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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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九初麻溜地進了廚房, 快手快腳地給老爺子做了三菜一湯。
    老爺子瞬間開始暴風吸入,一邊狂吃,直接把盤子都倒進碗裏的那種, 一邊還招呼著:“小淵,小顧, 你們吃飯了嗎?也來一起吃吧!”
    顧涇:“不必了, 謝謝老爺子。”他還想要命呢。
    龍殞卻直接坐了下來。
    但總不能真的去和老爺子搶吃的,這時候就抱著鬱九初給他倒的一杯橙汁喝。就是橙汁而已, 結果那杯子上還放著一片檸檬和一頂小傘,還有漂亮的橙色吸管。
    顧涇看著,又挑了挑眉。
    這位老板在鬱九初麵前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一點。
    而龍殞抱著杯子, 喝得還挺開心的樣子,完全沒有吃鬱九初的飯菜時, 那種正常人會有的絕望和瘋癲。
    顧涇:行吧,也是個狠人!
    等暴風吸入終於結束了,老爺子拍了拍肚子,又吃了兩片健胃消食片, 才問鬱九初道:“兒啊,過去一個月你去哪裏了?”
    鬱九初就說:“唉,爸, 我被個私生飯法製咖給綁架了。那人腦子有病的,非要我給他做飯,我就給他做了西紅柿炒哥斯拉, 香烤三葉蟲, 史前巨鱷燉豆腐, 還有螺絲皮蛋湯。”
    老爺子吞了吞口水:“聽著還有點好吃哈。我們家九初實在是太善良了, 對私生飯都這麽有禮貌。他怎麽樣?感恩戴德地把菜都吃完, 然後去自首了嗎?”
    鬱九初委屈地說:“他就每道菜都隻吃了一口,一邊吃還一邊吐血。”
    龍老爺子簡直拍案而起:“這什麽人呐!我兒子發明的這麽新潮的菜式,這麽絕讚的手藝,這麽美妙的滋味,他居然隻吃了一口!真是浪費!還吐血?這身體也不行!就這樣,都可以當私生粉了?都可以綁架我兒子了?真是自不量力!”
    又望向龍殞,和顏悅色道:“小淵就不會這樣了。如果是小淵,肯定會把九初做的菜都吃完,是不是?”
    龍殞麵不改色道:“那是自然。”
    老爺子笑嗬嗬地連連點頭,表情滿意極了。
    顧涇:這一家三口,竟是恐怖如斯,果然是一家人了。
    還在旁邊跪著的十三太保:是我們不配和他們成為一家人,我們不配。
    鬱九初倒是這時候,才想起還有這十三個家夥的存在。
    想到之前自己翹著二郎腿訓兒子的樣子都被老爸看到了,還覺得有點點尬。就像高中的時候偷偷抽煙結果被老爸逮個正著似的。
    他輕咳兩聲,說:“爸,我替你管教下這幫玩意,可以吧?”
    他這麽說了,十三太保馬上就開始此起彼伏地喊疼,哭天搶地,齜牙咧嘴。
    鬱九初伸手就把鞭子拿了過來。
    到處瞬間一片安靜……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老爺子訕訕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問題,的確是好說話又容易心軟,這時候趕緊道:“九初你管教得實在太對了!”
    鬱九初:“你們聽到了吧。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從我家滾出去?還要等我給你們奏哀樂啊?”
    把那十三個家夥打發了。
    顧涇隨後先走,去公司開會定公關方案,老爺子去睡午覺,鬱九初就拽著龍殞,進行了一件讓他超級興奮的事:看看他死了的那段時間裏,他的小夥伴們都在幹嘛,有沒有想念他。
    先看了看微信。
    手機之前沒電了,鬱九初這時候才給手機充上電,超多微信瞬間蜂擁而至。
    大家的留言也是五花八門。
    比如周冉,就是一串的“九初,嗚嗚嗚,你怎麽可以離開”“九初我好想你”“九初你在天堂還好嗎”,還有各類淚流表情包。每天都要來哭上個幾次。他發的消息最多,一眼壓根看不到頭,但是毫無營養。
    季辭州內斂得多,非常中二,幾乎都是這個畫風的:“趕緊給我從地獄裏爬回來啊,你這個家夥,這個世界還有你想保護的東西,怎麽可以就在這裏止步!”也是每天報道。
    林辭明顯就非常理智,第一天發的是:“神眷者大人,您在嗎?能看到消息嗎?”後麵就是在第五天的時候發了一條:“神明大人會帶您回來的。”之後再沒有了。
    嗬總的微信就是毫無新意的了,“嗬,有趣”。連著30天,每天“嗬有趣”一次,共“嗬有趣”了30次。好像鬱九初涼了這件事真的很有趣。
    容識白恢複了啞巴人設,每天都是“在嗎”,這麽“在嗎”了幾十次。
    沈肆最近還在國外,微信裏是各種的發瘋文學,隨便摘一段舉例:“好想你,求求你出現吧,我在床上哭了9個小時,崩潰了1996次,撞了903次牆,劃了8次手臂,幻覺出現3次,幻聽出現9次,扇了自己16個巴掌,出現瀕死感一次,剛才昏過去了,現在才醒來。看到外麵天都黑了,我頓時又崩潰了,因為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還不回來,為什麽!”
