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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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九初非常無語。
主要是麵對奇葩的那種無語。
很明顯, 這一家三口都已經瘋特了。
究其原因,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無非就是“失去了才猛然間意識到其重要性”的故事。
鬱九初在此前的鬱家宴會中, 已經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隻是這三人並非全信。便是鬱母,都忍不住猜測,會不會是兒子有了雙重人格呢?鬱父更是堅信,那隻是鬱九初耍出來的把戲,弄得跟真的似的。
這樣想是因為他們存在著僥幸心理, 總會給自己找理由, 覺得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還有時間, 還有餘地, 還有解決的方法。
卻不想, 在鬱九初死後, 這一切已然終結, 再沒有挽回的機會。
鬱父鬱母完全接受不了。兩人互相謾罵,互相指責,將責任丟在另一個人身上, 試圖借此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卻又根本無用。
醒來, 到處都是“懷念鬱九初”的消息。睡著,夢裏都是鬱九初對兩人的指責。
有的時候,他們會覺得鬱九初的靈魂還在這座房子裏遊走。
他們就要被逼瘋了。
等鬱玉提議,召喚邪神複活哥哥的時候,兩人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是啊, 複活!若是九初可以複活, 那一切不都是迎刃而解!
幾人積極籌備著邪神召喚儀式, 卻沒想到,這個儀式似乎有那麽億點點的問題,主要是完全沒有邪神被召喚出來的樣子啊。
他們都打算把整個世界的生靈獻祭給邪神了誒,這都打動不了邪神大人的嗎?
三人又亂操作了一通,比如每人滴了點血,比如燒鬱九初過去的衣服,比如播放鬱九初的視頻等等迷惑行為,鬱玉甚至還跳了一段不知道哪兒學的薩滿舞。各種舞了半天,依然是什麽都沒召喚出來,把人倒是累得夠嗆。
鬱玉就說:“一定是你們兩個不誠心。”
鬱父道:“我還覺得是你這個儀式有問題呢。”
鬱母就抹眼淚:“九初啊,我的九初。媽媽好想你,就讓媽媽再見你一麵吧!”
鬱父不耐煩:“別吵了,你煩死了!都怪你,要不是你從前沒把九初照顧好,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鬱母:“你還說我?九初,我命苦的九初啊,你爸爸從前隻顧著賺錢不理你,你要恨,就恨你爸爸吧!今天晚上你就去找他。”
鬱玉:“你們兩個有完沒完?都給我閉嘴。”
鬱父:“罪魁禍首就是你!要不是你讓九初去召喚什麽邪神,他根本就不會變成雙重人格!”
三個人又互相責怪了一通,這個召喚儀式卻是毫無成功的痕跡。
鬱玉煩得不行。
最開始鬱九初出事時,他是完全不相信這人會死的,還用小號瘋狂辱罵“鬱膏藥又在炒作了”雲雲,言辭惡毒。
結果過了一周,鬱九初完全沒消息,他開始……慌了。
越來越慌。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想到鬱九初不在了的這個事實,他就難以接受。
鬱九初說原本的鬱九初已經死了,鬱玉將信將疑,他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麽想,也說不清楚自己恨的,到底是之前的鬱九初,還是後來的那個。
但是不管怎樣,那個人畢竟還在,總有時間,讓他慢慢想清楚。
現在……那個人不在了。
三周後,媒體開始鋪天蓋地宣傳著“鬱九初已死”,甚至開始給鬱九初籌備葬禮,鬱玉猛然開始發瘋。
鬱九初憑什麽死!他還沒有報複鬱九初,他還沒有讓鬱九初跪著仰望他,憑什麽,鬱九初憑什麽就這樣消失,就這樣死掉!
想都別想!
他開始逼迫他召喚到的那個“邪神”,說要複活鬱九初,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問題是,那根本不算什麽“邪神”。那就是一個櫃子成精,簡稱櫃精,也是龍殞的老仇人了。本著報複龍殞、順便把畫精救走的念頭前來小世界,誰知道鬱九初死了,龍殞也沒見到,還天天被鬱玉追著趕著人身攻擊,狂罵“沒用”。
這時候見鬱玉的召喚儀式完全沒有效果,它就在鬱玉腦海中冷嘲熱諷道:“嗬嗬,就說了,完全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沒人能複活他,你現在發瘋又有什麽用。”
鬱玉:“閉嘴,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算什麽邪神!”
櫃精氣死了:“要不是你和本座有契約,本座馬上就把你弄死!我告訴你,你哥哥已經死了,普天之下,再沒有人能複活他!”
