    龍殞:“好。”
    鬱九初笑:“那我接下來就給大家獻上一首——”
    他正想著開場曲應該唱首什麽歌,突然之間,他心有所感,抬頭望去。
    明明是室內,他的上方,卻突然飄來了一片雲朵。粉粉嫩嫩的,棉花糖一樣,還有點可愛。那雲朵慢吞吞地停在他的頭頂,隨後,現場突然下起了雨。
    隻是那雨滴並非是雨水,而是……花瓣。粉色的,一片一片,落在手上,便化成了一點點清爽的涼意。
    一陣風把一道聲音送到了鬱九初耳邊。
    那聲音在說:“在個童話小世界裏看到了這場雨,就想送給你。”
    那是離焰的聲音。
    這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還搞了這一出……他該不會覺得自己很浪漫吧。
    鬱九初皺了皺眉,道:“晦氣。”
    龍殞打了個響指,那朵雲連帶著所有的花瓣,瞬間幹脆利落地消散。邪神抬頭望去。萬裏高空的雲朵之上,離焰懶洋洋地朝他揮揮手。
    那隻是離焰的一個分神剪影,怕是他本體還在養傷,沒有真的豁出去了來這個小世界,往龍殞眼前湊。
    隻是看著那剪影,龍殞不禁無語。
    甚至是想要笑一笑的程度。
    他放了離焰一馬,那人卻是真的不想要命了,鬱九初的演唱會他都敢來。
    以為是分神就沒事了嗎?典型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
    就聽鬱九初這時道:“那就唱一首《劈你的雷正在路上》吧,送給不能來到現場的朋友啦。希望他能夠喜歡。”
    雲層上的離焰挑了挑眉。
    送我的嗎。
    離焰之前受傷極重,遠算不得痊愈,這時候應該做的就是找個小世界養傷,但是離焰卻總是心不在焉。
    他會時常就想到鬱九初唱的歌,鬱九初做的飯,鬱九初畫的畫,還有鬱九初這個人。
    “時常”的頻率高到就好像是他中了蠱。
    他在一個童話風的小世界裏看到了那場雨時,真的就馬上想到了鬱九初,按捺不住地想要見他,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他知道自己暫時不是龍殞對手,來的隻是一個神明虛影,但是聽到鬱九初說什麽“希望他能夠喜歡”,離焰仍然忍不住“e”了一下。
    就,鬱九初歌聲裏的那種精神汙染,隻要聽過了,根本不會管你是虛影還是本體,完全無差別傷害啊!
    離焰第一反應是趕緊閃人,隻是他發現這裏已經沒法脫離。他也直到此時才意識到,這裏並非無主之地,已被領地的主人禁錮住了。
    那麽——就阻止鬱九初唱歌吧!
    離焰設定了很多的因果律定律,譬如“此地無人可唱歌”、“此地歌聲無法傳播”、“我在此地聽不到任何歌聲”等等,甚至明知道因果律定律對鬱九初無效,仍然嚐試著下了幾條,諸如“鬱九初是個啞巴”、“鬱九初覺得音響效果一般於是不想唱歌了”、“鬱九初突然想去上個廁所於是停止了唱歌”一類。
    但都無用。
    因為在他能力觸及之外,已有三條鐵律,淩駕於了所有因果律定律之上,那就是:
    隻要鬱九初想要唱歌,就沒有生靈可以阻止他。
    隻要鬱九初開始唱歌,就沒有生靈可以打斷他。
    隻要鬱九初唱起了歌,就沒有生靈能夠無視他。
    總而言之,他忙活了半天沒有絲毫的用處,而鬱九初開始唱歌了!
    雲朵上離焰的那縷分神已被歌聲糊了個徹底,隨著鬱九初越唱越high,分神開始被撕裂,慢慢逐漸裂成了碎片。
    待他唱完之後,剪影已然煙消雲散,另一個小世界裏,離焰的本體也已經幾口血噴了出來。
    之前的傷,算是白養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最悲傷的,就是這旋律又將永遠地留在他的腦海裏,陪他個一年半載。
    笑死,根本忘不掉。
    離焰也不惱。他在的世界是童話風的,他正坐在個彎彎的、小船一樣的月亮上,月亮飄在水上,麵前就是飄飄蕩蕩的花瓣雨。
    他伸手擦了嘴角的血,笑了笑,心裏想著鬱九初聽到他聲音時說的那句“晦氣”。
    鬱九初和他說話了呢。
    卻在這時,龍殞的一句話順著他那縷神念找了過來。
    咦?龍殞居然還有什麽話想和他說嗎?他還以為兩人已經徹底決裂,沒有什麽說話的必要了。
    離焰饒有興趣地想,開始聽那句話。
    龍殞道:“在躲起來吐血嗎?可是我不會。我可以聽他唱歌,可以吃他做的飯,不會吐血,不會混亂,什麽都不會。”
    神明頓了頓,頗為惡趣味地還來了個自問自答,優哉遊哉地說道:“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離焰,你不夠愛他。”
    離焰失笑。他在月亮上半躺下來,心想,龍殞居然特意給他說這個。
    有意思嗎。
    以為他真的在意嗎。
    他怎麽會在意這種事。
    根本就不可能在意這種事啊。
    完全不會在意。
    這種事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一段時間之後。
    離焰還在:這種事誰會在意啊真是。
    他猛地坐了起來。
    ……靠,怎麽想都覺得就是很在意啊!
    另一個小世界裏,鬱九初的演唱會已經到了尾聲。
    他說:“最後一首歌,我希望在場的朋友們,可以跟我一起唱。就——就把一首《人間》帶給大家。”
    龍殞聽他唱“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神明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心跳得太快了,他需要把它按住,否則心可能會從胸口裏跳出來。
    一定要按住的。
    等這首歌唱完了,鬱九初就開開心心地和唯一的觀眾朋友揮手告別。“謝謝大家來看我的演唱會。下一場演唱會再見啦!大家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他揮著手,想要往後台走。
    然後他聽到龍殞在台下認真地說:“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