    顏舫顏攝影師的消息,就很令人驚恐了:“九初,鬱哥,鬱老師,你怎麽可以離開……說好了還要拍你一次的,說好了要把你拍得比上次還要澀的,明明說好了!回來拍片啊九初!我連網襪和蕾絲都準備好了!回來拍片啊!”鬱九初很想把這人刪掉再也不聯係。
    就連秦墨一,居然也發來了微信,是……是老年人的手捧蠟燭表情包,和一句“一路走好”。
    讓鬱九初很想現在就回複微信,給他來一首《祝你一路順風》。
    還有一些其他認識人的,可以說是每個人的消息都很精彩。
    甚至還有……鬱玉的。
    這人最開始的消息基本都是這種畫風的:“哥哥,你去哪兒了呀?有消息說你死了哦。死了嗎?真的死了嗎?哥哥,給你點蠟,嘻嘻[蠟燭][蠟燭]”
    中途變成了這種畫風:“鬱九初,你到底去哪兒了?你回來!你給我回來啊!我還沒同意,你憑什麽死!你不準死!回來啊!!!”
    後麵就又變成了這種畫風的:“鬱九初你是在報複我嗎?你報複夠了嗎?你回來……我召喚的邪神都沒辦法把你救活,那算他媽的哪門子邪神啊!鬱九初,你回來啊……”
    鬱九初覺得他是真的有大病,讓人尬得要起雞皮疙瘩。
    正在這個時候,鬱九初接到了顧涇的電話,對方問,打算什麽時候先跟那些朋友們通個氣。
    “因為他們正好約了個飯局,想要在你的葬禮之前小聚,集體緬懷一下你。”顧涇道。
    鬱九初:!!!
    “這種集體活動,我當然也要參加了!”他激動道。
    又看向龍殞:“淵總你也一起去啊!”
    龍殞:心不在焉)“哦。”
    其實內心還在想顏舫說的網襪。
    .
    飯局是周冉組的,參與人士包括季辭州、秦墨一、林辭、陸風偃和容識白。
    包間提前已經定好,最先走進包間裏的,便是組織者周冉同學。
    他穿著一身黑,胸口還佩戴著一朵白花,帶著一個碩大的墨鏡,遮住了一半的臉。
    而且居然染了一頭奶奶灰的頭發……看起來有點非主流。
    他坐了下來,拿下墨鏡,拿了張餐巾紙擤了兩下鼻子。
    然後就迎風流淚,嘴裏碎碎念道:“九初,我上午去染了頭發,隻為了紀念你。現在這個發型已經非常流行了,就叫九初頭,你看,大家都多愛你啊。我找了六個大師幫你做法事,他們說你下輩子一定能投個好胎。你就放心地去吧。我好想再見你一麵啊九初!可是我好怕鬼!所以我們就等下輩子再見吧,嗚嗚。”
    一邊說,一邊拿紙巾擦眼淚,活脫脫一朵灰色的小白花。就很像□□片裏,已逝老大的亡妻。
    接著走進來的是季辭州同學。
    他也穿著一身黑,那件黑色的t恤上裝有些緊身,顯出了他那練得有些誇張的肱二頭肌。
    ……未免有點太誇張了吧!之前他雖然肌肉很厲害,但是也沒到這種程度啊!現在已經在往肌肉硬漢的方向發展了啊喂!
    配上他矜持貴氣的一張臉,總覺得畫風非常不對啊!
    兩人沉默地打過了招呼。
    季辭州道:“你的頭發是為了紀念他嗎?”
    周冉道:“嗯。你練肌肉,也是為了他嗎?”
    季辭州:“等我遇見綁架他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說著就隨便往旁邊砸了一拳,輕輕鬆鬆地把個椅子砸爛了。
    周冉有氣無力地說:“等會兒你自己賠錢。”
    接著走進來的是陸風偃和林辭。
    兩人是一起來的,林辭坐在輪椅上,腿上還蓋著一塊毛毯,看起來就像個弱不禁風的殘疾總裁。陸風偃推著他,還挺細心周到的。
    林辭瘦削了一些,但還能撐起笑臉,和周冉、季辭州打了招呼。
    周冉就說:“你還相信九初沒死嗎?”
    林辭堅持道:“他不可能死的。我boss去找他了,他絕對不可能死的。”雖然最近他向boss祈禱,都並沒有得到回應,但,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周冉就歎口氣,看向陸風偃:“你勸勸他吧,他魔障了,帶他去看看醫生。”他說著說著就又開始抽泣,“也是時候接受這個現實了,九初他,已經不在了!嗚嗚!”
    陸風偃低下了眼,睫毛的陰影就落到臉上,他淡淡地說出了三個字:“嗬,有趣。”
    周冉:……
    哭不下去。
    真的不想跟這個家夥說話啊!