鬱玉尖叫道:“我不相信,鬱九初不會死,鬱九初肯定沒有死!我不信!”
櫃精:“由不得你信不信。你就看你現在有召喚出邪神嗎?”
結果它話音剛落,就見麵前的燭火瞬間悄無聲息地熄滅,周圍的空間陡然變得廣闊,半空中在這時出現了一座空中宮殿的巨大虛影,而一個高高在上的聲音在這時傳來:“是你們,在召喚我?”
櫃精:……
鬱玉三人興奮地差點跳起來:成功了成功了,他們召喚成功了!
櫃精還是很迷惑。它還在呢,按理來說,鬱玉肯定沒辦法召喚到另一個存在啊。所以這是哪門子邪神?
鬱玉畢恭畢敬道:“邪神大人,是我們在召喚您。我們想複活我的哥哥,請問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重點強調道:“我們願意將整個世界的生靈都獻祭給您!”
旁邊的鬱父鬱母:“是啊是啊。”
那邪神道:“整個世界的生靈嗎?複活一個人類而已,還不需要。我想要些別的東西呢。”神話鋒一轉,聲音裏帶著惡意,仿佛打趣一般地說道:“我需要你們獻祭一頭長發,一個聲音,一雙眼睛,兩隻手和兩條腿。獻祭完成之後,我便複活你們想複活的人。”
鬱家一家三口:……
這個邪神是有什麽毛病?整個世界的生靈都不要嗎,要這個?
不過,祂要的東西的話……
鬱父鬱母還在琢磨著,就聽到鬱玉已經急切地開口了:“神明大人,您要的東西我們都可以獻祭!那就,爸爸的頭發,媽媽的聲音,然後爸爸媽媽每個人來一個眼睛,一隻手和一條腿吧。這樣正好就夠了。”
丫居然瞬間就分配完了都。
鬱父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時候就罵道:“你以為這是在買菜嗎?”
鬱母也道:“是啊,你呢,你又獻祭了什麽?”
鬱玉:“那我給出頭發,總可以了吧。”
鬱父:“可以個什麽啊!頭發我也可以給,你怎麽不給眼睛和手腳?”
鬱玉:“當然是留著眼睛去看哥哥,留著手去觸摸哥哥,留著腳去走向哥哥啊。你留著那些有什麽用?你們是哥哥的爸媽,為他獻出這些不是應該的嗎?”
三個人隨即吵成一團,爭著獻祭頭發的程度。
最後還是鬱玉聰明,問邪神道:“神明大人,我去醫院給您找來一些其他人的身體部分,這樣可以嗎?就是可能是冷凍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要介意個鬼啊!龍殞都是很有些無語的程度。
他望向鬱九初,對方在隱形鬥篷
龍殞秒懂,便繼續滿是惡意地問道:“你們想要複活的,是哪個鬱九初呢?”
“這還是可以選擇的嗎……”那三人喃喃道,看了看彼此。
鬱父搶答道:“我想複活我那個非常孝順,會把一切錢都給我,願意和嗬總馬上聯姻來拯救我的公司的兒子!”
鬱母則說:“我想複活忘了過去一切不開心的事,隻記得我對他的好,永遠愛媽媽永遠尊重媽媽的兒子。”
鬱玉:“滾啊你們兩個!邪神大人你別聽他們瞎說,你聽我的,我想複活會跪著仰望我,承認自己絕對比不過我,向我認錯,向我臣服,哭著求我原諒,聽從我的一切要求,除了我什麽都沒有的哥哥!”說著說著神情逐漸神經病化。
鬱九初:……好想打這人一頓,好想。
不過,時間差不多了。
龍殞看他一眼,道:“我可以把鬱九初還給你們。但——隻是部分。”
隻是部分是什麽意思?鬱玉正想著呢,就見圓桌上的蠟燭突然又點亮了,一個飄飄忽忽的聲音傳來:“爸爸,媽媽,弟弟,你們是在找我嗎?”
那是鬱九初的聲音。
鬱父驚叫道:“九初!是九初!九初,你回來了!”他轉頭到處去看,然後房間裏隻剩下蠟燭留下的影子,除了三人再沒有別人了。
鬱母瞬間狂哭:“九初,你現身吧,媽媽不怕鬼!媽媽已經知道了,之前你是生病了,有了雙重人格,你就是媽媽的孩子!媽媽不怕鬼!”
鬱玉也顫抖著聲音,輕輕道:“哥哥……你……你回來了嗎?是你嗎?”
鬱九初的聲音幽幽道:“我現在的樣子很恐怖,你們也不怕嗎?”