    總覺得這個家夥以後的墓誌銘都隻可能刻著“嗬有趣”三個大字了吧!
    正說著話,最後的兩人到了,秦墨一和容識白一起走進了包間裏。他們兩個是在飯店門口碰到的,就一起進來了。
    秦墨一其實完全不懂他為什麽會被邀請到這個場合。他和鬱九初不熟,不隻不熟,甚至還有點尷尬,所以周冉叫他來是要幹嘛的?
    他很快就知道了。
    走進包間,容識白就麵無表情、冷如冰山地說:“秦墨一已經來了。我們準備一下,趕緊把他獻祭給神眷者大人吧。”
    秦墨一:……
    “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他皺眉道。
    周冉也開口了:“是啊,真的要把我哥獻祭了嗎?”
    秦墨一這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弟弟算沒白撿,隨後就聽周冉繼續一臉擔憂地說:“主要是我感覺小鬱一直很嫌棄他。萬一他不滿意我哥,回來找我們該怎麽辦啊?好怕哦……”
    瑟瑟發抖。
    秦墨一:為什麽不把你給獻祭了啊!!!
    他忍不住說:“就算要獻祭,也是獻祭他那個老板吧?銀頭發的那個。鬱九初明顯和他關係很好啊!”
    林辭:“嗬,有趣。”
    所有人:……
    甚至是懷疑那倆靈魂互換的程度。
    季辭州:“林總好像被傳染了嗬狀病毒,不如把他一起獻祭了吧。”
    林辭:“什麽啊,你們不覺得他說的很有趣嗎?獻祭淵總?獻祭我boss?虧他說的出來。我追隨的人,是他可以隨便染指的存在嗎?”
    陸風偃:“嗬,有趣。”
    季辭州:“這人一直在複讀機,好煩,也把他一起獻祭了得了。”
    容識白:“好耶。不如也把季先生獻祭給神眷者大人好了,您和他一向要好。他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的。”
    季辭州:“那也要先獻祭周小冉。他跟小鬱更要好。”
    周冉:“為什麽要獻祭我!我明天就找大師,把你們都獻祭給九初!”
    他隨後不滿地說:“怎麽覺得小鬱離開了,你們都不怎麽傷心啊。”
    秦墨一蹙眉道:“一個活生生的人走了,還是這麽突然,怎麽可能完全沒感覺。我特意去廟裏給他上了香,送他一程。”
    周冉不屑道:“就這?我每天都在家裏哭,眼睛都哭腫了,要做三個眼膜才能保養回來呢。我才是真的傷心!”
    季辭州更加不屑道:“這你就好意思說?我更傷心,我直接在家裏,給小鬱供奉了一個牌位!”
    接著就給眾人看照片。
    他家裏的確有個牌位,上麵寫著“吾友九初”。
    這種行為的話,周冉是做不到的……因為他會怕鬱九初真的回來找他。
    容識白淡淡道:“你們這種程度的話,就不必和我比了。”他慢條斯理地解開了一粒扣子,把襯衫從領口扯下一些,就見他胸口居然紋了一個鬱九初同款紋身!
    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居然,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的嗎?
    隻是染了個頭的周小冉瞬間覺得自己輸了。
    容識白:“果然,我才是最傷心的。”
    他不說“最”還好,他說了“最”,瞬間就激發起了林辭奇怪的勝負欲。
    陸風偃曾評價林辭“為人極其好勝”,還真是說對了。
    林辭這時就道:“紋身算什麽,我因為鬱先生的死傷心過度,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我和我的p友複合了!”
    所有人:……
    除去陸風偃的所有人:“呃……”
    林辭:“怎麽樣,沒人能比過我了吧。”
    周冉就說:“誒,林總你還有p友的啊。”
    林辭:“成年人了這不是很正常。你們都沒有嗎?”
    周冉:“沒有啊。”
    其他人:“沒有。”
    陸風偃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沒有。”
    “哇,複讀機說人話了!”眾人紛紛震驚。
    林辭被噎了一下。
    他趕緊轉移話題:“朋友們,我們今天之所以相聚在一起,是為了紀念我們的好朋友鬱九初,紀念他的離去。鬱先生從前最喜歡唱歌了,要不這樣吧,我們一起唱一首歌,來懷念他!”
    周冉也道:“那就唱一首……《消愁》吧!小鬱,就算在天堂裏,也一定要盡情地唱歌啊!”在人間就不必了。<,大家開始悲傷地唱起了歌。
    結果唱到“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的時候,一個他們都無比熟悉的聲音,加入了合唱。
    這是多麽熟悉的歌聲啊!
    聽到那個聲音……
    包間中的歌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叫聲,呼喊聲,哀嚎聲,各種鬼哭神嚎群魔亂舞,仿佛這包間是過山車或跳樓機,或者是更恐怖的東西。
    秦墨一是反應最快的。他已然開始上不來氣,但是因為他已經很習慣這種感覺了,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個氧氣麵罩來,動作利落地開始吸氧。
    周冉想過來吸兩口,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你沒有自己的氧氣麵罩嗎。”
    周冉:靠,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