三人:“不怕!”
鬱九初:“好。”
於是……他們就看到了,一個頭。
一個漂浮著的頭,上麵閃著綠光,的頭。
這這,這還真的隻是部分了啊!完全就隻是部分了啊!
那綠光就是鬱九初用手機照的,隻有個頭是因為他把鬥篷的帽子拿下來了。
這個時候,這個漂浮的人頭就在屋子裏晃來晃去,嘴裏道:“嗬嗬嗬嗬爸爸媽媽弟弟,我回來了!我從地獄裏回來了!我們現在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他又露出了一個鬼氣森森的笑容:“我現在沒有身體,你們誰給我軀幹,誰給我手臂,誰給我腿腳呢?就從——爸媽開始吧!”
鬱九初的演技,可以演比卡丘都像,更別提演一個鬼了,此刻的表情非常傳神,動作和台詞也非常到位,活脫脫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找身體的惡鬼,那種戾氣,便是櫃精都覺得有點怕怕的程度,更別提其他人類了。
鬱父:“啊啊啊啊啊!”瞬間嚇暈。
鬱母:“啊啊啊啊啊!”也嚇暈了。
鬱玉倒是沒嚇暈,已經成功召喚過兩次邪神的鬱玉有著出色的承受能力,這個時候,他就麵露癡迷,走向了那個人頭,緩聲說:“哥哥,我不怕。現在雖然你隻剩了一個頭,但是我會給你找到身體和四肢,我會把你拚好的。到時候,你就是一個完整的哥哥啦。”
說著,就開始滿房間追著人頭跑,試圖捕捉這隻人頭。
捉了幾下捉不到,還不知道從哪兒搞出來了一個捕蟲網,想拿這玩意捕捉人頭,嘴裏還在說:“哥哥,你怎麽跑得這麽快,不要跑啊。”
鬱九初:靠,神經病啊!
還瘋得很奇葩!
滾啊,離遠點啊!
鬱玉追著不放,鬱九初受不了了,一下子就把隱形鬥篷拿了下來了:“鬱玉,你神經病啊你。站那兒站那兒,就給我站那兒,離我五米遠,別靠近了啊。”
鬱玉看著完整的鬱九初,呆滯地站在原地,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眼神中迸發出了無盡的喜悅和熱情,聲音都顫抖了,喃喃道:“鬱九初,你,你沒死……你沒死!?”
鬱九初:“是啊。你死了十遍我都不會死的好嗎。”
鬱玉:“你沒死?你沒死,你居然沒死,你沒死……”
他複讀機了幾遍後,語氣突然就從喜悅、激動,慢慢又變成了憤怒和嫉妒,他大聲吼道:“鬱九初,你居然沒死?你怎麽不去死啊!”
鬱九初:“什麽玩意……”這家夥到底是病得有多嚴重!
鬱玉身上附著的那個櫃精這時候也叫道:“鬱九初,你把我兄弟怎麽樣了?”
鬱九初:“您又是哪位?”
櫃精:“我是櫃精,畫精怎麽了?我告訴你,今天你不給出個說法,我就讓你永遠待在櫃子裏,成為一個深櫃!”
鬱九初:“……我好怕啊。”
櫃精:“我們十三個兄弟同氣連枝,不會放過你的。鬱九初,我管你是人還是鬼,現在都納命來吧!”
說著,隻見一個櫃子猛然從鬱玉身上飛了出來,隻衝鬱九初而去,還發出了一些怪叫的聲音,類似於,“桀桀桀,我這就關住你!去死吧,深櫃の初!”
結果,壓根還沒碰到鬱九初,一隻手從旁邊伸了出來,直接掐住了櫃子的脖子——大概是脖子吧——然後一碾,那櫃精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前後不超過兩秒鍾。
鬱玉:……
鬱九初:……
請問,這就是你的戰鬥力嗎。
鬱玉:擦!他就知道,這個“邪神”壓根就很弱,非常弱!
所以自己為什麽召喚來的都是這麽弱的家夥啊!
今天就要繼續召喚邪神。
隻要自己持續不斷地召喚,總有一天會召喚來一個強大的家夥的!
他看著鬱九初,不無惡毒地說:“哥哥,明天你的葬禮都要舉辦了,大家已經做好了你死掉了的準備呢。果然啊,你死掉對這個世界是最好的哦。知道你沒死的事,為你傷心的粉絲肯定會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變成你的黑粉。等著迎接你的命運吧,我的哥哥。到時候你糊回18線,沒戲可拍,沒有朋友,什麽都沒有,隻能跪在我的麵前求我……”
這家夥又開始yy了。
龍殞不耐煩地顯出了身形,隨手一揮,鬱玉尖叫一聲,已經被扔到了牆上。他就緊貼著牆,緩緩地滑落,出現了一種動畫片裏一樣的效果。
龍殞道:“鬱九初,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鬱九初道:“這就走。”
臨走前,他走到已經滑落到牆角的鬱玉跟前,低頭看著他,說:“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鬱玉,說句實話,你對我而言,其實和綜藝節目裏哭著喊著說我和他是朋友的那些我根本都不認識的人,沒有任何差別。好像有點膈應,但也僅此而已。”
他緩緩道:“怎麽說呢,這大概就是你被無視的一生吧。”
說完之後,他看向了龍殞,對方抓住了他的手臂,兩個人瞬間就不見。
鬱玉躺在地上,全身像是被碾過了一般,可是這所有的疼痛對他造成的效果,都不如鬱九初的那句話來得厲害。
他掙紮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到了那個擺著祭品的桌上。
迫不及待地想要召喚下一個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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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殞抓著他的手臂,下一秒,鬱九初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他驚歎道:“哇,這就是瞬間挪移嗎?”
龍殞本來覺得這有什麽的,對神明來說再簡單不過,結果看到鬱九初驚歎的神情,亮晶晶的眼睛,瞬間很飄,得意洋洋道:“是啊,厲害吧。”
鬱九初:“嗯嗯,厲害厲害。”
龍殞瞬間恨不得把所有神明的把戲都給鬱九初表演一遍。
然後就聽鬱九初道:“要喝點什麽嗎?我幫你調。”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吧台邊上。
就想起了上次,自己霸占著鬱九初的床,連鏟車都沒能鏟走的場景。
龍殞:……
他謹慎地說:“喝果汁就好。”
鬱九初就笑了。
他一邊找杯子和冰塊,一邊說:“淵總,你s我們領導s得很像嘛。”
龍殞就說:“那是。”
鬱九初:“你之前為什麽選擇追隨祂啊?祂也許了你一個願望嗎?”
龍殞:“沒有。我追隨他主要就是——他長得比較英俊吧。”閉眼瞎吹了自己一波。
鬱九初:“真的假的,我不信,除非讓我看看。”
龍殞這時候倒是想到了一個問題:是啊,鬱九初要看怎麽辦?他還現去給鬱九初捏一張臉嗎?
正糾結著,一個杯子遞了過來。
鬱九初給龍殞倒了一杯橙汁,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兩個杯子輕輕撞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鬱九初說:“淵總,敬——餘生吧。”
龍殞喝那杯橙汁。
他想:人類的果汁,好甜啊。
而且人類的果汁喝了怎麽也會醉呢。暈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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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中午剛過,顧涇便來接鬱九初。先去做了個造型,花了幾個小時把他打扮得光彩照人,明豔奪目,衣服是高定,胸針、手表這些配飾,都是淵先生特意送過來的,有些東西比鬱九初年齡都要大。
拾掇好了,顧涇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便帶他一起去參加鬱九初的葬禮。
鬱九初看著身上那一套華麗的禮服,也有點無語:“哥,不是參加葬禮嗎,又不是走紅毯,至於讓我穿成這樣嗎。”
顧涇:“就是走紅毯啊。你自己的葬禮,你不穿華麗點被豔壓了,那才是丟了大人。”
鬱九初:“???為什麽我的葬禮會需要走紅毯?”
顧涇:“環節設置就是這樣的。嘉賓先走紅毯,走到盡頭處圍觀一下你的遺容,獻花,然後接受記者采訪。晚上六點,悼念晚會正式開始,會有歌舞表演,集體合唱,還有慈善義賣環節,拍賣一些你的遺物。這次幾乎半個娛樂圈都來了,紅毯估計都要走上一陣子。”
他強調道:“所以,你絕對不能輸。”
鬱九初:“……請問圍觀的是哪門子的遺容?”
顧涇:“好像給你做了一個躺著的蠟像,據說做得還不錯。你活不見人死不見識的屍的,對付著圍觀一下吧。”
想出這玩意的絕對是個鬼才了吧
鬱九初也不禁嚴肅起來,重視對待了這次葬禮:“走吧,顧哥!”
他遠目道:“這一次,我要重裝亮相,我要豔壓全場,我要占據所有的熱搜所有的頭條,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鬱九初,回來了!屬於我的一切,我全部都要拿回來!”
完全已經嗨起來了。
顧涇:敷衍地拍了兩下手)“哦哦。”
